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楚席軒在趙若歆的小院里略坐了坐,便告辭離開了。
兩人雖是訂過親的未婚男女,卻也不好在女方的暖閣里同呆太久,免得惹人閑話。
楚席軒走後,趙若歆懶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喚來丫鬟閑話了解近幾天府里發生的事兒,手裡一瓣一瓣地掐著那些芍藥花瓣兒玩。
「小姐,這可是三殿下從宮裡帶來的貢品芍藥!」青桔心疼地從趙若歆手裡搶走那一把被薅禿了半串的芍藥花,拿著剪刀修修剪剪地插到案几上的青瓷大肚花瓶里。見趙若歆又把手伸向榻前的其他花盆,她趕緊小跑著過來,老母雞護崽一樣將那些嫣紅艷麗的芍藥護在身後:「不許再糟蹋了!」
趙若歆訕訕地縮回手:「不就幾盆花么,瞧你緊張的。」
「小姐,您是該注意些。」青蘭洗了手過來,和青桔兩人一起擺放安置那些鮮花:「冬日裡盛開的鮮花本就珍貴,咱們府上的花都敗了,難得三殿下惦記著,巴巴地給您送了這些鮮花來。您卻當著人家三殿下的面兒就辣手摧花,多不給三殿下面子啊。」
「席軒哥哥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趙若歆說。
「縱使三殿下不小氣,您也該體諒他些。」青蘭勸著說,「您沒聽見三殿下說么,這些花兒都是賢妃娘娘種的。就為這,您也該在三殿下面前做出惜花的樣子來。」
「哦。」趙若歆不以為意。
她就是愛憎分明的性子,做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賢妃是楚席軒的生母,但是趙若歆並不喜歡她。
賢妃是陛下當年王府時期就跟在身邊的老人,但她原本也只是前皇後院里的洒掃宮女,不知怎得就入了陛下的眼,承了寵。可她出生太低,便是生了三皇子也只是被封做嬪位。後來還是三皇子楚席軒垂髫之齡就被陛下賜婚,用做安撫獎勵武將世家的標杆,她才得以順應時勢地晉封賢妃。
按理來說,趙若歆和賢妃這對準婆媳是天然的同盟,關係應該很和睦才對。
可賢妃偏偏是個妙人兒。
她出生低,背後沒有幫襯的母族,靠著兒子的婚事封妃。換成別人,早就從小拉攏還是個奶娃娃的兒媳婦,好好替兒子鋪路了。可她倒好,趙若歆這還沒嫁過去,她就開始從小給趙若歆擺婆婆的譜了
趙若歆三四歲的時候,趙府老夫人帶她進宮給各位娘娘請安。
當時在太後宮里,賢妃說想帶趙若歆回自己的寢殿說會兒話。趙老夫人也沒在意,以為是賢妃這個未來婆婆是想好好看看趙若歆,和趙若歆拉近感情,就由她抱著趙若歆去了。
等到宮門快下鑰,一幫外命婦起身向太后告辭,趙老夫人也去賢妃宮裡接自己的小孫女兒。
結果到了一看,她的小孫女兒正被賢妃罰著跪打手板呢。
粉雕玉琢的小孫女兒哭成了個小淚人兒,藕節似的小胖手腫得老高,把趙老夫人看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顧著賢妃身份,趙老夫人壓著怒火問她因何打趙若歆。
結果賢妃一本正經地說,趙若歆德容不工、連最女戒都背不上來。
可把老夫人給氣得,要知道趙若歆那時候才三四歲大,家裡也就剛剛給她開蒙安排識字而已,背什麼女戒。還德容不工,這麼點大的小娃娃,能看出個什麼來。
偏偏賢妃吧,她是真心實意這麼說的。
她是真心地在教導兒媳婦趙若歆,並沒有存著什麼惡意。
類似的事情還很多,總之在趙若歆十幾年的成長路上,這位賢妃就始終是一個奇妙的存在。她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代入了婆母的身份,每回見著趙若歆都要想方設法地去教她肅穆婦容、靜恭女德這類的品質,時不時地還從宮裡賞賜出佛經啊烈女傳啊這些的東西給趙若歆。
恰好趙若歆又是個喜動不喜靜的跳脫性子,這麼些年的相處下來,兩人簡直相看兩厭。
見趙若歆不以為意,青蘭嘆了口氣不再多勸,手上卻將那些芍藥花都擺得離趙若歆的美人榻遠遠的。
「對了,席軒哥哥是怎麼進來的?」趙若歆想起之前的吩咐,問道:「我之前不是說今冬都不見客了么?」
「陳石來給三殿下下拜帖的時候,奴婢將拜帖回了,跟他說了小姐生病不見客。」青桔端了一碗甜滋滋的桂花藕粉遞給趙若歆:「可沒想到,三殿下還是來了,說是來看大人,順便看下小姐。本來奴婢不想讓他進院的。」
「是我放三殿下進來的。」青蘭介面說道,張羅著趙若歆案幾前的小菜:「奴婢看小姐這些日子神思昏沉,老是叫不醒,就想著讓三殿下進來看看小姐。許是小姐見到三殿下一高興,病就好了呢。」
趙若歆點點頭:「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以後不要這麼做了。今冬不見客,誰來都不見。」
青蘭愕然:「三殿下也不見么?」
「不見。」趙若歆乾脆利落地說。
得虧席軒哥哥這回來的時候她恰好穿回來了,否則客人來了她要麼長睡不醒,要麼表現得跟個痴獃無異,她趙府四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奴婢記住了。」青蘭點頭。
見青蘭沒有按她的吩咐私自作主,趙若歆有些不高興。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情似姐妹的主僕,她也不忍心責罰什麼,便耐著性子跟青蘭講了其中的利害關係。
青蘭赧顏:「是奴婢考慮岔了,小姐放心,我會替小姐看好院子的。」
趙若歆擺手:「你辦事一向穩重,我放心的。」
楚席軒從趙若歆的院子出來,並沒有直接離開趙府,而是往趙府東北角的學堂去了。
「你在這裡等我。」快至學堂,他吩咐自己的小廝陳石。
陳石拎著幾層木匣,熟門熟路地站在學堂前面路口的假山旁放起了風,而楚席軒本人則繞過假山,往後面的竹林里去了。
「殿下。」柔柔切切的聲音響起,趙若月從竹林里走了出來。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青緞綢襖,曼妙的身姿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可等得久了?」楚席軒快步上前,握住趙若月凍得通紅的小手放在嘴邊哈氣:「手怎麼凍得這麼冷。」
趙若月搖搖頭,柔聲道:「沒等多久,月兒不冷的,殿下先看四妹妹要緊。」
「委屈你了。」楚席軒嘆了口氣。
「不委屈。」趙若月紅了眼睛,一滴淚掛在眼角欲落不落:「原本也是我們對不起四妹妹。」
楚席軒卻不以為然:「我們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你疼愛她,我敬重她,她始終都是你我二人最珍惜的人,如何對不起了?」
「殿下,月兒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麼,從頭到尾也只是想和殿下擁有一段發乎情、止乎禮的美好回憶罷了。」趙若月抬頭,眼角欲落不落的淚水從精緻的面龐滑落,她聲音哽咽,楚楚可憐:「可是殿下明年就要和四妹妹大婚,而月兒也要在那之前嫁人。一想到這個,月兒心裡就酸得慌。」
「月兒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情感,可是一想到四妹妹可以嫁給殿下,月兒就忍不住嫉妒四妹妹。」
「殿下,月兒有這麼陰暗的想法,是不是很壞?」
「怎麼會?」楚席軒心疼地將趙若月擁進懷裡,「你會為我吃醋,是很正常的心理。說到底,壞的也是我,是我負了你。」
「殿下。」趙若月深情地和楚席軒擁抱在一起,漣漣的淚水染濕了楚席軒的肩:「月兒不想嫁給旁人。」
「我也不想讓你嫁與其他男子。」
兩人抱了好一陣子,趙若月啜泣著從楚席軒的懷裡退出來:「父親和姨娘已經替我相看了幾家婚事,據說都是人品端方的公子。」
楚席軒的眸中閃過一絲苦澀,他最終嘆道:「可了解具體是哪幾家的公子?我去幫你好好地探聽一下他們的情況。」
「父親和姨娘還在商議,沒有讓我知道。」趙若月搖搖頭,堅定說:「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喜歡,我只喜歡殿下你一人。」
「月兒。」楚席軒心頭酸澀。
「殿下,我打算接受煜王爺,嫁給他為妃。」趙若月哽咽地說。
「這是為何?」楚席軒愕然。
「殿下,煜王爺雖然雙腿殘疾,性情殘暴,可他畢竟也是皇室。」趙若月淚水漣漣,滿臉的絕望和凄楚:「只要是皇室,就可以離殿下近一些。月兒不能和殿下朝夕相處結成連里,便只求能在每年的歲宴節禮上遙遙看上殿下一眼。」
「只要能時常看見殿下,月兒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是嫁給自己所厭惡的煜王爺。」
「你竟然,你竟然願意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楚席軒滿是動容,他握住趙若月的手,軒昂的眼角也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淚:「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走到這一步的。你的婚事,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方案。」
煜王府,楚韶曜暴怒地砸碎一箱子的花瓶古董:
「兩萬零四、兩萬零五、兩萬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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