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0
是什麼樣的歌手能夠用一首歌讓所有人都沉靜下來?
荊希翻了下面前的選手的資料,她很難相信,現在站在她面前唱歌的,是個十七歲有餘的少女。她的聲音天生條件很好,技巧不加雕琢,情感豐沛,若有人告訴荊希,這是個成熟的老唱將的歌聲,她也完全會相信。
天才。
荊希腦子裡只有這個概念。這兩個字充斥著她的認知。幾乎是在少女最後一個音調結束的一瞬間,她拿起話筒,開口,一口港普明顯萬分,「你唱歌很好。」她說。
沈妍笑了下,說:「謝謝。」
十多年前,大家殺青后,約著去KTV,她那個時候唱了一曲,荊希也是這麼說她的。
誇她唱歌好聽。
她卻不知道,她剛出道的時候,接了個活,跟唱歌有關,唱得不好,媒體都大肆嘲笑她,說她音痴。她為了賭那一口氣,苦練半年,才有了今天的結果。有的時候總是要努力到自己都忘卻了,才能夠在別人面前,顯示出毫不費力。
荊希惜才,很認真地說:「你應該當個歌手。」
不。
她其實什麼都做過。
沈妍榮辱不驚,溫和微笑,頷首表示感謝,回應得也頗為有禮,「過獎了。」她沒有半點面對老前輩的緊張,底下的其他選手見了都覺得她是真的牛x,像個活菩薩。
段弘和出來打圓場,「你叫沈妍?」他看著手裡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新卡片,瞟了一眼,問,「聽說你的夢想是退休?」諾大的屏幕上,剪輯給了沈妍一個單人鏡頭,後期p了兩個棕紅色的退休二字,圍在沈妍的周圍,萬分醒目。
台下的選手有人忍不住笑出聲,沈妍倒是淡定,她知道媒體的尿性,為了一個看點,能夠把一件事反反覆復放大強調。
「是。」沈妍溫和地說,「我想大概沒有人不想要過躺著也能拿錢的生活吧。」她三言兩語便把問題化解了過去,節目組似乎是為了看點,又在她的周圍加上了新的字幕。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當偶像能讓你退休嗎?」段弘和問出了這個算得上尖銳的問題。
沈妍半打趣半坦誠地說:「不能。但至少能讓更多人看到我,然後給我更多工作機會。」
舞蹈教練金老師讓翻譯幫她問了一句話,「你唱歌很好,但你會跳舞嗎?」
沈妍猶豫了下,說會,她也會,但說不會,她也不會。
演過傾國傾城的舞姬,學舞半年,教她古典舞的老師笑稱大劇院找她去表演也不是沒有可能。可要是說跳剛剛這個提問的人說的那種舞蹈,或者說,跳剛剛其他小女孩表演的那種舞蹈。她是真的不會。見她猶豫,荊希鼓勵她,「沒關係,不會我們還可以學。」
沈妍說:「會一點。但只會一種舞蹈。」
金老師問:「什麼?」
「古典舞。」她說。
段弘和說:「可以給我們展示一下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哪裡有不能的道理。她今天穿的衣服其實不適合跳古典舞,但現在並沒有那麼多的條件給她,讓她能夠找到合適的服裝。她其實不太願意脫了鞋,露出襪子。說來丟人,她今天穿的襪子是有點破洞的。早上拉扯,質量太差,一拽就破了口。眼疾手快穿上了,言自西都不知道。落魄到這個地步,也是沒誰了。
「可以。」
乾脆就這樣跳吧,沈妍心想。
隨機舞蹈,也算是freestyle,只不過是古典舞的。音樂老師放了一首《漢風》,開頭的鈴鐺古典奪人,風格並不同以往的古典舞伴奏一般溫婉,反而帶著力量和節奏,往後倒是有悠揚的曲調響動起來,整首曲子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一個貌美的異域女子,在和昏庸無能的帝王,玩鬧著捉迷藏,最後醉入一片溫柔水鄉。(注1)
沈妍跳出來也確實如此。
她身姿曼妙,柔軟細膩,雖然穿著普通的衣服,還略有寬鬆,但抬高手腕挽花的瞬間,露出的那一段潔白皓腕,叫人浮現連篇。她的身子當真像是裝了一個來自千年前的靈魂,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帶著無限的故事韻味。這是一個演員的修養,一個音符,一個回眸,都掩藏著無盡的故事。
她或許是不是一個天生的偶像。
但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而演好一個愛豆,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言自西坐在最高處看在這一幕,目不轉睛。她沒想到沈妍有這般實力,她或許此刻還不能從偶像的能力上威脅到她,但她有無限潛力。言自西感到危險的同時,又覺得心悸不已。她光是看她一眼,就覺得自己被帶入到了她的故事裡,宛轉波折,她是帝王身,而她是那個勾引和狐媚她的外邦女子。
她尚且如此,更別提其他人。
舞蹈這一關算是過了,沈妍以為自己終於能回去鬆一口氣時,那個黛絲安娜又問她,「那你會rap嗎?」
什麼都問遍了。
沈妍心中嘆氣,面上無比堅定地說:「不會。」
她那個年代,還不知道有rap這個東西,玩搖滾就已經算是超前的了,更別提剛剛那種念經一般的歌曲。
怎麼會有人喜歡聽這種歌呢?是為了催眠嗎?
老年人沈妍再次困惑。
她困惑是因為,她中間錯過的十年,這世界,特別是中國,當真是改變許多。
黛絲安娜沖她笑,說:「沒關係,我會教你。」
別的選手羨慕得嗷嗷叫,沈妍卻有些抗拒。
她真的不想念經啊。
她面帶笑容,點了點頭。
段弘和做了個總結,最後跟大家商討了一下,給了她b的等級判定。段弘和還認真解釋了一番,不給a是為了什麼。
其實沈妍真的沒有多計較這件事。
觀眾的反應就已經證明,她已經給出了能夠對得起這舞台的表演。
她深深鞠了個躬,不是為了導師,而是為了舞台。
她尊重每一次舞蹈,就像她尊重每一次表演。
她總是覺得,要有足夠的敬畏,才能足夠真誠地去完成一件事。
像過去,像現在。
注1:這個描述參考了網易雲音樂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