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塵往事
然然看到蘇挽變了臉色,立馬懂事地翻了個身,說道:「然然困了,然然要睡覺覺了。」
言罷,便將腦袋埋進了被子。
蘇挽看到小傢伙要睡了,便也不再回答方才的問題,只是輕拍小傢伙的身子,將小傢伙的腦袋露出來,哄他睡覺。
不一會兒,小傢伙便睡著了。
此刻夜幕無聲,偶有蟬鳴,窗外的月光和諧灑入,照在蘇修然的臉上。
小傢伙很乖,可他越是乖巧,蘇挽就越覺得虧欠。
六年前,倉河郡。
蘇挽原名梁挽挽,是倉河郡富商梁閭之女,卻是庶出的。
母親生她時難產,早早便過世了。
自小沒有大樹庇佑的她,在梁府,身份低微的甚至都不如那些下人。
那些下人整日為虎作倀,在梁氏夫婦那兒受了氣,便要拿她出氣。
小時候她什麼都不懂,被打了,就只會哭。
也不會有人可憐她,因為她不過就是個下賤的主。
還有她那好妹妹,竟然將她賣到青樓!
真是可笑,妹妹將姐姐賣到青樓,簡直是從古至今從未有過之事。
不過是她那相好看上了蘇挽,她便要將蘇挽賣到青樓。
而且,還給蘇挽下了媚葯。
那晚她被鎖在漆黑的房間里,獨自承受著體內似要迸發而出的火焰,她一忍再忍,一壓在壓,可那火卻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了。
蘇挽看不清那人是誰,但看著輪廓,那人很高,是個男子模樣。
他身上有濃烈的酒香,而那些酒味,也足以讓她體內的浴火燒地更旺。
她幾乎是沒有一點自制力地撲上了那個男人,接著,便聽到酒壺打碎的聲音。
清脆的聲響讓蘇挽頓時清醒了一些。
她想推開那個男人,可身子卻被男人死死鉗住,掌心撫在她柔軟的腰上,那一刻的肢體接觸,她幾乎快要失去抵抗。
「怎麼,春意樓的姑娘,還會玩欲擒故縱嗎?」
那聲音低沉、好聽,逐字逐句,也不黏糊。
卻是難耐,帶著一股十足的玩味,撥亂了蘇挽的心湖,她真的……就快要控制不住。
終於,一記冰涼柔軟的吻落在胸口,她徹底失去抵抗,任由一個陌生男子在她身上為所欲為,留下深沉的痕迹。
第二日,她醒來時,幾乎是失聲痛哭。
任哪個女子被當做青樓女子與別人共度一夜,失了清白,都會接受不了。
她也想過尋死,可回過頭髮現,這個世上遠有比死更好的解決法子,那就是活著。
她要活下去,偏不如某些人的意!
可五個月後,似乎是老天都不想讓她活下去,偏是造化弄人,她發現自己的肚子有了動靜,便是懷了現在的然然。
五個月的肚子根本藏不住,還是被梁家人發現了。
未婚先有孕,視為不潔、不忠、不孝,在當地,就是沉塘。
她那時幾乎是眼淚哭到乾涸,喉嚨喊到幾乎說不出一個字,都沒有換來梁閭的一絲憐憫,只有那無盡的冷嘲熱諷,和無情的謾罵聲。
蘇挽要被沉塘,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當日,梁閭幾乎當著所有倉河郡百姓的面,義正言辭地說,說她是個孽障,說她不忠不孝,說她妄為他梁閭的女兒,今日,他便要替在場的所有父老鄉親,懲治他這個不忠不孝之女。
嘴上慷慨激昂,面上是一派鐵面無私,當真是在倉河郡百姓面前樹立了一個是非分明的嚴父形象。
而她蘇挽,卻什麼都不是。
連淤泥都算不上。
心如死灰的她早已閉上雙眼,沒了生的渴望。她被關在豬籠里,靜靜的,就只是在等待一個結果——死。
後來,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抬起,卻沒有睜眼。
她怕她還會留戀這個世間,留戀那僅存的一點美好,便是期盼著那位嚴父能夠回心轉意救下她,哪怕最後斷了父女關係也無所謂。
「沉塘!」
當這兩個字落下的時候,像是千斤重的石頭,直接砸在了蘇挽的心上。
當她的身子漸漸沒入水中,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恍若從未期待過一樣。
真的,沒人要她了。
真的,都要她死。
她真的,就不該存在過……
後來,萬幸中的萬幸,她沒死,是被一個女子救下的。
那個女子和她一般大,很活潑,很靈動,還教會了她很多東西。
她說的那些大道理,蘇挽最喜歡聽。
女子將她帶至一處偏遠的山村,一直陪著她,直到她將然然生下。
然然三個月大的時候,女子便說有事,要離開一陣子,當然她也說,或許,再也不會見了。
蘇挽沒有挽留她,畢竟她本就與她無關,只是那日她剛好路過塘邊,救下她而已。
到現在,蘇挽也只知道曾經的那個救命恩人叫離姑娘。
自此,再無其他。
因為在懷有然然的時候,那位離姑娘教會了蘇挽做飯,還說她有天賦,第一道菜就做得極好,堪稱人間美味。
所以,就在然然一歲大的時候,離姑娘留下的積蓄也正好快花完,她便帶著然然去到鳳都。
正巧碰上萬香樓招廚子,那時萬香樓的生意還沒做大,她一去,便招上了。
也不知是她做的菜真的好吃,還是萬香樓沒廚子。
不過現在她知道了,以上兩種原因都有。
錢如月待她極好,剛開始她沒有地方住,錢如月還給她安排住所,空閑時,還會替她照顧然然。
當然她知道,這些都是有條件的,便是五年之內,她不能去到別的地方當廚子。
如今五年期限將至,萬香樓生意已是蒸蒸日上。
但錢如月似乎不想讓她走,還有今日錢如月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氣話,只不過在她心中,蘇挽沒有東遠侯和伏鬼先生重要罷了。
而在她蘇挽心中,唯有然然最重要。
對於她來說,然然就是她的全部。
她要拿命護著他。
這是她在生下然然的時候,便許下的承諾。
那個時候她一無所有,唯有肚子里的然然,是她唯一生的希望和活下去的理由。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望著蘇修然,眼裡不禁淌出淚。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滴淚里,究竟藏了多少的恨與痛,多少的辛酸與苦楚,多少的不甘與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