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省(Xing)壁
樵風從他們四人所說的話中基本上了解了每個人的崗位,從他們四人的面相而言,他更傾向於被特工角圖帶走,他與自己年齡相仿,便於交流,或許能同情自己的遭遇,當然,這只是美好的願望。
易簡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普宮吉,把這個生物人押到黑省壁關起來,嚴加管理,至於另外三個部門,後續有需要的話,你們親自到黑省壁去提審犯人。」
易簡將生物人交給黑省壁的原因很簡單,有兩個,第一,普宮吉是最先開口的人,說明他的處事態度比另外三人積極,易簡喜歡這種積極的人。第二,只有普宮吉一人稱呼易簡為「易上士」。易簡心裡明白,另外三人也不敢對他不敬,但在這一輪的較量中,正是他們的疏忽讓他們敗給了普宮吉。
其實這兩個原因只是這四人較量的結果,如果他們都沒有來到現場,易簡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這源於他對所有信息的運算,得出把樵風關押在黑省壁是效率最高最安全的方法。
如果樵風先被安置在其他幾個部門,他最終也是要到黑省壁的,然而轉押途中的變數不可忽視,不如讓其他部門到黑省壁提審犯人為好。
四人都以為還要進行好幾輪辯論,才會最終決定樵風的關押地點,沒想到結果這麼快就出來了,安德、房潛圭和角圖表面上不動聲色服從安排,心中都在氣惱被一個運算能力遠遠不如他們的普宮吉碾壓。
普宮吉暗自得意,他清了清喉嚨,向易簡露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笑容:「易上士,你放心,
我會對他特別光照的。」
樵風心中發怵,這四人中他最害怕的就是普宮吉,沒想到他偏偏落在了他的手裡。光憑著他那黑洞般的聲音,樵風就知道自己將會被吸入無望的黑暗深淵中,再也不能逃離。
祖麻依把開天斧別在後腰上,雙手捧著一本手繪日記走下飛船,她聽到了易簡宣布的結果,心頭一顫。
雖然她對樵風說不上有好感,但她不希望樵風落在普宮吉手裡,普宮吉是一個無情冷漠,令人毛骨悚然的人,所有黑省壁的犯人沒有不害怕普宮吉的,他們暗地裡稱他為「死神」。
望著樵風頹喪的背影,祖麻依心生不忍,不過她也絕不會愚蠢到在此時此刻上前阻止易簡的決定。
作為易簡的連枝,她對易簡的判斷和能力深信不疑,甚至對易簡近乎崇拜,是易簡製造出了她,她來到世界的那一刻,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易簡,易簡給了她一切,她的身體,她的意識,她的心靈和她看待世界的方法。
在她誕生的這些年中,她和易簡之間的親密關係從未產生過衰退的跡象,反而日漸緊密,他們共同更新升級新的程序,共同成長,共同面對困難。
他們雖然是兩個獨立的機智人,但他們更像是一個人,以至於祖麻依從未想過造就自己的連枝。
20年前,第一批50名機智人在天澤星上誕生,易簡便是其中一員。他們卓越的智能讓他們不僅有資格,而且能夠製造出程式更加完美的第二代機智人。
第2代機智人又可以製造出第3代機智人,第3代機智人再造出第4代機智人……迄今為止,天澤星的機智人總數已達到2萬餘名。
易簡製造了祖麻依,但祖麻依卻沒有製造第3代機智人,沒有造就自己的連枝,因為她不想將精力分給另外一個人,與易簡合為一體的感覺讓她心滿意足。
祖麻依輕輕擋掉手繪日記上的灰,這裡面用一筆一劃勾勒出的圖畫記錄了她的點點滴滴,她的喜怒哀樂。作為一個機智人,她完全可以把這些畫冊存儲在自己的存儲單元中,但她沒有這麼做。
先進的科技並不能抹殺一切物品的意義,用心手繪對祖麻依而言,意味著一種更高層次的享受,一種分子機器人和中央數據存儲器無法給予的享受。
祖麻依把日記貼著胸脯,一種莫名的衝動襲上她的心頭,她將勾勒出一幅與以往迥然不同的圖畫,那或許是一幅新的篇章。
樵風乘坐上普宮吉的座駕——一台飛摩。它的復古造型很能引起摩托愛好者的青睞,然而它的速度卻沒有古舊的做派,那令人嘆為觀止的速度刷新了樵風對摩托的認知,它更像是火箭。
樵風只覺得自己一睜眼一閉眼的功夫就到達了目的地,雖然風馳電掣,但他所帶的頭盔起了很好的保護作用,普宮吉高超的車技也讓樵風沒有遭受顛簸之苦。
剛下飛摩,首先映入樵風眼帘的是一塊巨石,「黑省壁」三個字嵌入巨石之中,黑得似乎吸收了所有光亮,與這三個字的意義一樣陰森可怖。
這是什麼地方?黑省壁是什麼意思,反省的地方嗎?樵風還不知道自己被投入了監獄,他駐足在巨石旁,習慣性的環顧四周。
前方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圓形建築,外牆由堅不可摧的石塊堆砌而成,高約十米左右,頂部沒有遮蓋,像一個露天斗獸場,又像一個巨大的隕石坑。
面朝著樵風和普宮吉的是一排金屬柵欄,日晒雨淋腐蝕了金屬的光澤和質地,年久失修滋長了腐敗的氣息。這是必要的,對於一個監獄而言,陳舊和腐爛意味著威嚴。
圓形建築四周呈現出格格不入的景象,樹木鬱鬱蔥蔥,茵茵垂柳像風情萬種的少女一樣隨風婀娜擺動,枝頭上乖巧的黃鸝鳴唱著春日的序曲,紫色牽牛花漫無目的的攀爬在粗糙石牆上,它們的根深深扎進石塊之中,然而它們卻不敢僭越一步跨過牆頭,給黑省壁內送去一絲盎然春意。
「走!」普宮吉發出駭人的聲音。
黃鸝驚慌的拍拍翅膀,飛到另一個離得遠的多的枝頭棲息。牽牛花耷拉著腦袋,雖然早已習慣死亡的陰影,但它還是感到無比悲涼。
樵風慢慢挪動腳步,未知的恐懼因普宮吉而起,因不能逾越的高牆而起。
走到金屬柵欄前面,普宮吉和樵風停住了腳步,等待柵欄遲緩地向右側拖曳,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摩擦聲蓋掉了黃鸝的吟唱,甲蟲的奏鳴,天地萬籟。
柵欄完全敞開,沒等普宮吉用陰森恐怖的聲音催促,樵風就跨進了柵欄內。柵欄后的一堵石門立即隨之開啟,發出的聲音與金屬柵欄一樣沉重。
石牆內是一番與石牆外迥然相異的景象,雖然是陽光充足的正午,這裡卻昏暗的像黑夜。
樵風理解了這裡被叫做「黑省壁」的原因,黑是這裡最突出的特點。他抬頭望了望蒼穹,心中奇怪為什麼隔了一道柵欄和一道石牆,蒼穹就變了色,好像天空被分為兩半,一半是蔚藍的晴空,一半是幽深的黑夜。
樵風正要跨過石門,普宮吉叫住了他:「站住!」
他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支白色的筆,將筆尖靠近樵風的額頭。樵風看見普宮吉的手臂輕輕晃動了一下,一陣刺痛從他的額頭傳來,像被毒蜂蟄了一般。
「啊!」樵風呻吟了一下。
普宮吉嫌惡地朝他和他額頭上剛剛寫上的「235」瞪了一眼,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叫235,聽到叫你的名字必須立即回應!235,進去!」
樵風沒有回應,徑直朝裡面走去。
普宮吉想要發火,如果是其他犯人,他絕對會給他們一頓鞭子,或者一頓拳打腳踢。但是235與眾不同,易簡親口叮囑過他不允許235受到分毫損傷,而且警衛隊、星際監聽部、領土安全局,還有沒到場的軍事法庭、交通安全局等等,所有部門都對他和235虎視眈眈,只要他出了一點錯,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235領走,並且羞辱他一番。
「轟隆!轟隆!」「吱吱嘎嘎!」
石門和金屬柵欄重新關上,震耳欲聾的聲音較之剛才更甚,這是普宮吉的怒火和樵風心中無望的哀鳴。
身處幽暗的牢籠之中,樵風首先感覺到一股潮氣和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他像是進入了暗無天日的墓穴。
但是這座墓穴並沒有帶著久遠的記憶沉睡,聒噪的說話聲,哭鬧聲,爭吵聲像一鍋沸騰的熱粥均勻的散布在各個角落,當所有聲音偶爾達到一個共振點的時候,樵風感覺到自己的耳膜幾乎被穿破。
樵風什麼也看不見,只好站在原地等待眼睛慢慢適應這裡的光線。他覺得這裡比漫夜星更黑,更讓他感受到孤獨無依的悲涼。
他終究是又失去了自由,或許他從未真正的擁有過自由,他的從前,那些他不曾記得的過去是否也是呆在監獄里?為什麼他覺得這種失去自由的感覺這麼熟悉,就像發生在昨天?
母親的臉在他眼前拂過,他心中一顫,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憤怒扭曲了他的臉,他可以忍受自己失去自由,但絕不能忍受母親失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