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囚
池牧遙的築基過程顯得格外漫長。
奚淮築基時尚且懵懂,但有卿澤宗眾多天材地寶供著,築基丹都是最為上乘的,其他的丹藥也吃了很多。
築基時他一個人在洞府內閉關,還有三位元嬰期天尊在洞府外為他守關,隨時觀察他的靈力動蕩情況。
加之他本身有著極好的資質,火系單靈根,甚至是可以稱之為極品天靈根的變異火種。
築基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但是池牧遙不是這樣。
池牧遙資質平庸,如果不是入了合歡宗修鍊合歡宗的特殊心法,怕是很難修鍊到築基期,第一個階段便已經被困住了。
靈力累積奚淮可以幫忙,但是築基不能。
池牧遙只能獨自一人衝破修為壁,還有戰勝心魔。
不過奚淮很快又釋然了,池牧遙這種傻乎乎的人能有什麼心魔,恐怕真有心魔了,也是他突然配合雙修,搞得池牧遙號啕大哭這種事情。
想到這裡奚淮鬆了一口氣。
池牧遙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似乎即將衝破那一層壁壘,可偏偏差最後一厘。
他繼續朝著那一層壁壘衝過去,卻被突然湧來的反噬之力沖得身體翻飛出去。
醒來時,他身體被捆著,手腳都被鐵鏈鎖著。
或許是因為他動作間帶動了鐵鏈,聲音引得不遠處的人聽到了,問他:「醒了?」
是奚淮的聲音,只是語氣極冷,帶著徹骨的寒。
他迷茫地朝著奚淮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奚淮坐在明暗交接處,後背靠著座椅,長腿微微彎曲,手虛掩著鼻子似乎在嫌棄他的惡臭。
奚淮壓低聲音問他:「才剁了兩根手指,人就撐不住了?」
池牧遙聽得渾身戰慄。
奚淮不用他回答,獨自起身離開,他只能看到奚淮高大的身體,站起來時彷彿一座移動的山嶽,再也不知道其他了。
他被鐵鏈鎖著,哪裡都去不了,只能一直被關押。
也不知過了多久,奚淮又來了,朝著他扔了一個人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師姐還是師妹,你自己看看她的臉認一認?」
看到人頭的那一瞬間,池牧遙嚇得魂飛魄散。
他之前從未見過死人,更別說是這樣鮮血淋漓的人頭,尤其這個人還有可能是他的同門。
他嚇得失聲尖叫,努力往後躲,鐵鏈卻束縛著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頭滾到了他的腿邊,在他的褲子上洇出一片殷紅如玫瑰般的血跡。
「葯翁老頭已經瘋了,你倒是能堅持。」奚淮站在鐵籠邊把玩著一條鏈子,他看得出來,那條鏈子應該是自己同門師姐妹的遺物。
「放了我吧……」池牧遙只能哭著求奚淮。
「那七年你可曾放過我了?」
「我放過了……我最開始沒想碰你的,而且沒有七年。我……我不是他,我……」
「傻了?」奚淮突然冷笑了一聲。
不是這樣的。
他沒有。
「池牧遙,我不喜歡男人,並且因為你,我現在看到男人就覺得噁心。」奚淮朝他走過來,蹲在了他的身前。
因為奚淮的靠近,他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發抖,這已經是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
奚淮又道:「不過你們門派的女弟子還挺好用的,只不過每個人只能堅持幾個月,她就是剛死的。下一個剛抓來,我慢慢用,不知能堅持幾天。」
「你……」池牧遙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哦,對了,合歡宗的心法可以化解奚淮身上的虺龍焰。
奚淮自己也說了,以後還會來找他,恐怕為的就是這個吧。
吸走虺龍焰,奚淮能夠減輕痛苦,可是合歡宗其他女修會因此喪命,不過奚淮不在乎。
看到他恐懼的樣子,奚淮得到了滿足,笑得格外開心。
奚淮大笑著起身,轉身再次離開。
池牧遙頹然地倒在地面上,這種被囚禁的生活甚至不如直接死了,可惜他運轉不了心法,無法自斷心脈。
傳說中的咬舌自盡也是荒唐的說法,死不了,除非碰巧那個位置可以讓他血流不止,或者是能讓血液進入氣管導致窒息,不過難度很高。
被囚禁的日子,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囚禁他的地方來了人,有人破除了奚淮的禁制將他放了出來,救他的時候,那些人還在聊天:「這裡囚禁著一個人,是被大魔頭關押的可憐人吧。」
「還活著,不知道人瘋沒瘋。」
想來是名門正派攻進卿澤宗了。
池牧遙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身上髒得不成樣子。
他抬起頭來看向那些人,低聲道謝,起身卻發現自己連走路都走不好了,旁人也不願意扶著他,怕是也嫌他惡臭。
他扶著欄杆走出去,好巧不巧地走到了大戰的位置。
他看到奚淮站於人群中央。
他第一次這麼真切地看清奚淮的樣子,身材高大,卻不會過分魁梧,只會顯得身形極為纖長,比用陣法圍困住他的修者都高出許多。一頭如墨般的長發,額頭有著暗紅色的龍角。
奚淮是極好看的,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配上猶如鷹隼般凶戾的眸子。一雙眼眸因為發狂而變得赤紅,正惡狠狠地掃視眾人。
奚淮的鼻樑高挺,嘴唇不薄不厚,下顎稜角分明線條流暢,唇角微微揚起時帶著獨有的凌厲。
奚淮身著黑色錦紋的袍子,外罩暗紅色薄紗外衫,衣衫在靈力運轉時肆意翻飛,發出獵獵聲響。
因為發狂,他不分敵我,放肆攻擊,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明明是絕妙的陣法,卻被奚淮不管不顧地用蠻力破解,一圈修者被震開。
狼狽的修者們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被定住了。
池牧遙也未能倖免。
接著,他看到奚淮走向他,到了他的身前伸出手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奚淮掐著脖子舉起來,奚淮的手掌很熱,還在冒著虺龍焰,灼燒他的皮膚,掐著他脖子的手尤其用力,讓他難以呼吸。
奚淮本就身材高大,比池牧遙高出許多,被奚淮舉起來后,他很難雙腳著地,只能徒勞地掙扎。
這時有人在遠處射了一箭,箭從奚淮的後背刺穿到他的胸前。
還在掙扎的池牧遙被噴濺了一身的血,一瞬間睜圓了眸子,眼睜睜看著奚淮嘴角溢出血來,鬆開他回身朝射箭的地方看過去。
池牧遙狼狽地落地,注意到瘋魔中的奚淮不分方向,甚至找不到是誰攻擊的他,只能肆意放火。
但是池牧遙聽到了,下一箭又來了。
池牧遙幾乎是瞬間起身,擋在了奚淮的身前。
周圍的修者看到這一幕萬分不解,有人憤恨地質問:「你在做什麼?他不是一直在折磨你嗎?」
「如果我……做了……」池牧遙回答時,還在看著自己心口的位置,看到有一根箭穿過了他的胸口,血流如注,「那我……罪有應得,該死的是我。」
如果他真的折磨了奚淮七年,那麼他罪有應得,害得奚淮發狂的人的確是他。
奚淮原本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如果不是經歷了那麼多,也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錯不在奚淮。
是他們不該遇到。
是他們不該經歷那些。
他躺在地面上,看到奚淮的眼眸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卻也沒有走過來,只是歪著頭不解地看著他。
他也看著奚淮,沒來由地笑了,笑得胸腔很疼。
他第一次看清奚淮的樣貌,他們二人第一次四目相對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奚淮……
——我的戲份結束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我們就該像你說的,橋歸橋,路歸路。
——我竭儘可能不傷害你,不會給你的心裡留下被折磨的痛苦,我不想做你的心魔。
——可以後的路你該怎麼走我沒辦法控制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
*
池牧遙的築基並不順利,從他突然噴出一口血來便可以看出來。
在石床上的奚淮被嚇了一跳,急急地想要起來,可惜身體被束縛著什麼都做不了。
他注意到池牧遙還在繼續打坐,不敢打擾,只能繼續等待,可是他緊張得身上血管都在清晰地暴起。
又過了兩個時辰池牧遙才收功,活動了一下身體。
「怎麼樣?」奚淮趕緊問道。
「嗯,算是築基了吧,不過還沒渡劫。」
「在此處無法渡劫,待你離開洞穴后就會引來雷劫了。不過你不用怕,等你打開禁制,我可以為你護法。」
池牧遙站起身來抖了抖袖子,從自己的儲物鏈子里取出桃清釀,打開蓋子喝了一口,接著酣暢地呵出一口氣。
這舉動引得奚淮笑,催促他:「你趕緊解開禁制,我可以運功幫你穩定修為。」
池牧遙沒有聽他的,拿著桃清釀走到了奚淮身邊。
池牧遙突然安靜下來,奚淮似乎意識到了池牧遙的態度不對。
池牧遙突然俯下身,用自己的唇瓣覆住了奚淮的唇。
奚淮吃了一驚,很快意識到池牧遙是要往他的嘴裡渡酒,硬是抵住了誘惑扭過頭去,絕不張嘴。
池牧遙只能自己將酒吞了,接著說道:「定。」
一個字后,奚淮的身體瞬間被定住,不能移動不能言語。
這是合歡宗的功法,他們可以控制自己的爐鼎,讓其定住。
這種控制方法只能控制住對方一刻鐘的時間,超時就會失效,不過這也夠了。
這種方法是為了制伏爐鼎,很多時候是用於被爐鼎發現了自己的合歡宗身份后,以便能順利逃跑。
池牧遙站在黑暗中看著奚淮解釋道:「本來不想用這種方法的,畢竟有點像在對寵物發號施令,不過我真的沒辦法了。
「奚淮,我親你了,所以我離開以後你能不能不生氣?
「我資質這麼差,留在你身邊也是浪費天材地寶,而且你發狂的時候我都沒辦法保護我自己,反而給你添麻煩。你可以留著這些寶貝給你卿澤宗有資質的修者,這樣名門正派攻打你們的時候,你們還能有一戰之力。
「而且帶我回去,你肯定要與旁人解釋。做了合歡宗弟子的爐鼎絕非體面的事情,我離開后不對旁人說,你也不提起,沒人會知道這件事。哦,當然,你要讓葯翁老者也能跟著閉嘴。
「我不想幫你吸虺龍焰了,要不你和你父親想想辦法,解除靈契吧……不然我們好像固定的炮|友似的,我不喜歡。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有些衝動,那是因為我在這三年成了你的寄託,你走出去后這種衝動就會散了,看到好看的小姑娘會覺得還是她們更美好。你本來就是一個小色坯,年紀也小,不確定得很,錯誤地把這種感情當喜歡了,何必和我這個老頭子糾纏呢。
「好了,我要走了。」
池牧遙看不真切,不知道奚淮的眼睛睜得很大,眼圈發紅,眼神里全是崩潰。
不知情的池牧遙掰開奚淮的嘴把酒喂進去,讓奚淮醉酒後陷入了沉睡。
他看著奚淮的模樣呼出了一口氣,接著轉身破開了禁制。
束縛著奚淮的鐐銬瞬間鬆開,洞穴內也出現了一個小的傳送法陣,顯然是出去的路。
葯翁老者的話真的沒有半句虛假。
池牧遙轉過身,俯下身盯著奚淮看了許久,他真實的模樣和自己築基期心魔中的模樣一般無二。
只是酣睡時面容多了些許柔和,甚至還有些可愛。
「祝你追到女二。」池牧遙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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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篇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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