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戒指
我們抬著棺材緩慢地前進，每走不到百步就得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我一邊抬棺一邊對這些大漢說道：「今天真是辛苦哥幾個了，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請哥幾個好好喝一頓。」
「客氣了兄弟，有這麼個東西埋在我們村後邊我們的日子也會過得不安生，我們這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我們自己。」
按照我原來的計劃，這棺材在天黑之前就能抬到太爺選的水穴，但由於鬧了這麼一出，黃昏時分這棺材也才抬了一半的路程。
太陽下山，天色漸漸暗了起來，這路上的氣氛也開始變得有所不同。
原本我們九個人一路走還在一路聊著天，但這時大家都已經很累了，全都埋著頭趕路，誰也不吭聲了。
大家都很清楚，這棺材今天晚上一定得抬到位，若是大家把棺材撂在路上回去休息，那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夜間的山路靜得出奇，往常晚上走這樣的路總能聽到山雀和蟲子的叫聲，但今晚卻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這時我能聽到的除了我們九個人的腳步聲，就是那已經焉巴了的雞叫，這大公雞被那小孩兒連著折騰了幾個小時，這時候已經快要叫不出聲兒了。
再次休息的時候我見他們都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兒，知道他們已經累得快不行了，其實就是我自己也感覺體力快到達極限了。
我從包里掏出煙盒，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根，其中一個大叔抽著煙說道：「哎，老子幹了一輩子的苦力也沒遇上過這麼累的活兒，九幾年的時候修水壩，那一天抬幾十塊石板我也是腰不酸腿不顫。」
說著伸手往棺材板上拍了兩下。「這東西是真的折騰人呀。」
我把煙屁股彈地上跺了兩腳。
「大家再辛苦一下，沒幾步路了，馬上就到了。」
我伸手把那大叔從地上拉了起來，好在它們今天看到了棺材里的東西，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要不他們早就撒丫子走人了。
我們繼續往前抬了一段，我估摸著再過半個小時差不多就能到了，可就在這時，老天爺卻鬧起了幺蛾子。
原本滿天星的夜空突然烏雲密布，隨著一陣驚雷而下，直接是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們頂著大雨勉強前行，但棺材被雨水浸濕之後突然有了反應，我最直觀的感受是它又變沉了不少。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大叔說道：「都他媽穩著點，不就下個雨嗎，又不小娘們，晃個什麼勁兒！」
他的話說完，這棺材卻還是在晃晃悠悠，我感覺腳上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三伢子，是不是你狗日的，這馬上就要到了，別偷懶。」
那叫三伢子的年輕喘著粗氣，晃了晃腦袋。
「叔兒，不是我，我沒偷懶。」
這時我們八個人的目光都不由地向周圍的人看去，想看看到底是誰撐不住了，但八個人都還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這時三伢子突然顫顫巍巍地說道：「不是我們在晃，是這棺材它自己在晃……」
我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八個人的目光同時向著中間的棺材看去。
果然是這棺材自己在左右晃悠，不但如此，這時被拔了釘的棺材蓋像是開了水的鍋蓋一樣，不停地向上被頂起，棺材的縫隙里也開始向外滲出像石油一樣黑色粘稠的液體。
在場幾個大漢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一時間也顧不得太多，撂下肩上的杆子就開跑。
「鬼呀！」
我的反應比他們慢了半拍，一個不留神，被落下的棺材砸在了腳背上。
「哎喲，老子的腳呀！」
這八個孫子，硬是沒管我，一溜煙的功夫就跑沒影兒了。
這時我也已經被嚇得不行，但奈何腳被棺材壓住了，我使了吃奶的力氣也拔不出來，而且腳上傳來那鑽心的痛更是讓我渾身無力。
我淋著大雨，看著這還在不停晃動的棺材，一顆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他媽的，救命呀！救命呀！」
在這夜間的山路里，我也知道不可能有人來救我了，這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絕望。
這時雨突然停了，那棺材依然像是開了水的鍋，又咕嚕了片刻，棺材板突然被彈開了。
緊接著這棺材直接立了起來，翻了個個，朝著我扣了下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被扣在了棺材里。
此時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雖什麼也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到有個冰冷死沉的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我甚至感覺到了我們的鼻子尖兒已經頂在了一起。
我被嚇得渾身顫抖，想要伸手把她推開，但不知為何，這時我的四肢和腿腳突然都不能動彈了，這時候還能動的也就只剩下我的嘴了。
「小……翠，是你嗎……」
突然，棺材里亮起了一道幽藍色的光，我終於看到了她的臉，她那煞白的臉蛋，鮮紅的唇以及幽怨的眼睛，離我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她的嘴巴並沒有動，但我的耳邊卻響起了她的聲音。
「洋哥，你不要我了嗎？」
我盯著她一動不動的眼睛，吞吞吐吐說道：「小……翠，不是洋哥不要……你，是我們倆……真的……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你之前不是說喜歡我嗎，你還送給我了戒指，你看，我現在都還戴著呢。」
這時，只見她把右手緩緩伸到我的面前，我一看，我用野草編的那枚戒指果然還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這一瞬間我的心裡產生了很複雜的感情，甚至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但這時終究還是恐懼的情緒佔據了我的主導。
「你是鬼，我是人，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
這時她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壓在我身上的身體也在一點點的變輕，這一刻我的心中產生了一絲欣喜，難道這姑娘聽明白了我的道理，打算放我一馬了？
漸漸的，我的四肢也開始恢復了知覺，正當我打算伸手推開她和棺材的時候，突然我看見她的眼睛對著我一瞪，然後兩隻冰涼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就來陪我吧！」
窒息的感覺頓時傳上我的腦門，我奮力想把她推開，但卻完全無濟於事，這時我突然感覺到自己褲子口袋裡有一個熱乎乎的事物。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那東西掏出來，直接照著小翠的腦門上一敲，她突然慘叫一聲，整個身體連著棺材一同彈飛了出去。
我捂著脖子大口地喘了兩口氣，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低頭一看，發現手裡拿著的居然是老爺子留給我的那本書。
我撓了撓後腦勺，心想難道是老爺子顯靈了？
這時山路的對面傳來一陣亮光，我仔細一看，居然是打著手電筒的阿牛和小磊，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六個本村的村民。
我連忙瘸著腿兒迎上他們。「你們怎麼來了？」
「太爺在河邊布好了法壇，見約好的時辰到了你都還沒來，電話也打不通，就覺得是出事兒了，所以才讓我們來幫你。」
我點了點頭，又走到棺材邊看了看，只見小翠的屍體正安靜地躺在裡面，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我彎下腰抓起她的右手，取下了她帶著的戒指，嘆了口氣。
「正好你們來的人多，繼續抬棺吧，別讓太爺等久了。」
「好嘞。」
這時棺材的重量恢復了正常，他們僅是四個人就輕鬆地把它抬了起來。
「上路！」
阿牛攙扶著我。「洋哥，你這腳沒事兒吧。」
「多半是骨折了，哎，現在我也沒心思管這些，先把下葬的事辦完吧。」
太爺的本事夠硬，之後的法事和下葬的過程都沒再什麼差錯，自此，我終於成功結束了自己與張小翠的這段孽緣。
這件事情以後，我是房子沒了錢也沒了，由此終於也沒了繼續做廢材的資本，但日子還要繼續，我本來是打算跟著阿牛他們一起去外面打工，可這還沒等到出門的那天，我身上又出事兒了。
可能是因為抬棺材那天淋了雨的緣故，我回去之後一直是高燒不退，加之腳被棺材砸骨折了，之後的一個星期我是連床也下不了，一直窩在村長幫我找的一間安置房裡。
和上次不同，這次我是連進醫院的錢也沒有了，期間阿牛和小磊來看過我幾次，他們見我身體一點點的垮下去，心裡很是擔心，最後又把太爺請來給我瞧病。
我看著床邊坐著的太爺，一時間忍不住哭出聲來。
「太爺，孫娃子命苦呀，你說現在張小翠都被送走了我咋還是這麼倒霉呢？」
太爺伸手一把抓住我的下巴，對著我的臉仔細看了看，臉上突然露出奇怪的神色，隨之搖了搖頭。
「你這賊娃娃到底干過什麼事兒，怎麼會這樣呀……」
我一把握住太爺的手。「太爺，孫娃子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到底還有沒有救呀？」
太爺划燃一根火柴點燃他的土煙槍，抽了兩口。
「你娃印堂之上有一團黑氣，之前我本以為是因為張小翠那女娃娃的緣故，現在看了這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