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被抓
「我去你媽的!」我大叫著,對著那人可謂是又踢又踹,卻終究是上下都給捆了個嚴實。
我現在的樣子和一隻大豆蟲好不了多少。眼見著那船離岸越來越遠,我心裡一急,一頭就向那人狠狠地撞了過去。那傢伙正背著我彎腰收拾東西,冷不丁受了我這一撞,幾乎栽了下去。
「你就不能老實點!」大漢順手就給了我一耳光,我一個倒插蔥倒在了甲板上。後腦上傳來一陣陣的疼,只聽見槍聲逐漸在耳邊逝去,最後已經和晨星一般寥落。
這快艇是改造過的,比普通的船多了一倍馬達。只要到了公海,真是飛毛腿都追不上了。海的顏色已經變為一種沉沉的碧藍。大概這幫人也知道自己逃出生天,幾個人翻出粗劣的煙捲抽起來,一陣陣的煙霧夾雜著海腥味幾乎讓我吐出來。
小船穩穩地在緞子一般的海面上剪出一道雪白的浪花,一開始我還能勉強看到黑點一樣的岸,這會兒我已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開了。
絕望如同培養皿里的細胞,開始層層疊疊地在我心裡分裂。我聽說過公海上發生的無數聳人聽聞的故事。天高皇帝遠,一個不高興就會葬身魚腹,多年後能留下的痕迹,也許只剩下餐桌上伴隨著食客的一聲驚叫而發現的金戒指。
蘇郁芒他們會找到我嗎?身旁的小李還在*。他的胸口中了一槍,血正像小蛇一樣流下來,把周圍的海都染成了暗紅色。如果再不靠岸及時救治,他一定會沒命的。
「喂!」我對著那個站在船頭,脖子上圍著兩圈金鏈子的年輕人大叫,「你救救他,他要死了!」
他連頭都懶得回,倒是大漢朝這裡掃了一眼,」呦,出血不少嘛。「
「對,對!「我使勁地掙扎著對他狂點頭,「只要綁上帶子。。。」
一聲鈍響,我看到天空都被染成了那種淡淡的深紫色,帶著鐵鏽氣的黏糊糊的液體噴了我一頭一臉。只聽又是撲哧一聲,大漢將三菱刮刀拔起來,漫不經心地在我旁邊蹲下來,任憑那些隨波濺起的浪花將最後一抹淡紅沖洗得了無痕迹。
小李的瞳仁正在漸漸地失去光彩,嘴唇在不住地顫抖。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拼了命地湊過頭去。幾聲從喉嚨里發出的像是嘆息一般的聲音后,他終於停止了那種觸電一般的顫抖,躺在那裡不動了。
我已經被這血腥的一幕驚呆了,幾乎是麻木不仁地看著剩下的人將他攔腰抱著扔出小艇。只聽撲通一聲,船舷上只剩了幾滴乾涸的血,因為是深海域的緣故,連一隻蒼蠅都沒有落下。
「這小姑娘長得還蠻俊的。」其中一人頗有興緻地瞅著我,冷不丁地一把拽起我的頭髮,那手上的血腥氣直衝我的鼻子。我獃滯地看著他,猛然想起剛才血肉的鈍響,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呦,人家嫌你噁心咧!」旁邊的人起鬨道。
這年輕人有些羞惱,揪著我的頭髮狠狠地往船舷上一磕,「晦氣!」
他們幾個便不再理我,我半掛在船舷上吐得天昏地暗,恨不得連膽汁都要嘔出來。漸漸地,大海和天空在我眼裡已經沒有了什麼區別,上下都是混沌一片。只有偶爾幾隻水鳥貼著我的頭髮飛過去,才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活物。
一種火辣辣的氣味撲面而來,像極了劣質機油的味道。接著就是機器的轟鳴聲,更多的海鳥在眼前飛過。艇后的水花在急速地消失,最後只剩一圈圈的蕩漾。
我們靠岸了?我掙扎著低下頭去,水面的倒影分明是一艘很大的船。
「快點!」拖我的年輕人多少有些不耐煩,我略微一走慢了,他就用*狠狠地給我懟一下。已經幾個小時沒有喝到一滴水,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倒映過來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這是中午甲板最烤人的時候,一路上並沒有見到幾個人。
「這回還抓了個女的?」迎面其中一人打招呼道,眼睛直勾勾地朝我的脖子掃過來。
「恩。」大漢漫不經心地應道,「頭兒在哪兒?」
那傢伙做了個向上的姿勢,「他心情壞著呢,這回損失太大了。」
看來老張他們的突襲蠻有成效嘛。
「你他媽的還笑!」那傢伙眼尖,對著我當胸就是一拳,我向旁邊一閃,那拳頭擦著我的脖子就過去了。一擊不中,這傢伙更是惱火,伸腳就踹了我一下。
我痛的幾乎蹲下身來,那人還不甘心,拽著我的頭髮又是狠狠的一耳光。只覺腰上一陣疼痛,我重重地摔在了欄杆上。
「夠了夠了」那大漢制止了他,「過會兒我還得審呢,死了算誰的?」
「切,憐什麼香惜什麼玉?」那傢伙停了手,突然對著他猥瑣一笑,「誰不知道你急了眼男的都上?」「你細皮嫩肉的,」大漢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一下一下地把個鞭子拍在手裡,」還不快說!你們的調查到哪一步了?對我們到底了解了多少?「
我低著頭坐在那把椅子上只當是耳聾。刑訊這件倒霉事我早就想清楚了,說了也是死,不說會多受點罪,但終歸也逃不了一死。說老實話,上了船我就沒指望能活下去。
「快說!」大漢吼叫道,那聲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都撲撲地掉了一層,「你他媽的別到時候說老子沒講明白!」
「你有什麼可得意的。」我冷笑道,突然一瞬間就沒有什麼害怕了,「老子死了家裡領撫恤金,你兒子只好是有爹生沒爹養——」
他被我的話激怒了,鞭子像是跳起來咬人的蛇,雨點般地落在我的身上。我使勁地扭動著身體,奈何那根綁我的繩子比手臂還要粗,無論我怎麼努力,都不能躲避一絲一毫的疼痛。腳下的血水已經如同小河一般了,起初我還能沒命地叫,而今我只會閉著眼睛喘氣。
就這樣死了吧,我望著眼前越來越黑的一切,昏昏然像是電影的終結。老張他們在做什麼呢,清明節會不會給我燒紙?
「你這樣會打死她的!」旁邊那個傢伙見我半天沒什麼反應,一把攔住了他揮舞鞭子的手,「死了頭兒肯定放不過我們!」
「那他媽的你來問!」大漢狠狠地把鞭子往他手裡一撂,走到角落拿起水杯咕嚕嚕地喝著水,「媽的,累死我了!」
瘦高個手裡捏著鞭子,像是個巡查晚自習的高中老師般,晃悠悠地向我走過來。我此時已經對那些拷打多少有些麻木不仁了,不用低頭看,我都知道這渾身上下肯定沒有一塊的好肉好皮。
「真是可惜了,」他的手撫摸著我的下巴,沿著那些破裂的衣服一路遊走,「可惜呀。」我咬著牙,盡量地對他做出一副笑容:「你只要解開繩子,你要什麼,還不是隨你的心意嗎?」
聽了這話,他的眼睛就像一對小小的聚光燈泡般亮了起來。「解開也不是不行,」他朝我獰笑著,轉身拎起來了牆角的水桶,「不過——」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聲可怕到像是狼嚎般的尖叫響徹整個甲板。那聲音是如此凄厲,以至於我簡直不敢相信它是從我嗓子里發出來的。千萬隻螞蟻在吞噬著我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里都藏著一把的針頭,還是帶鉤的。沒錯兒,他將一桶拿來腌魚的濃鹽水潑我身上了。
「喂!」他狠狠地踹了我幾腳,「少裝死!」此時我連看他的勁兒都沒有了。那些疼痛在繼續,因為鉤子也生出了更多的鉤子。他見我毫無反應,便放心大膽地割開了繩子,嘴裡還吹著小調。
「你個熊小子怎麼個事!」一邊坐著的大漢不幹了,一把將他推了個趔趄,「老子還沒嘗鮮,你倒先上炕了!」
「憑什麼就該你?」那傢伙估計是平時收了他一堆的鳥氣,此時多少也有些惱了,「誰不知道你起了身的都是死人?」
身上的繩子已經斷了,趁著他倆吵架的當兒,我瞅准了旁邊木柜子上的那個釣魷魚的鐵吊,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跳起來,抓過它狠狠地砸向了大漢的後腦勺。撲通一聲,他像個定點爆破的鐵塔般,狠狠地向前倒去。瘦高個嚇了一跳,他正要去摸腰上的尖刀,被我狠狠一記肘撞擊打歪了鼻子。
頓時他鼻血長流,估計是鼻樑骨斷了。他只顧捂著鼻子痛呼,我抓起他腰間的尖刀,搖搖晃晃地當口給了他一刀。已經是日落時分,天邊飄著一抹淡藍,更深處是泛著紅的淡紫。甲板為濤聲簇擁,彷彿有誰在大海深處呼喚我的名字。
「人質跑了!」幾個人在那兒抽煙的傢伙看到了我。他們匆匆忙忙地跑著,嚷著,因為我手裡的AK47而多少有些驚慌不定。我對著他們恬然一笑,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
身後就是碧藍一片。我靠在船舷上,身後的海在一聲比一聲更加迫切地呼喚著我。這是我人生的最後一天,在縱身一躍前,我還是要拉幾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