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陸傾回自己房間換了件衣服的時間，出門便聞到了淡淡的煙味。
半封閉的陽台上打開了一面小窗，沒亮燈。
夏昀站在玻璃前，腳下川流不息的街道和遠處閃耀的燈牌流淌進來，朦朧地覆蓋在他眉眼上。
銀藍與幽黃交織的光線里，夏昀手指間一點猩紅，還未散去的煙霧半纏繞在他身邊。
聽到腳步聲，夏昀朝他看過來，這麼安靜側目的樣子，像極了校園劇里的男主，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會對他心動。
陸傾揚了揚眉，慢條斯理道：「小孩，少抽點煙，影響長高。」
夏昀：「……」
明明夏昀整個人都隱在黑暗裡，陸傾卻好像看到了他眼角微微一跳。
隨即夏昀轉過了身，那雙輪廓好看的眼睛直直看著他，下頜綳得緊，語氣明顯不太高興，一個字一個字硬生生說道：
「不要你管。」
「嗯，好，」陸傾低磁又緩慢的語氣聽起來格外溫柔，「不過我們的合同有寫，保持房間內的空氣清新，違者罰款一千一次。」
他狹長的眼尾輕佻，慢悠悠道：「現在的空氣，似乎，很不清新。」
夏昀拿煙的手一頓：「……？」
好像，是有這條條例。
他問道：「你平時在哪兒抽煙？」
陸傾：「我不抽。」
……
雖然是有這麼回事。
但他真沒想到。
陸傾不抽煙就算了。
居然連煙味都受不了？！
夏昀抿著唇、垂著眼，滿臉不高興不情願地把煙給掐了。
又十分冰冷、生硬道：「下個月和房租一起交。」
陸傾想了想道：「我叫人做了點心，陪我吃一點，我就當沒看到。」
夏昀奇怪看他一眼，一直以來保持的距離感並沒有消散，他冷淡道：「不。」
與此同時，廚師推著餐車按門鈴，陸傾將人放進來，他閑散地問道：「我叫了兩份，真不來吃一點？」
點心都是新鮮出爐，打開餐盤的那一刻，濃郁的香味頓時從餐廳飄了過來。
甜味、鮮味、鹹味在熱氣下存在感劇增。
廚師離開后，夏昀坐到了陸傾對面，臉龐依舊綳著：「說話算話。」
陸傾笑了一下：「當然。」
餐桌上共有二十來個小蒸籠，每樣食物只放了四個，晶瑩剔透的蝦餃、外皮焦酥的黃金蛋撻、軟嫩蒸鳳爪等擺的整整齊齊。
夏昀伸手取了個糯米雞放進餐盤中，沒過多久，他一邊臉頰微微鼓起，面前的餐盒空了一半。
陸傾看著少年單薄的身體，因為專註吃食，那股警惕漸漸褪去，鴉翅般垂落的睫羽下，白皙雙頰顯得很可愛。
看起來就是個小孩。
一個還處於青春期、有些叛逆的小孩。
察覺到那道目光，夏昀猛地抬起眼看他，嘴唇泛著紅潤的光，他冷冷道：「看什麼？」
陸傾眼尾揚了揚，平淡又自然地輕笑道：「一個漂亮的小孩。」
或許是隔著燈光和溫暖的煙火溫馨氣息，陸傾的矜貴懶散的聲音分外溫情，有些纏綿的繾綣。
夏昀愣了一下。
他怎麼也沒想到陸傾會回這麼一句話。
漂亮的小孩？
是指他？
夏昀放下刀叉，他皮膚很白，臉上沒什麼表情，唇角綳直：「我不是小孩，也不漂亮。」
那張臉看起來格外不爽，但他的皮膚實在太白了，耳垂被光線一照，紅暈一覽無遺。
夏昀站起來，聲線發涼：「我吃完了。」
陸傾無言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直到房門關上，才慢慢彎了下唇角，輕笑了一聲。
看來小孩比較彆扭。
是小時候很少被人誇獎的原因嗎？連這麼一句話都會臉紅。
倒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愛。
就是不知道以後夏昀擁有了粉絲，面對粉絲們的喜愛，這份表情能不能藏好。
*
《超新星演員》官博在晚間分批放出了演員名單，這個節目一直受大家關注，很快在預熱中上了熱搜。
除了一眾期待和鼓勵的普通留言外，逐漸冒出另外一波——
【我居然看到了夏昀？他不是都涼了嗎？】
【爺吐了，他這次又想蹭誰的熱度？】
【又想起當初被他面癱歪嘴笑支配的恐懼，龍王看了都要誇聲好】
【節目組說的神秘嘉賓不會是陸傾吧？夏昀回歸是又想蹭他熱度？那我可真是要吐了】
【夏昀要是敢繼續招惹我男神，我一定實名舉報讓他退齣節目！！】
有了這一波鋪墊，夏昀的微博漲了幾萬粉絲，不少人跑去他評論下抵制，並揚言他敢蹭熱度，這次絕對把他罵得再也別想在圈內混。
當然夏昀一概不知，他喝完了酒很快睡著了。
今天的錄製內容主要是導師前期輔導，先是導師講課，隨後是隨機教學。
有了上次踩點行為，周卓實在不放心夏昀一個人過來，讓公司司機過去接他。
車上，周卓看著不遠處價格不菲的豪宅，挑眉：「你住得起這麼好的房子了？多少錢一個月？」
夏昀坐在後排，身上就穿了件黑色衛衣，胸口處前衛鋒利的塗鴉和他的眼神一樣，不羈又桀驁。
他沒什麼情緒道：「不關你事。」
「……」周卓心裡一陣罵罵咧咧，想著沒多久就能解約，才好受了些。
這次夏昀回來還真不一樣，又是穿潮牌又是住豪宅，不知道是不是傍上了金主。
但夏昀這人太邪門，他寧願帶個乖巧的素人。
車子轉道接上了簡宜嘉，周卓轉頭對兩人說：「今天先是陳導講課，你們注意下鏡頭，表現得認真點，之後分組綵排，記得多和導演互動問問題，給你們的台本上都寫了禁忌點，不要忘了。」
簡宜嘉認真回復道：「知道了，謝謝周哥提醒。」
周卓非常放心簡宜嘉，上次考核就按著和節目組商討的結果出來，簡宜嘉不負眾望拿了A，不過節目組給了夏昀B他倒是沒想到。
想了想，這個等級安到夏昀身上，上了熱搜，沒看的觀眾都會提著義大利炮進來罵兩句。
兩人拿到了同一個劇本，也是故意製造差距。
一個公司出來，又都是新人，一個乾乾淨淨，一個腥風血雨，有了對比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導師講課按成員數擺好了桌椅，大家依照之前分的組坐到一起。
夏昀剛走進教室，關可藍便朝他招手示意，關可藍右邊沒人，左邊坐著蕭哲。
「夏昀，你回去背了台詞嗎？」關可藍見他坐好后，偏頭問他：「我和蕭哲都背得差不多了，待會可以提前對一下戲。」
「還沒，」夏昀淡淡道：「對戲時間提前告訴我，我抽空背。」
關可藍眨眨眼，遲疑道：「你的台詞還挺多的，背起來也不輕鬆，今天真的可以嗎？」
「嗤。」另一旁的蕭哲冷笑一聲，「沒背就算了，反正有些人也不是真心來提升演技的。」
夏昀瞥了他一眼，蕭哲目不斜視，下頜微微抬著，臉上天生一股傲氣。
關可藍怕吵起來，連忙擋在兩人視線中間，慌忙道：「沒事的，反正還有一天時間記詞，不是很急。」
蕭哲嘴角滿是諷意：「我可沒說我不急。」
關可藍嘆了口氣，蕭哲雖然也才出道不久，卻已經演過兩部戲，資歷和資本都和他們不一樣。
她和夏昀的確都很閑，蕭哲就不一定了，這話他說得沒錯。
關可藍小聲對夏昀提議道：「你下次提前背一下吧……」
「不需要，」夏昀表情很淡，話卻很囂張，「我提前看一眼就行。」
蕭哲又是一聲冷笑，簡直不知道夏昀哪來的自信，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他雖然出道不久，對夏昀之前的操作很了解，在分完組后，經紀人就一直囑咐他少和夏昀待在一起。
今天能因此少和夏昀對一場戲也值。
教室內眾人正小聲交談說話，陳谷走進教室，大家全部安靜下來向他問好。
陳谷上課講的都是影視表演理論，都是書本上的東西，夏昀在他毫無波折的背詞中翻開了台詞本。
陳谷視線往下一掃，看到夏昀正在低頭看劇本，不由得皺起了眉。
他將ppt關掉，沉聲道：「我這裡有關於表達情緒的詞語，現在大家按順序，上來抽卡表演一小段，我稍作點評。」
隨即表演很快，每個演員只要按照詞語特性，用語言動作詮釋，一分鐘內就能結束。
很快輪到了夏昀。
夏昀剛要上去抽卡，陳谷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剛剛在課上是在看劇本？」
夏昀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一會兒。」
陳谷點點頭，笑了一聲：「行，上專業課還那麼努力看劇本，把老師當空氣是吧。」
這話一出，教室里立馬安靜得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齊刷刷看向夏昀。
鏡頭也立馬將這具有衝突的場景拍下來。
節目里，最缺的永遠是針鋒相對！這樣才有話題度！
夏昀臉上卻沒有絲毫緊張，反而一如既往的從容冷淡：「我看了劇本，也在聽講。」
陳谷臉上連冷笑都褪去了，這話要是簡宜嘉說出來，他會信，但是夏昀說出來，只讓人覺得虛假。
節目組早就說過，夏昀是最好的話題對象，背後沒資本，怎麼說都沒事。
陳谷這個階層的人根本不需要給他面子，更何況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不用狡辯了，」陳谷不再看他，不留情面道，「你這麼著急，就出去繼續看劇本，我沒什麼好教你的，下一個，簡宜嘉。」
這話隨便換了誰，估計早就開始道歉求原諒。
然而夏昀沒有。
沒人敢出聲，大部分都幸災樂禍。
夏昀在網上就一片罵聲，現在剛復出就被導師嫌棄，這低谷怕是永遠也起不來了！
然而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了進來：「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還等著看好戲的演員們又齊刷刷看向門口，那人走了進來，朝裡面望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有人不受控制地驚呼：「陸……陸影帝？！」
有人開了頭，旁邊的人也忍不住小聲討論起來。
陸影帝怎麼來了？！之前網上傳的小道消息難道是真的？
陸傾來做節目組導師，這個節目肯定會爆！
所有人都成了一群小雞崽，一臉崇敬地看向門口的男人。
陳谷看到陸傾也有些驚訝，按理來說今天陸傾不應該參與拍攝，不過他很快接上：「沒。」
陸傾現在在圈內的地位可比他們還要高，陳谷很給他面子：「這是你們以後的新導師，陸傾老師。」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眾人更加驚喜，他們大部分人進娛樂圈，都是為了離陸傾近一點。
陳谷問道：「下面你來講課？」
陸傾垂眼便看到了站在講台旁的夏昀，從剛才的三言兩語中猜出了之前的事：「不了。」
他走了進來，看到桌上的卡片，瞭然於心，再慢慢將視線落在夏昀身上，輕輕笑了一下：「我來替陳導教教不聽話的學生。」
此話一出，原本驚喜的演員們又齊刷刷看向夏昀。
夏昀和他們激動的反應皆然相反，站在那非常平靜，彷彿面前的人不是影帝，就是每天都能見到的路人。
眾人服了。
夏昀這是什麼鬼運氣，居然引來了陸傾親自教學！！
而且陸影帝你怎麼回事！夏昀可是曾經不要碧蓮瘋狂想蹭你熱度的小透明，你怎麼主動靠他那麼近！
陸傾走到了另一邊，當著眾人的面隨手從那堆卡片里抽出一張，放到了桌上。
夏昀就站在他面前，眉眼透著少年人的冷淡，像極了學校里叛逆不羈的壞學生。
離得近了，他眼尾那顆小痣更加明顯，看起來多了幾分張揚。
陸傾敲了下桌面，眉眼舒展，閑散道：「好好表演，演到我說合格為止。」
所有人看向桌面，只見卡片上加粗寫著——
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