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交接

戰後第十八年二月下旬某日清晨，泰西北部中立國斯國冰火島，協會三大家族之一雷文家老宅。沃坦·雷文，當今雷文家的族長正在自己的書房閱讀最近調查員協會的簡報。在戰前，他是馬克帝國的皇帝，不止持有雷文家本身的王神之冠，還掌握著戰前馬克帝國八千萬臣民的國家契約，是雙王冠的現人神。戰前，圍繞著當時在大陸腹地考古發現的一塊「角獸頭骨」，或者說當時世界上僅存的大宗「長生天舍利」的歸屬，列強發生了白熱化的爭執。再疊加上長久以來馬克帝國和其他兩個帝國在全球市場與殖民地的各種衝突，最終釀成了無法避免的世界大戰，數千萬泰西人在世界大戰的絞肉機中死亡，泰西整整失去了一代人。當兩大陣營的戰爭進行到三大家族都考慮使用王神級超凡力量的時刻，沃坦·雷文為那種恐怖可悲的結局震懾，退縮了。他拋棄了帝國的皇位，遁逃到斯國的莊園，默許馬克軍隊向對立陣營有條件投降。馬克帝國在世界大戰之中就此戰敗，改組為馬克共和國，失去了所有海外殖民地，執行了超大規模的裁軍。但沃坦也保全了雷文家族。依據和其他列強的協議，他本人再也不能在馬克國露面，但雷文家的其他成員可以繼續在馬克共和國活躍。在超凡力量上，雷文家雖然失去了馬克帝國臣民服從於皇帝的「契約」，但在戰後協會建設「十二黃道神殿」時，二個家族另外給了雷文家兩座「黃道神殿」，作為他體面投降的補償——專屬於雷文家席位的「摩羯宮」和對應高桌武人席位的「獅子宮」。——不過，這兩座神殿的使用遠遠不如「馬克帝國契約」便利，沒有高桌會議的批准，只是本球軌道上兩座只能欣賞的偽天體。此時，沃坦·雷文讀到了協會內部簡報上協會南極調查的結果。——原高桌獵人「吉姆爺」墮入邪神一面，迅即被協會清除。協會也獲得了南極瘋狂山脈的「生命果實」——和戰前的那個「角獸頭骨」類似，這也是另一位虛境帝神「海主」遺留在當今世界，歸屬未定的最大份額帝神級舍利。任何獨佔這顆「生命果實」者都可能形成一個直追三大家族的超凡家系。不過，這一次「生命果實」的獲取，並沒有發生當年「角獸頭骨」那樣釀成大禍的紛爭。協會異乎尋常順利地談妥了處理方案——讓「生命果實」目前的持有人，唐國人陸澄攜帶這塊舍利在泰西旅居，同時協會保障唐國在陸澄旅居期間的絕對安全，就此把「生命果實」分配的問題擱置到遙遠的將來去了。沃坦微嘆一聲。他讀到了泰西衰弱的徵兆。過去完全由泰西決定世界走向的時代漸漸過去。至少在東方，泰西的統治搖搖欲墜。吉姆爺毀滅之後，泰西再也無法投入足夠的超凡力量主導那裡的秩序。這次南極事件，最終竟然是由陸澄和昴兩個東方人解決，「人馬宮」和「巨蟹宮」事實被他們佔有，根本無法索回。——「陸澄。」跳過熟悉的「昴」，沃坦呢喃著這個唐國人的名字——這股唐國的新生力量甚至可能強於現在的自己！——畢竟沃坦目前能實際動用的只有一頂家族的王冠，而陸澄至少有二頂完全屬於自己的王冠在身。「雷文家在馬克國的謀划必須加快進度。」沃坦放下協會簡報，閱讀起另一份雷文家成員從馬克國發來的秘密報告。——他的族女，雷文家的斯旺女公爵如今是馬克國的紅人。她不但是國民敬仰的探險家和考古學家，也和今年剛在馬克國上台執政的「啤酒黨」有密切的關係。「啤酒黨」是馬克國一個深藍色政治光譜的黨派，得到底層、龐大的退伍兵和民族主義者的狂熱崇拜。黨魁「林茨」才過四十歲，戰前是一個流浪畫家，戰爭時期是一個英勇無比的下士，在戰後表現出了一個矢志復興國家的強人姿態，給大蕭條中的不幸人民帶來了燈塔般的光芒。沃坦根本無法想象，馬克國人會選出這種賤民執政——過去在他做皇帝的時候，這種流浪漢只配去濟貧院。但是如今的局勢，他不得不屈尊和這個下士合作——林茨在啤酒黨當選之後，親自在舊帝國皇宮前舉行就任儀式，並且向不得入境馬克國的前皇帝沃坦致敬，向這個依舊如同幽靈那樣徘徊在馬克國周圍的高桌之人擺出了示好的姿態。沃坦只能和林茨結盟——他要從這個啤酒黨魁那裡重新獲得還有五千萬人口的「馬克國民契約」，增強自己在協會的地位。這半年來，柯西莫的勢力一直在暗中和沃坦的勢力爭鬥，連南極問題都交給了不可靠的吉姆爺和兩個東方人處理，就是為了阻止沃坦重新染指馬克國。可惜了，柯西莫終究白費心機。今天之後，沃坦將指導林茨掌握「國民契約」的使用方式，通過林茨間接掌控馬克國。「叮鈴鈴，叮鈴鈴。」電話那邊，管家傳來通報——剛才，斯旺已經攜帶林茨擺脫了柯西莫方面的所有監視，秘密來到了冰火島了。沃坦·雷文拉起陽台的落葉窗。——他的確看到斯旺那架從天竺古墳挖出來的蝴蝶狀飛行器悄無聲息地垂直降落在莊園的大草坪上，緩緩解除了光學迷彩。一身飛行員裝扮的斯旺下了「維摩那」，和她一併下來的就是如今馬克國大報上的常客，「啤酒黨」魁「林茨」。——那個男人蓄著小鬍子，褐發偏分頭，藍眼，中等身材，一襲風衣——「小鬍子」是上次大戰時士兵為了便於佩戴防毒面具選擇的風格，這個林茨始終保持了下士的儀態。不一會，斯旺就領著林茨來到了沃坦的會客廳，屏退一切外人，商議機密。初見前皇帝真人，世界上最強的三大超凡者之一，林茨的姿態甚為拘謹，聲音中都隱隱發顫。沃坦板著臉，心中卻頗為滿意——一國首腦，政壇強人也不過如此，這人很適合自己掌控。「我很樂意指點你掌握權力。」沃坦道。林茨的臉上稍顯迷茫之色。「族長。林茨先生，不懂馬克國之外的語言。」斯旺解釋道。方才，沃坦使用的是他的冰火島領土上的語言。——這樣的賤民，不具備任何貴族應該有的修養，理想的木偶。沃坦更確定了自己的看法，改用馬克國語，向林茨道，「事不宜遲，現在我就授予你『國家契約』的文本。」從書桌上，沃坦把一疊文件交付給林茨——這個國家契約的文本形成於中世紀，在半個多世紀前由帝國宰相真正推行。接下了這個契約，沃坦就能立刻通過林茨這個首腦重掌馬克國了。林茨鄭重地向前皇帝鞠躬，接過文本，問道，「只需要在文本末尾簽署我的名字就行了嗎？」「——當然。民眾選舉了你，也把他們交給了你。」沃坦不無譏諷道，「——簽完之後，你在附件里再簽署一個把契約移交給我的名就行了。」林茨翻到了那個讓未來的自己淪為一個意志通道的附件，鋼筆頓住，忽然抬起了頭，十分粗魯地直視著沃坦，道，「皇帝陛下，在簽上最後一個名字前，我能否先驗證下國家契約的能力，以確保權力交接的順利？」沃坦不悅地皺起了眉頭。隨後，他碰到了斯旺同樣冷漠無比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