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枕邊風
十五件羊毛,已經實實在在地回到東郭風的手中。
愁眉苦臉了幾天,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東郭風每日喜笑顏開。
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句話,成為他的口頭禪。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有到處張揚的趨勢。
彷彿丟失的羊毛,找回來后,證明他是一個能耐人。
在這冰天雪地的冬天,或許全平州縣,這幾天最快樂的莫過於東郭風。
觥籌交錯中,東郭風油光滿面,笑呵呵的招待客人。
有幾位牧場主和他走得近,得知東郭風的羊毛找回了,前來祝賀他。
即便夜深人靜,濃雪紛紛,東郭風和客人依舊是酒池肉林的宴會(肉林談不上,點多是桌子上的肉類品種多而已)。
東郭風和客人饗(xiang)食的夜晚,他的門客高陽舍被西門吹雪再次重傷。
也是,門客的流血與他何干?他東郭風是地主老財。
東郭風管的是自己的利益,只要保住東郭家族的財產,那管門客的生死。
一位牧場主舉起酒杯,羨慕的口氣說:「東郭風!你好福氣。被盜走的羊毛,全部找回來。這在平州是前所未有之事。說你運氣好,還是衙門的人辦事麻利,或是盜賊的命不好,總之羊毛一件不剩的找回來了。特么的你牛逼呀。」
另一位牧場搖晃酒杯,想挖人的口吻,「東郭風!聽聞你手下有一位不錯的門客。在追回羊毛中,那門客功不可沒。據我家門下那幾人的說法,似乎衙門準備招攬他,讓他當一名捕快。這樣,以後你和衙門關係更近了。恭喜恭喜。」
這位牧場主嘴上如是說,實際上,心中所想是:東郭家出現一位厲害的門客,有可能影響到他們。
一位厲害的門客,瞬間可以拔高家主的地位。
「東郭風!你好福氣。有這麼厲害的一位門人,以後你的日子就好過了。你東郭家的事業即將越來越壯大。」又一位喝得滿臉通紅的牧場主,添油加醋。
「你家門人高陽舍不僅身手了得,而且腦子……」再一位牧場主指指腦袋,「也很靈光,東郭風你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好運都被你撞上了。不公平,不公平……」
第二位牧場主的話,引發了其他人的發散思維。後來的談話,圍繞高陽舍而論。
東郭風喝得稍微的高了,眯眼,笑眯眯地瞅著羨慕、妒忌、猜疑自己的眾人。
他心裡腹誹道人吶見不得別人好,我的門人高陽舍變的厲害了些,你們就在那兒咬舌根,真是的……你們說你們的吧,我東郭風還挺享受你們的各種話。
於是,東郭風大口馬牙的回應各位牧場主:「我跟你們說,這招攬門人得靠緣分。當初我在外鄉見到高陽舍,見他身材魁梧,覺得他打十幾個人沒有問題,於是帶回來了。
那時,我夫人埋汰了我一頓,一個婦道人家嘰嘰喳喳的在我耳邊聒噪了一陣子。說什麼高陽舍一個人的飯量抵得過兩位其他門人,他還帶一位嗷嗷待哺的妹妹,人木訥呆板。
當時,我屁都不理她一個,她一個女人家懂什麼。我聽不了夫人的嘮叨,乾脆告訴夫人,高陽舍一個人所帶來的效益高於另外三位門人。
我夫人不服氣,和我置氣了好幾個月。三個月後,她目睹高陽舍的到來,提升了我家的收租效率,不再多言。以後吶,你們遇到自己看得順眼的人,不要放過,帶在身邊,好處多多。」
一位牧場主插話道:「東郭風!我聽說,前段時間你被一頭大蟒蛇纏住,也是高陽舍的捨身奮救,讓你脫離虎口。真的嗎?」
「嗯!」東郭風眯眼點頭,「確有此事,那次人蛇大戰,沒有高陽舍,就沒有我東郭風了……」
東郭風繪聲繪色地講起那一次的死亡經歷。
一干牧場主屏息靜氣,聽著他的講述,聽著聽著,彷彿置身於其間,打起一個個的寒顫。
棒棒……丑時的打更聲,在幽深的雪夜中響起。
這場夜宴,在眾人意猶未盡中結束了。
酒氣熏天的東郭風,本來是興高采烈地走進卧房,驀然見到一臉淡漠的夫人。
「你又怎麼了?」東郭風納悶道,「咯……羊毛找回來,你還一副這樣子。夫人!開心點。我們的羊毛找回來,你還有什麼心事?」
東郭夫人擺弄著手中女紅,「相公!我總覺得高陽舍的變化太大。」
「變化大,好呀!三年了,他來我們家三年,每天木頭一樣做事,整個人沒有生氣。現在你看看,他變得多好。話也多起來,也能幫助衙門破案。這是我們東郭家的臉面。別人談起我們,他們都會誇一句我,你厲害。羊毛找回來,今夜我們……」
東郭風搖搖晃晃地坐到床邊,伸手摸向夫人的腰際。
東郭夫人不樂意的推開他手,嫌棄的說:「吃酒吃得這麼多,別跟我睡覺……酒臭,別碰我……」
「你怎麼了?」東郭風不放手,一把抱緊她的腰。
「我不怎麼。」東郭風夫人雙手推開他,「跟你說正事。」
「正事是睡覺。」東郭風不依不饒的撲向夫人。
嘭!東郭風撲了個空,滾落在床上。
「究竟是怎麼回事?」東郭風瞬間沒有了興緻,剛才喝酒時的雅興全消失了。
「高陽舍不能留在我們家了。」東郭夫人冷然冒出此話。
轟!東郭風腦袋猶如被雷電猛擊,腦袋都清醒了不少,呼哧呼哧喘氣,坐起身子。
「你知道你說什麼話嗎?高陽舍變得這麼厲害,可以給我帶來更多的好處。你突然說高陽捨得離開我們家。真是的,目光短淺。」
東郭夫人說高陽捨得離開,已經是第二次。
「他得離開。」東郭夫人的語氣強硬。
「夫人!高陽舍在我們家一直兢兢業業,處理事情都會按著我的指示。」
「我問你……這次羊毛的追回,按著你的指令嗎?」
「不是。」
「這就是他的可怕之處。」
「有何可怕?」
「太可怕了。高陽舍一直沉默寡言,做事不超過你的控制範圍。而現在呢?自半個月前,他將你從大蟒蛇魔爪下救出后,他突然變得多言,這兒也靈活多了……」東郭夫人指指腦門殼。
「高陽舍變得聰明,對我們更好。他一直都是悶頭做事,我還擔心呢。」
「相公!你腦袋被驢子踢了嗎?」東郭夫人一臉的怒氣,「你知道嗎?高陽舍變得聰明后,女兒也變化了。」
兩人有一位女兒,年齡與高陽碧菡相仿。雖說他們的女兒相貌不出眾,但是做一位稱職的夫人綽綽有餘。
在安平鵬「善意」的提醒下,東郭夫人跟蹤了女兒。發現女兒愛打扮了,喜歡去看看高陽舍在偏房的臨時睡處。女兒還常常去找大個子公孫迪,打聽高陽舍。
東郭夫人特意找來了公孫迪,問他,關於她女兒找他何事。
公孫迪親口告訴東郭夫人,小姐這段時間似乎對高陽舍的變化感興趣,經常找他了解情況。他還提出疑惑,小姐為何對一位門客感興的問題。
東郭夫人還想問問另外一個門客皇甫駒,但是又擔心更多的人知道自家女兒對一位小小的門客動了心思,以免敗壞家族的名義,也就沒有找他了。
東郭夫人也清楚安平鵬的小九九。在高陽舍沒有搏命的救下自己相公之前,安平鵬一直是四位門客之中的領頭人。
一切在那次大蟒蛇之災后,家裡四位門客的地位隱隱變化。
安平鵬表面上依舊可以指令其他三位,實際上,每當遇到大事,尤其是羊毛案中,高陽舍的實力凸顯出來。
全部找回羊毛之後,高陽舍在東郭風心中的位置達到最高點。
不出意外,等高陽舍從衙門歸來,將徹底取代安平鵬的位置。
東郭夫人並不在意安平鵬的這種算盤。安平鵬幾次在她那兒告狀,她權當耳邊風。昨天,安平鵬對她說,小姐好像對高陽舍有意。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轟在東郭夫人的腦門殼。她記起了女兒近段時間的變化。
這還得了。
在平州縣,東郭家屬於豪門家族。
豪門家族的小姐對於自家一位門人傾心,這種事情傳出去,那可是大大不利。
「女兒什麼情況?」東郭風最後一點雅興也隨之消散了,徹底從醉酒中醒來。
他已經四十多歲,娶了四房媳婦,除了這位正妻替他生了一位女兒,其他三位小妾十幾年了肚子毫無動靜,如平州以西的原始森林,他沒有任何收穫。
「是高陽舍的變化,令女兒動心了。」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我側面打聽,跟蹤了。女兒的確變了。以前他可不喜歡弄胭脂、花式扎頭髮,一天之內換幾套衣服。最重要一點,公孫迪一來府邸,她都找他,打聽高陽舍。你說……這不是女兒愛慕高陽舍的表現嗎?」
「絕對不能發生,必須禁止女兒的這種行為。」東郭風徹底清醒了。
女兒下嫁一位下人,他東郭家族在平州縣別想繼續當豪門了。
不說其他行業,單是其他十幾家的牧場,夠他頭疼了。
在這方世界,女子可以繼承家族的權利、地位、財產,但是下嫁地位更低的男人,那麼這個家族是自毀前程。
鮮少有家族可以抵擋住來自其他同級別豪門或者上一層的打擊。
自掘墳墓,東郭風是不可能做的。
「夫人!此事,半點都開不得玩笑。你核實無誤了嗎?」
「相公!高陽舍變得聰明,我也高興。他能力越強,對我們的更有好處。如今就是,高陽舍越出色,女兒越對他感興趣。當下是苗頭,趁著女兒的慾望沒有成長起來,得滅掉。唯一辦法,讓高陽舍離開。」
「衙門的人不知道想辦什麼事情,又通知我讓高陽舍多留幾日在他們那兒。在他沒有回來之前,我會好好看看女兒的行為,若她真的是傾心於高陽舍,我們得想辦法讓高陽舍離開我們家。」
東郭風不敢冒一點兒的風險。
「相公!」東郭風夫人換上一張喜悅的面孔,雙手摸上了東郭風的胸膛。
「呼……」一聲惆悵的嘆氣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