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最擔心的人
林奇不禁有些愕然,難怪連信王都對他非常敬重,原來曾經是大安帝國的兩任帝師。
林奇趕緊拱手施禮,「沒想到今日能與帝師大人同乘,真乃三生有幸。晚輩失禮之處,還望老先生海涵。」
孔贊擺了擺手,「過往之事,不提也罷,還是說說當下吧。」
林奇疑惑的看著孔贊,按說帝師之尊即便告老還鄉,也是一生之中無上的榮耀。可是據林奇所知,孔贊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介布衣。即便受到信王敬重,也沒有官方的任何封號官階。
孔贊看出林奇的疑惑,苦澀的說道,「這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在別人眼裡帝師無比尊貴,但正是老夫當年的失策,力勸先帝重文輕武見面軍餉,才導致後來兵敗北辛。身為帝師出此下策,老夫自知罪不可赦,自責之下懇請陛下降罪,剝奪了一切封號。現如今,老夫只是一介布衣。」
林奇坐直了身軀,不禁對這位老者升起真誠的敬意。雖然他還未有對這個世界產生國破山河在的認同感,但是孔老夫子能為國而悔放棄自身的榮華,僅憑這一點就值得尊重。
孔贊默默的嘆息一聲,接著說道:「此次能夠迎接太子回朝,老夫也算是還譽國公李智一份人情。林奇,雖說你生於邊地,但老夫觀你絕非池中之物。照顧好太子,他日對你必有重用。」
林奇恭敬的抱拳說道:「多謝老先生厚愛,晚輩自當竭盡全力。不過,晚輩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在這車中可以無話不談。」
「既然這樣,那晚輩可就唐突的問一句,老先生以身犯險,為了一個被禁多年的太子,您覺得值不值?」
孔贊一怔,頗有深意的問道,「怎麼,你不看好太子?」
「難道老先生看好太子的未來?」
孔贊一愣,擺了擺手,「未來難測,一切皆有可能。算了,還是說說此行的兇險吧。」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關於太子一事,從彼此的眼神之中讀懂了答案。
林奇點了點頭,「老先生,晚輩佩服您的大義,但這個計劃依然是兇險萬分,就算您是曾經的帝師,也不一定沒人敢殺人滅口。」
孔贊捋了捋長須,眼神變得犀利起來,「林奇,老夫這把年紀,早已不在乎什麼生死了。此行的兇險,你可知老夫最擔心什麼?」
林奇猶豫了一下,「據晚輩所知,太子劉軻是李妃所生,想必老先生是擔心~太后與皇后那一方吧。」
孔贊嚴肅的搖了搖頭,聲音也低了下來,「你錯了,皇后也好太后也罷,老夫擔心的不是她們,而是~當今的帝君。」
林奇不禁吃驚的看著孔贊,「這~不會吧,陛下既然要接回兒子,怎麼可能~?」
孔贊目光一厲,「為君者,為了天下穩定別說是一個兒子,即便皇親國戚也可以滅族。帝君當然知道太子回朝的後果,如今陛下病重,你覺得他還有精力去平定這場紛爭嗎?」
林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若是這樣,那何必再下旨迎接。」
孔贊苦澀的說道,「當然是為了安撫民心,太子一事始終是我大安帝國的一個心結。只要太子還活著,陛下就無法另立儲君,否則天下人不答應。」
林奇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不錯,太子是替大安帝國受盡屈辱,別看宮中沒有勢力,但民心所向。更何況,還有譽國公李家滿門力挺,當今的皇上就算想換太子也得找個合理的借口。太子一死,陛下的一切難題反而容易解決了。」
林奇說著目光銳利的看向孔贊,「真要是這樣,那我兄弟二人必死無疑。老先生,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不!」孔贊重重的說道,「老夫說過要還譽國公一個人情,所以,太子必須安然無恙。至於以後,那就不是我等可以預測的了。」
「怎麼,老先生還有安排?」
「依計而行,不敢說保你二人平安無事,至少還有幾成希望。」
林奇一怔,點頭道,「好,既然老先生這麼說,那晚輩就依計而行。不過,九姑娘不能跟著我,她是個累贅。」
孔贊手捋長須,神秘的笑道,「帶著她吧,這丫頭或許能派上大用。」
林奇看著孔贊神秘兮兮的樣子,心說難道有李家人暗中保護?真要是這樣,那就把九兒留在身邊。不過,到時候真要是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險,林奇才不管什麼太子的死活。大不了,他帶著十三浪跡天涯,以林奇的手段,偽造幾份官方路引太簡單了。
兩人一番推心置腹,讓林奇更加佩服孔贊的睿智。看樣子老傢伙早已揣摩出帝君的心意,但是他執意要把太子活著接回大安帝國,這一點讓林奇也有些不解。要說只是為了還譽國公一個人情,林奇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此時,北辛國都玉川城,國主司徒牧得知大安帝國要來迎接太子回朝,也在著急朝中重臣商議著大事。
如今大安帝國兵強馬壯國力強盛,再發動一場大戰的話,司徒牧深知北辛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當年的北辛大將軍唐川得勝歸來功高震主,早已被司徒牧解去兵權成為如今的北安侯。雖說唐川依然是北辛重臣之一,卻已經被排擠的很少過問朝政。
玉川城北安侯府,唐川身披大氅在梅園涼亭之中賞著梅海,府中大幕僚孟托正在向唐川密報著大安使臣的情況。別看唐川已經被逼交出了兵權,但是年僅四十多歲的唐川可不想就這麼鬱郁終老一生。
唐川走出涼亭,伸手摺了一段梅枝,「孟先生,你說那大安帝君劉創,是真的病重思念太子,還是想藉機發動大戰一雪前恥?」
幕僚孟托回身謹慎的看了一眼,低聲說道,「侯爺,不管那大安帝君怎麼想,這對您來說~卻是重掌兵權的機會。」
稜角分明的唐川目中綻放出堅毅之色,「本侯確實想重掌兵權,但如今那大安國力強盛今非昔比,反觀我北辛朝政卻被一些只會阿諛拍馬的宵小把持,軍中上下早已不復當年之勇。長此下去,北辛危也!」
「侯爺,您的意思是~如今我北辛無力與大安一戰?」
「必敗無疑!」
唐川重重的說了四個字,神色之中甚至有些痛心疾首。唐川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絕不能看著北辛子民被外敵欺壓。為了整個北辛,他甚至可以做出逾越君臣之事。
孟托微微一抱拳,「既然這樣,侯爺更應該重掌兵權,重振我北辛輝煌。」
唐川擺了擺手,「時機未到,暫且不說這些。孟先生,你覺得此次大安派來使臣,主上是應該放人,還是拒之門外?」
孟托猶豫了一下,抬頭說道,「侯爺,放與不放各有利弊,若是站在侯爺的角度上,我到覺得不放為妙。」
唐川裹了裹大氅,他知道孟托是為了他著想。若是把大安使臣拒之門外,大安帝國上下必會群青激憤,藉機舉起戰旗一雪前恥。那樣一來,不管大戰之初北辛是否能扛得住,最終必然會重新啟用他這位北辛戰神。
唐川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本侯還能提得動戰戟,恐怕主上~!」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府中一名當值總管引領著一名宮中內官,匆匆向這邊走來。孟托一看,趕緊後退兩步,他知道這是陛下送來了旨意。
宮中內官手中托舉著一道捲軸,躬身走了過來,「奴才叩見侯爺。」
「免禮,主上可有旨意?」唐川挺拔的身姿俯視著宮中內官,直來直去的問了一聲。
「陛下並無旨意,只是今日偶的一副山水,想請侯爺觀摩一番。」
內官說著打開了捲軸,一副氣勢恢宏的山水畫呈現在唐川面前。
唐川看了一眼,心中頓時明白了國主司徒牧的心意,「此畫卷意境不錯,山勢周邊雖然川流激湧,卻在松柏環繞之中佔了一個穩字。」
內官微微躬身,「主子還說,如今大安使團就要到來,不知侯爺有何見解?」
唐川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不屑之色,向府中當值總管吩咐道,「來人,筆墨伺候!」
片刻之間,下人們把案桌抬上,碾好了筆墨。唐川提筆揮毫,卻只寫了一個大大的『放』字。
「煩請內官承請主上,這就是我唐川的心意。」
唐川說完,卻伸手把紙卷揉成一團,扔進了梅海之中。內官小心的收起了畫卷,躬身說道。
「那就不打擾侯爺清靜,奴才告退。」
孟托看著內官跟隨總管走出梅園,忍不住嘆息道,「侯爺,就這麼放走那大安太子~豈不是?」
唐川面色有些陰沉,轉身向外走去,不過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唐川仰天長出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
「孟先生,主上求的是一個穩字,就算我不答應,依然會放人。」
「放與不放是聖上說了算,但那大安太子能否活著回到大安~卻是侯爺您說了算。」孟托低聲說道。
唐川彷彿在猶豫著什麼,最終,眼神突然一厲,「我北辛帝國~確實不能在沉淪下去了。走,去書房!」
孟托眼神一亮,看著唐川威猛的背影漸漸露出了笑意。身為北安侯府的大幕僚,別看在外人眼裡唐川像是早已被磨礪的失去了鬥志。但是孟托知道,唐川心中的那一團熊熊火焰,從未熄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