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顧少卿曲指輕敲方向盤,眸子微微眯起望著眼前燃著燈火的建築物。語氣一輕,忽然漫不經心:「誰說我沒有事呢?記得今天晚上的事還沒有說完。我這個人性情就是詭異,工作上的事情不解決了,生活上就沒法安心。」
華夏順應他的話茬作補充說明:「所以,顧總你失眠了,就打算讓我也休想睡么?」這是什麼道理?
顧少卿嘴角淡淡鉤起,窗外燈意朦朧,映入眼中像灑落的灰。似是而非地「嗯」了聲,淡淡說:「我在你家門外,出來談吧。」
華夏仰天作咆哮狀,夜深人靜又不敢發出凄厲的聲音,「啪」一下關合手機,拿起外套向外面走去。這個顧少卿很有點令人抓狂的本事,她越來越看不明白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了。先用白目的手段引起兩集團的糾葛,再到如今的頻頻來犯,倒像在刻意捉弄調戲。
顧少卿倚在車身上抽煙,見人氣勢磅礴的走過來,反身按滅手中的煙。領帶早扯掉,領口扣子打開兩顆,一點衣冠楚楚的樣子都不見了,十足的錦衣郎模樣,卻該死的風流倜儻。
對著她微笑一下,春風和煦:「看華總的樣子,似十分不願意出來見我呢。」
願意才怪!
不能逞口舌之快,得罪人總歸不好。華夏盡量保持心平氣和:「不是不願意見顧總,只是覺得今晚的事實在沒什麼好談的。聯姻總得有個前提,顧總沒有孩子,兩集團更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說笑也就罷了,當不得真。」
顧少卿蹙眉作出思考的模樣:「我現在是沒有孩子,不過華總倒不防考慮為我生一個。」
華夏瞠目盯緊他,不生氣是假的,誰也沒有大半夜不睡覺被人調戲的嗜好。臉色即刻沉下來,語氣再沒了先前的和言悅色:「顧總,開玩笑也是有個限度的,我覺得你的身份不該只有這麼點素質才對。而且,我跟你的未婚妻林小如是多年同學,讓她知道顧總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我家開這種玩笑恐怕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那是個沒有大腦的女人,真若誤解了什麼蠢事做不出來啊。他這一群人如狼似虎,還是少惹為妙。
顧少卿翹起嘴角一笑,口氣全不當回事:「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實際上我覺得華總為我生的孩子要比其他女人都會精銳許多。」
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他當她是什麼,為她繁衍特種部隊的傭兵組織?操起手臂訕笑了一聲,隨口問他:「顧總覺得我是什麼人?生孩子工具?呵,您高抬我了,我除了給自己的老公生孩子外,再優質的品種也沒興趣。」眉眼一淡,只道:「若沒正經事,請別來打擾。我也實在不想跟顧總扯破臉皮。」他抿著嘴角看不出喜憂,就只沉默著不語。她不理會轉身就要離開。側身之際,卻掃見顧少卿高大的身姿晃了晃,一下彎曲,眉頭鎖緊時一隻手緊緊按住腹部,不知哪裡不適。
華淆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悶哼聲,猶豫著不知轉身看看還是直接離開。
顧少卿壓著嗓音,聲音有些委屈:「你就這麼狠心,我都這樣了你還想撇下不管不顧?如果我死在你家門口,估計華總也休想脫得了干係。」
華夏不懂,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賴皮的人。輕嘆口氣,怏怏地回過身問他:「哪裡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胃疼,自然要去。」
於是,華夏想她的覺是徹底不用再睡了。他疼得額角冒汗,肯定是不能自己開車了。如他所言,寧宇的顧若在她家門口暈倒了,免不了各大媒體爭相傳頌,口舌多多。
「上車吧,我送你去醫院。」
不情願伸手扶起他,手腕被他一下扣緊掌中。不知是否用拿捏她來緩解疼痛了,反正她的手腕有斷掉的嫌疑。
「顧少卿,你輕一點,我的手。」
顧少卿半靠在車身上,姿態呈下沉趨勢,不像是假疼。一雙眼鷹一般銳利地盯緊她,強吐出幾個字來:「你只對給你的丈夫生孩子感興趣?」華夏覺得他嘴角噙著絲不明所以的痕迹,看不出是什麼意韻,像在笑。
她實在不耐煩,覺得他完全沒立場來跟她談論這個問題。於是偏頭苦笑:「顧總,你到底想怎樣?我自然只能給我的丈夫生孩子,這有什麼懸念及好質疑的嗎?」
「可是,他已經死了。」
華夏真想乾脆弄死他。
聲音也大了幾分倍:「是,他死了,不過孽法律規定我丈夫死了,我就得給別人生孩子?而且這和我想為他生孩子有什麼可矛盾的嗎?」
顧少卿不怕死,臉上痕迹一深,斷然吐出三個字:「那林宿?」
華夏理也不理他,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步子邁得很大,不管他死活都沒打算再回頭。
「啊……」誰知顧少卿這麼不矜持,如此奈不住疼痛。大力靠到車門上,一瞬痛吟得撕心裂肺。
無奈,華夏只得退回。
車子開去醫院,一路上整個車廂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華夏專心打著方向盤,偏頭看過去,顧少卿深陷在副駕駛上,臉色慘白,單薄的唇下意識抿緊,疼得說不出話來。
「你有胃病?」
顧少卿滯了一下,轉過頭看她,嘴角曖昧地上揚:「這麼久了,你都沒有發現?」一把抓住她的手,硬扯過按到他的胃部:「這裡都快穿孔了。」
他的手冰冷無溫,一股冷意直竄進她的身體脈絡,致使她整個人跟著一顫。不自在地抽回手,握緊方向盤不語。腦子裡卻在思及他的話,方想起之前一起吃飯時他提到過自己有胃病的。難怪說很久了。
到了醫院又是一陣折騰,一套手續都是華夏辦的。他躺在病床上,像疼暈了,做半死不活狀。女醫生精心為他做檢查,就連護士照顧得都比一般病人精心到位。
結果出來后說是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他這病是老毛病,平時要注意養護。很容易發作,一頓飯吃不好就極有可能導致疼痛難忍,不過醫生最後還是建議她帶他專門來醫院醫治一下,以免病情不斷惡化。
華夏聲聲地應,心裡想著關她屁事。
掩手打了一個哈欠回病房,小護士不知什麼原因還沒有離開,目視著床上男子一臉一眼的愛慕留戀。
「你要是可以留下來照顧他,那就太好了,我回去叫人來接你的班。」華夏成人之美。
「有你這麼當老婆的嗎?你男人都快死了,你還想著讓別人接班。」顧少卿不知怎就醒了,不悅地瞪著她,一伸手撈緊她的手,死死攥住。那一臉認真勁,真讓別人以為她就是他老婆。
小護士一見這種情況快速出去了。
留下華夏站在病床前,冷眸凝睇,半晌:「顧少卿,你能不捉弄人么?」
他輕音哼了哼,笑了一下:「我也就這麼點愛好了。」
「……」華夏努力想要抽回手,他卻緊抓著不放,一臉從容地看著她,畢竟是個男人,不見用一絲力氣,她卻動不得分毫。拉力賽維持一會兒,見她意念執著,他微瞌了眉目,聲音輕恬:「別動了,讓我抓著睡一會兒,好累……」
華夏心下湧起很奇怪的感覺,很小聲地拖長音調「哦……」了一聲。這樣的表情讓她有一刻的恍惚熟悉,江承時而會吸煙,可是之前的華夏不喜歡,聞到煙味有時會不舒服。江承每次在家裡想抽煙的時候都會將室中的窗子全部打開,然後跑到陽台上抽,小半支而已,等身上的煙味散盡再進來。有時她很調皮,他遲遲不進來的時候她便偷偷跑去陽台從身後攬住他。江承側首她的發頂,還有淡淡的煙草氣息,卻清爽乾淨。往往覺得不夠,就回身抱住她,親吻她的唇齒。華夏輕推著他嚷嚷:「你有煙味。」他便是這樣賴皮的神情,語聲里滲出一絲疲憊,將她的心軟化:「乖,別動,讓我抱抱,很累……」
心裡忽然酸觸得不是個滋味,怕自己已經掉下淚來,快速抹上眼角。才發現顧少卿已經睡了,眉宇微擰著,掌中還緊攥著她的一隻手。
華夏小心意意的抽回來,快速出了病房,將電話打給宋謹。
風華集團鬧翻天了,各大新聞媒體記者就像嗅到了腥味的蒼蠅,一時間紛紛涌了過來,只差將風華大門堵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