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規矩
這一聲,讓跪在院中的無數人瞬間身子一軟,癱軟在地上。
麗妃娘娘險些昏死過去,更多人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獃獃愣在那裡,任憑雨水沖刷。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哭聲響起。
更有甚至,直接坐地嚎啕大哭。
趙溧陽跪在雨中,面無表情,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浸濕了她的衣衫。她覺得好冷,彷彿四周突然颳起了風,直刺得身體的五臟六腑都在發冷。
她抬眸,看著趙貞如。
趙貞如亦在看她。
兩個人的視線悄無聲息的對上。
她看見了他眼底的那抹平靜。
她很想笑,可是卻有眼淚先滑落,隨後被雨水沖開了。
果然下一秒許實公公繼續道:「聖上有命,四殿下趙貞如宏圖夙著,孝惟德本,可仁為重任,以重萬年之統——」
麗妃娘娘聽著這話,狠抽一口涼氣,從三哥懷裡幽幽醒來,盯著許實公公道:「許公公……陛下駕崩之前……可有旨意?」
許實公公臉色微微發白,神色悲痛,道:「陛下走得匆忙,方才已是拼盡了全力方才交代這些事情……」
麗妃娘娘驀的站起來,她揪著許實公公的衣領,猶如暴怒的野獸,「既然陛下沒有執意,那不是你這個老東西說什麼便是什麼?!繼位這樣大的事情,難道憑你這閹人一張嘴就說了定了?!」
許實公公被她的氣勢壓得後退半步,灰白著臉,甚是惶恐道:「麗妃娘娘這是做什麼,這天大的事情……難道奴才還敢亂說不成?」
麗妃娘娘根本不理會前來拉架的眾人,繼續扯著許實公公不放手,厲聲叫囂道:「你個腌臢東西,本宮日夜在陛下身側伺疾,陛下曾說過要立我家三哥兒為太子,你也曾親耳聽到。陛下讓我暫代管理六宮之權,為的就是讓我家三哥兒名正言順!今日你卻和趙貞如勾結,篡改陛下旨意,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本宮滅你九族!!」
大學士、相國等人連忙上去拉架,更多的人則是跪在雨中大哭。
「麗妃娘娘你又是說的什麼話,若陛下沒有要立四殿下的意思,又怎會讓他在病重期間代為監國?!」
「監國可有旨意?你們誰見過陛下讓趙貞如監國的聖旨?陛下病重,口不能言,手不能動,趙貞如便趁著這個機會強行監國,明上是監國,暗地裡卻是謀權奪位拉攏朝臣,難道你們都看不到他的狼子野心嗎?!」
「麗妃娘娘,若真要算賬起來,陛下還在位的時候,最中意的便是太子和四皇子。東南山剿匪、南下巡鹽、杭州查稅,四皇子豐功偉績,從來沒有半分錯處!更何況四殿下深得陛下寵愛,十六歲便已是七珠親王,這樣的人若都還不配做我大魏的皇帝,難道三皇子就配?」
三哥終於起身,伸手便去拉扯麗妃娘娘,支持趙貞如的官員們一看見這個架勢,連忙上前,將趙貞如團團圍在中間保護起來,更有甚者還不忘扯著喉噥喊著:「來人啊,護駕,有人要逼宮造反!!」
士兵們手持長槍闖了進來,飛濺起無數的雨水,人群中霎時亂做一團,相互撕扯,相互謾罵,相互推搡著,真可謂好不熱鬧。
熱鬧的人群中間,沒有人想起去看大魏的皇帝最後一眼。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許實公公!!」
趙溧陽聽見那聲喊,抬起雙眸看向人群中的許實公公,那人腹中還插著一把劍,他的手握住劍柄,毫不猶豫的捅進了自己的腹部之中。
血,一下飛濺。
大量的鮮血從他腹上流出,涓涓如河。
瞬間被雨水沖刷到了台階,順著水流到了趙溧陽的面前。
許實公公身子一軟,靠著牆壁緩緩倒下,對著震驚無比的眾人緩緩說道:「老奴願用這條性命……以證清白……」
說完,他費力的抬起眼眸,看向面色蒼白如鬼的麗妃娘娘,一字一句說道:「娘娘……您可信了?」
「許公公!!」許實身邊幾個得力太監瞬間撲了過來,全都大聲哭了起來。
有人叫著太醫,有人闖入皇上寢宮,有人在拉扯著,有人在狂笑著。
爭權奪位到了最後,竟是如此可笑的場面。
這些個皇權貴族,平日里如此的光鮮亮麗。豈料到了最後,也不過像是她當年逃難路上的那些流民。
趙溧陽只是跪在那裡。
她沒有動。
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只是專註的看著膝蓋下面流過來的紅色雨水,一點一點的浸濕了她的衣褲。
她好像是感受不到從膝蓋那裡傳來的寒涼。
雨絲輕輕的落在她的頭髮上,肩上,她的全身已然濕透了。
她看見了趙貞如。
趙貞如躲在人群後面,冷眼旁觀著,好似父皇的死與他無關,許實的死與他無關,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只需要享受現在的勝利就好。
趙貞如果然做到了。
果然,只有無情,才能坐上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
趙溧陽突然想著,此時此刻,趙貞如心中的怒火應該平息了吧。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她了。
此情此景之下,趙溧陽唇角微微一勾,竟然笑了。
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大魏的六公主趙溧陽已經站了起來,轉身離開,在夜空之中留下一片決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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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貞如是下半夜才到了趙溧陽的寢宮裡。
他看起來很是疲累,一身白衣已滿是污垢,甚至還沾著一片殘葉。他的衣袍被雨打濕了,甚至還沒得及回府換下,便滿面風塵的到了趙溧陽的寢宮裡。
以往趙貞如來的時候都是入夜之後,趁著她宮裡的下人侍衛們睡熟了之後偷偷溜進來。
可是這次,他從正門而來。
身後還跟著太監侍衛等一眾人,似是絲毫不在乎深夜相見是否符合規矩。
也是,從現在起,趙貞如就是大魏的規矩。
他再用不著偷偷摸摸的從暗門來找她,也用不著將那些野心和殺戮都藏起來,再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指指點點。
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趙溧陽並沒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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