第67章 隱情

第67章 隱情

趙安立面色發紅,下唇發顫,瘦削的身子躲在錦被之下瑟瑟發抖。

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他以為這麼多年,已經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

可是趙貞如卻並不打算放過他,彷彿他越是這樣掙扎和惶恐,趙貞如便越是興奮。

甚至隱隱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後來你便有意無意的冷落秦盼,不肯重用他,讓他變成了軍隊里的一個閑職。後來西北戎族來犯,你指揮失利,讓敵人打到了汴京城外。於是你想了一個很聰明的辦法,你製造機會,讓這個宮女和秦盼深夜獨處,並在這個宮女的酒菜里放了葯。你以為只要他們兩個人有苟且之事,秦盼出於愧疚,定會在前線為你出生入死忠貞不二。」

「可是你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你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兩個人衣衫整齊的坐在房裡,而秦盼將軍為了保持清醒,手上劃了無數道血口子。」

「你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知道那一夜過後,秦盼自動請纓上了前線殺敵,而這個宮女,十月懷胎生下了一個皇子。」趙貞如眼底笑意更深,彷彿颳起了很大的風雪,「而這個皇子,你取名趙貞如,也就是我。」

趙安立突然拼盡了全力試圖坐起來,他大吼著,臉上青筋暴起,想要抓住他的衣領,奈何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這麼瞪大著眼睛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手臂,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父皇,兒臣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您這麼激動幹什麼?」

「野種……畜生……你給朕閉嘴……」

「父皇是不是很久沒有聽到過這件事情了?」趙貞如低低的笑著,此刻終於有了一種快感,他湊上前去,繼續聲音幽幽說道,「父皇,你等等,兒臣憋了好多年了,你就讓兒臣說個痛快吧,畢竟父皇你……馬上就要死了。」

趙安立胸脯起伏,一雙眼睛里寒光閃閃,雙眸泛出痛苦的清淚來。

不知是想到了那個在痛苦裡死去的女人,還是那個家破人亡的秦盼。

「聽聞我出生后,父皇你整整半年沒有來看過我和母妃。我猜你在想,到底要不要找個理由殺了我娘和我。但是你的一念之仁,讓我順利出生了。後來我漸漸長大了,你越看我,便越忍不住懷疑,我到底姓秦還是姓趙。」

趙安立枯啞著聲音道:「朕…後悔……後悔……應該早些殺了你們母子兩個……」

「是啊,父皇你應該早點殺了我,我也不用辛苦的活在這個世上。」趙貞如抬眼看了外面的雨霧,聲音低了下去,「我小時候不懂,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為什麼大哥三哥有的東西,我從來都沒有。我貴為皇子,可卻住在最皇宮裡最偏遠的地方,宮裡就一個嬤嬤和一個太監。我在宮裡苟延殘喘的活著,連個品階高的奴才都能欺負我。甚至最難過的時候,冬天沒有炭火,沒有暖身的衣物,一套被褥冬天用了夏天再用。我明明住在那麼富麗堂皇的皇宮裡,可母妃還要靠著變賣首飾給人縫製衣物為生。」

趙貞如想起過往的那些歲月,想起雖身處皇宮,卻彷彿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都說皇宮富貴,可是他卻什麼都沒見過。

只見識了奴才們拜高踩低的嘴臉,見識了人心惡毒薄涼。

「我那時候很害怕你,你看我一眼,我就怕得渾身哆嗦,你就更厭煩我。我想父皇應該也一樣,看見我的時候,心裡只有無盡的厭煩和猜疑。你應該總是不斷回想那個夜晚……那個他們到底有沒有苟且過的夜晚……」

趙貞如轉過頭來,燈火的光線落在他玉白的臉上,他的瞳孔幽冷,竟好似不像是在描述自己的事情,「於是你終於忍不住了,隨意找了個叛國通敵的罪名便將沈家滿門抄斬,從此以後再沒有秦盼這個人,你便能高枕無憂了。」

趙安立此刻下唇咬破,滿嘴鮮血,他的雙眼烏青,隱隱像是到了燈火燃盡油枯之時,「章岫那個小賤人……是朕低估她了……她竟敢……竟敢……」

趙貞如有些恍然。

他口口聲聲的說著「章岫」這兩個字,可惜他竟然連母妃是什麼樣子,都快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他們在皇宮裡相依為命的那六年。

他記得她夜夜在燈火下眯著眼睛縫補衣物的樣子。

他記得她低聲下氣的求著那些奴才的樣子。

他記得她身上衣物上那淡淡的皂角的氣味。

他記得她因為常年在燈火下給人縫補衣裳,所以眼睛不好,一到太陽很大的時候,便會止不住的流淚。

他記得她弔死在那根橫樑上時候猙獰的樣子。

「沒錯。母親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她便用自盡的方式來自證清白,打消你的猜忌,證明我這高貴的皇族血統是純正的,讓我能好好的活下去。」

趙貞如眼底反射著燭火的光芒,他湊近了些,幾乎快要抵到趙安立面前,「父皇……你當時一定是相信了吧,相信了我是你的龍種,否則你也不會讓我活到現在。哦,不對,也許你一直把我當成一枚棋子,假意給我寵愛,讓我和趙貞吉斗得如火如荼。趙貞吉將來是要當皇帝的,自然是要好好培養的,死了一個趙貞如,又能怎樣呢。」

趙貞如看著趙安立掙扎的模樣竟笑了起來,他緩緩湊到趙安立耳邊,隨後薄唇輕啟,「父皇,你知道嗎?母親臨死前曾告訴我……那一晚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

「你!你!」趙安立指著他,雙眸之中震驚顫動,隨後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血如梅花,點點綻放在錦被之上,「趙貞如……你休想……休想……只要我不死……這天下便是朕的……」

趙貞如起身,遠離他噴血的位置,隨後慢條斯理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錦帕捂住口鼻,面露厭惡之色。

「父皇……您難道還看不清局勢嗎?」趙貞如將錦帕整整齊齊的疊著,抬眼看了一眼外面,「你聽,外面已經在替你哭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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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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