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娘娘已在月余前自盡
相府中仍燈火通明,華麗依舊,但已如一潭死水,不再生輝。
元稷拿著白帕將臉上的血漬擦拭乾凈,白帕被他隨手丟在莫淑蝶的屍身上,而他的眼神並未在這具屍體上停留。
相府內餘下的事情處理完,已是次日天色熹微。
元稷回到東宮,先著人沐浴,將身上的血腥與寒涼沖洗乾淨,才穩步朝屋內走去。
「殿下。」門口候著的宮人跪地行禮。
元稷看一眼並未掌燈的屋內,低聲問道:「太子妃回來后,是睡了,還是一宿未眠?」
宮人詫異道:「回殿下的話,昨夜……娘娘並未回來。」
元稷眸子倏地一緊,一夜的疲憊頓時消散乾淨。
「李赤珹。」元稷喊道。
「屬下在。」李赤珹當即將宮人遞來的糕點塞回去,快步至元稷身旁,垂眸立著。
「太子妃呢?」元稷回過頭,一雙墨眸似要吞人那般。
李赤珹眉心微蹙,眼睛看著地縫,答道:「昨夜屬下送娘娘回宮,行到半路,娘娘說些想要走回去,不讓屬下跟著,是黛青撐傘送娘娘回去的。」
元稷一把扯住李赤珹的衣領,怒不可遏道:「所以你便讓她自己回去?」
李赤珹心中又驚又懼,不敢看他一眼,只悶聲應道:「屬下知錯,可娘娘態度堅決,屬下顧著娘娘心情,不敢不從。」
元稷臉上雖綳著,眼眸深處卻已是慌亂不堪。
他不敢多想,溫阮目睹相府六百多人血流成河,和他手持長劍殺了她的雙親兄妹后,她沒回東宮,會去哪?
「找。」元稷聲音微涼道,「即便把整個北祀國翻過來,也要找到太子妃。」
「是。」李赤珹應道。
……
元稷親自帶兵,在寧上京以及周邊城池,晝夜不眠發了瘋的搜尋溫阮月余,卻一無所獲,繼而擴大搜尋範圍。
直到有一日,李赤珹雙手捧著溫阮那日穿的披風跪在元稷面前,哽咽道:「殿下,娘娘……」
「她怎麼了?」元稷騎在馬上,神色冰冷,目光死死睨著那件披風。
是相府夜宴溫阮穿著的那件,他記得。
李赤珹咬了咬牙,悲戚道:「娘娘已在月余前遇害,發現娘娘的當地村民,將娘娘的屍身埋了,這件披風便是他們從娘娘屍身上扒下來的。」
李赤珹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雙手呈上道:「這裡頭是他們從娘娘身上搜刮下來的首飾。」
元稷失神片刻,那一瞬力氣似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抽走,讓他險些從高馬上栽下。
過了片刻,「殿下?」李赤珹抬眸。
元稷伸出手:「拿來。」
李赤珹從地上起身,將溫阮的遺物盡數交到他的手上。
那荷包中有珠釵、玉鐲、耳墜,觸感冰涼,沒有溫度,元稷攥在手心,啞聲問:「她在哪?」
李赤珹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答道:「城郊西面。」
「帶路。」
那是一處荒野,沒有耕地,周邊零散幾家農戶,皆是放牧為生,是以深秋,這裡雜草遍地,樹木枯黃。
而溫阮就埋在那顆枯黃的銀杏樹下雜草土堆里。
官兵將這裡層層圍起,當初那個埋葬溫阮的男人與婦人站在一旁,等候太子到來。
元稷策馬過來,在距十米處,他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李赤珹,一腳深一腳淺的朝溫阮走去。
秋風將他的喉嚨扼住,苦澀與炙悶一點一點在胸口蔓延,腿腳無力,恍如做夢。
「殿下。」官兵讓開一條路,垂眸俯身。
元稷看到眼前的雜草土堆,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響。
李赤珹道:「殿下,太子妃……就在這。」
元稷神色堅冷如冰,心中那根玄緊緊繃著,卻似乎又可輕易瓦解崩塌。
若非親眼見到,他不信溫阮就躺在這裡。
「掘墳。」元稷命令道。
李赤珹面色惶恐道:「殿下,這不好吧。」
人已入土,哪怕日後要將太子妃遷入皇陵,也該有道士為太子妃念經超度,請棺開墳,規規矩矩的請溫阮去皇陵,而不是此刻在眾目睽睽下掘墳,這是對死者大不敬。
「掘。」元稷聲音冷下來。
太子之令,無人敢不尊,黃土揚起,不過片刻功夫,官兵將土坑裡的屍體抬出來。
元稷看到草席子裹著的女屍,他蹲下身子,定了定神,抬手掀開草席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