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淚在眼底,慢慢匯成淚珠
父親知道后,夜裡讓她們偷偷回院休息,次日再來祠堂做做樣子。
但其實這都是母親莫淑蝶的意思。
有一年,溫阮生了一場大病,父親將宮裡的醫術高超的太醫請來問診,太醫開了好些葯。
溫阮怕苦從不好好喝葯。偷著花盆裡倒一點,魚壇里倒一點。一天下來,花黃了,魚死了。
父親和母親便輪番來床頭,溫柔的哄她吃藥。
兄長尋了最好看的話本子。擱在她的床案上,讓她卧榻安心養病。
兩位妹妹也怕她躺不住,貪玩,便將自己的針線活,繪畫,念書寫字等物件都搬來,陪著她。
原來她一直是家人放在心尖尖上,最寵的三小姐。
後來啊,母親說她性子頑皮,將來怎麼嫁為人妻。
當家主母都喜歡賢良淑德,溫柔端莊的大家閨秀。
所以當皇帝給她和太子指婚後,溫阮便學著收斂心性。努力做一個知書達理溫柔敦厚的太子妃。
父親母親,兄長姐妹,怕她被太子不喜,在宮裡受了委屈。
每逢元稷陪她回來,他們都是拼了命的對元稷好。
父親在朝堂中盡心輔佐太子,為他公然反抗淮親王的暴政;母親親手為他縫製大氅。從面料皮毛都是最珍貴的稀有東西;兄長尋來最好的狼毫筆墨,膚如凝脂光潔似玉的紙贈予他,妹妹們親手小火慢煮他愛喝的茶,研究食譜為他呈一桌子美酒佳肴。
可即使那樣,他們也沒換來元稷的一顆真心。
當初溫阮有多愛,現在便有多恨!
溫阮從臂彎里抬眸。淚在眼底,慢慢匯成淚珠,砸在妝奩上。
對面屋脊上,元稷望著她的樣子略微出神。
「李赤珹。」他低聲道。
「屬下在。」李赤珹應了一聲。
「你說……」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喑啞道,「她在妝奩那,坐了那麼久,在想什麼?」
李赤珹斷掉的臂膀的那隻空袖,在秋風中微微晃動打圈。
他垂下眼眸,喉結微動:「娘娘許是想來看看自己家人曾經生活的地方。在……想他們吧。」
緘默良久,元稷說:「她哭了。」但此刻他不能給她遞手帕。只能遠遠瞧著,痛著。
溫阮雙手掩擦了擦淚珠。起身欲要走。
倏地,窗牖外一個黑影飛快閃過,從破了的窗紙中掀起一抹微風。
相府還有活人?
溫阮迅速追出門去。
在游廊拐彎處,溫阮看到一抹薑黃的衣角一閃而過。
她拔腳追去。
倘若是人,會是相府的誰。
倘若不是人,又是誰的魂魄回家了。
溫阮一路追至水榭,那道影子不見了蹤跡。
水榭上,池塘里的水混著溫家人的血。渾濁不堪,漢唐白玉縫隙里的血污即便三年過去,猶在那兒,大雨也沖洗不掉。
不遠處。還有父親命人修建的觀星台,高聳入雲……
「咕嚕……」
忽地,溫阮身後的池塘冒出一串水泡。
她轉過身,目光盯著池塘,道:「你是誰?出來!」
水面又恢復的死寂,死掉的錦鯉翻著腐爛的白肚皮飄在水面上,散發著一陣陣的惡臭。
這樣的水存活不了什麼生物,所以一定是有人藏在水下。
「魚蝦在這血水中都死了,即便你再能憋氣,也耗不過我。水榭池塘里的水是通往別院,但那些流水之處,以人的身軀,是絕過不去的。」
溫阮頗有耐心的等在水榭上。
若是刺客早該對她下手了,不會想著藏匿。
不稍片刻后,平靜的水面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