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110買賣
這是巴叔特允的,他吃定了賀延東跑不掉。
針劑的作用讓他時而清醒,時而昏沉。清醒的時刻,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全是小朋友。
葯勁兒透支著身體,賀延東強撐意識,努力使自己數著時間。
上一世,他是在秦家和巴叔火拚當中受得重傷,並沒有綁架這回事兒。秦昀重傷也是前世不曾出現的。
賀延東重活一世,卻不在同一軌道上。
或許,命運早在不知不覺間就已改變。
秦昀重傷來得突然,在上飛機前,明玦告訴他秦家出現了內鬼,如果不儘快回到緬區,一旦被巴叔查到蘇驚予的存在,很可能會危及到小朋友的生命安全,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向蘇驚予告別就上了飛機。
落地之後,他很想給小朋友打電話,但巴叔的人候在了機場,賀延東怕他查到蘇驚予那兒威脅小朋友的安全,先人一步損毀了手機,甚至取下了一刻都捨不得摘下的戒指。
賀延東不確定周圍是否有人在監視他,所以他不敢去見蘇驚予,所以明知道前方是圈套,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剛注射過針劑,葯勁兒上來,一點一點蠶食著他的意識,讓他困到抬不起頭。
身體塌陷在柔軟的大床上,微蜷的手指緊緊攥著床單,即使被藥物控制,他睡得病不安穩。
他不清楚巴叔這樣做為何用意,若怕他跑,關起來就好,為什麼非要讓自己昏睡不醒。
直到晚上,他才緩緩睜開眼。
長時間的昏睡,眼睛疲累又酸澀。房間里,除了滴答滴答的鐘聲,並無其他人。他撐坐起身子,等候侍者的到來。沒到這個時候,巴叔都會讓侍者帶他去前廳用膳。
他不抗拒,如果秦家的人找到他,逃跑必定要耗費力氣,與其無聲的抗爭,還不如乖乖接受現實。
巴叔很快出現在眼前,但那雙渾濁深沉的眼中多了一絲焦躁,賀延東知道,他們離撕破臉不遠了。
今晚,明玦也被帶到前廳,輝煌富力的庭院當中,明玦被人押著跪坐在正中央,四周圍繞著數十名舉槍的紋身男,槍口齊齊對著他。
巴叔沉了沉眸:「聽聞,你和明玦要好。今天,我就想看看是你們倆兄弟情深,還是你的榮華富貴重要。」
「開槍吧,要殺要剮隨你便。」明玦嗤笑一聲,「老巴,是個男人就乾脆利落些,別搞這些威逼利誘。你背叛了秦家,投奔了金顯,又殺了金顯,謀權上位,真他媽令人噁心。怪不得當年老爺子看不上你才把薇姨送到國外,現在看來,要是把薇姨嫁給你就真是瞎了眼了。」
賀延東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巴叔會在他昏睡時,停留在床前了。
想必應該就在於他和秦薇那張如出一轍的臉。
明玦的話猶如一根刺,狠狠地戳在了巴叔的心窩子上。他憤怒至極,一抬手,兩位手下揮著棒子,砸在了明玦的背上,一大口鮮血噴洒而出。
「賀延東,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別考驗我耐心。」巴叔指著被打到趴跪在地上抬不起頭的明玦,冷冷道:「你等得起,他等不起,要麼與我合作,要麼你就給他收屍。」
他們被囚禁七天了。
如果秦家有能力找到他,早已經找到。或者說,找到了,卻無計可施。
秦暮時在國外養病後,退隱多年,估計都不知道他們被綁這回事。秦昀重傷,秦家沒了主心骨,應付其他糟心事都夠嗆,賀延東知道,他和明玦這次陷入到了絕境之中。
可是在絕望之餘,他又覺得慶幸。
幸好被抓來的人不是蘇驚予,否則他真的沒辦法想象蘇驚予再為他受傷的樣子,他一定會殺了自己。
他在乎明玦,但更理智。
若想活命,除非手握能和巴叔抗衡的籌碼,他沒有人,不能與外界通訊,就好像被扔在了一座孤島,孤立無援,能依靠的只有他的心計,他的狠辣,他的冷血。
「殺了他,不過就是讓你手中多沾染了點血,又能改變我什麼。」賀延東看了明玦一眼,轉而笑了:「或者說,他是秦昀的心腹,我和他交好,可是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始終低於秦昀,借你的手殺了他,日後,你能放我回去,我又多了一份和秦昀抗衡叫板的籌碼,對我來說百無一害,我是個商人,為什麼要做賠本買賣。」
巴叔怔了怔,賀延東似乎遠比他想得還要冷血,還要無情。
和秦薇一點都不同。
「你還妄想我放了你。」巴叔似乎看到了希望。
「賀延東,老子要殺了你。」明玦躺在地上,流失的血液讓他渾身無力,眼神迅速失焦,但依舊不忘破口大罵:「你對得起秦家的栽培嗎昀哥真心待你,而你卻想著如何上位,你和老巴有什麼區別?」
巴叔望了望眼前這個漂亮到極致的男人,虛弱卻凌厲,如同他的母親一般,是朵驕傲的玫瑰。
「秦家究竟是想栽培我還是想控制我,你們心裡清楚。」賀延東雖然盯著地面,餘光卻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巴叔那瞬間的放縱,藥效後勁十足,他的大腦混亂又沉重,手指嵌進肉中,刺激著每一處神經:「巴叔,你想要與我合作,不過就是想要控制秦家,順便得到JR運輸渠道,在這件事沒辦好之前,我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我一定會活著走出這裡,也就意味著我又有掌控秦家的機會了。」
「秦家勢力龐大,只靠我一個從未路面的外人,怕是不行。」此時,賀延東轉過頭,目光對上巴叔,眸中皆是慾望和算計,「明玦不一樣,他是秦家養大的,在秦家的地位舉足輕重,想要掌控秦家,有他的幫忙或許會輕易許多,到時候再殺了他,豈不是物盡其用。」
賀延東淡淡的表情,冷冷的話語,一時間讓巴叔摸不准他是真想利用明玦,還是單純地想救他。
思索片刻,巴叔道:「把他帶下去。」
他緊緊盯著賀延東,那張漂亮到讓人移不開眼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陰沉到讓人可怕。
「這麼說,你是肯與我合作了?」等人散了,巴叔挪近了腳步,笑著問道。
賀延東說:「這麼著急?運輸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想萬無一失,總要上下打點。」
「別給我賣關子,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先幫我將一批貨運出去。」忍耐多時,巴叔終於露出了破綻。
賀延東終於確定,巴叔的運輸系統出現了問題,不然也不可能在這不成熟的時刻急於找上門。但他不可能幫忙,A市就像一道天然屏障,一旦讓巴叔佔據了市場,讓他在A市建立了穩固的聯繫,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能力沒你想象得那麼大。」賀延東說,「再說了,我被你困在這裡,外界發生了什麼我根本就不清楚,怎麼幫你部署。」
巴叔沉聲道:「這些都好說,你辦公的時候,該用到的設備,我會給你。」
賀延東挑了挑眉:「這麼說,巴叔是不願意放我回去了。」
「互聯網時代,線上辦公也是一樣。」巴叔加深了眼中的笑意:「我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跟得上你們年輕人的潮流。」他彎下腰,突然捏住了賀延東的下巴,仔細打量著那張臉。
對視許久,他緩緩鬆開了手。
似乎在自言自語,低聲說著:「到現在,我都沒找到你母親的屍骨。」
「甚至,連那個野男人是誰都不知道。」
前塵過往,對賀延東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了。回到房間,一身冷汗。剛才的沉穩冷靜,瞬間崩塌。他不敢想象,如果,如果剛才跪在地上被打到吐血的人是蘇驚予,他該怎麼辦。
他強大,可在面前那些瘋到連命都不要的人,他承認,他輸了。
兩百公斤的違禁品,賀延東有能力運輸出去,但他不想毀了A市,毀了無數個家庭。
童年的經歷,是他揮之不去的陰影,需要他用一生來治癒。
他不想有無數個家庭,支離破碎,如他一般,活在地獄中。
巴叔急於交貨,拿槍舉著賀延東的頭,不怕他不配合:「瞧瞧這照片上的小孩兒,年少輕狂,瀟洒不羈,怪不得被你藏得那麼深,可是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一瞬間,賀延東臉色蒼白如紙。
*
大雨滂沱,蘇驚予拎著槍,站在空曠的野地中。
如線般的雨珠順著嘴角的血珠一起滑落,卻絲毫不感覺到痛。
支撐他的只有那個男人的一句話,想得到賀延東的信息,就打敗他們,活著出去。
槍不是真的槍,而是軍事實戰演練中的槍支,不會要了人性命,但近身搏鬥,赤手空拳,每一個攻擊他的人,都像是要了他的命那般。
蘇驚予贏了,就算一年來不曾碰過槍械,不曾實戰,他依舊贏了。
縱然臉上掛傷,縱然被揍到吐血,依舊不可否認他就是天之驕子。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撐著傘,靠近他,伸出手,遞給他一塊方巾。
蘇驚予終於看清了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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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