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墨華三人沉默無聲的回到了持劍峰。
墨華身邊的小童滿帶笑意的迎了上來,看到三人臉上的神色,神情一斂。
墨華突然回頭,看向了身後的夏知秋,聲音冷淡的說:「不敬師姐,挑撥同門,罰供三年,自己去葯田幫外門弟子看守草藥三月,去執法堂領罰吧。」
他這句話來的突然,蘇晴月幾乎是失聲般的叫道:「師尊!」
而被罰的夏知秋卻彷彿是意料之中一樣,「是,徒兒領罰。」
隨即轉身,一言不發的離開持劍峰。
所有的一切都太突如其來,蘇晴月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師兄突然就被師尊罰去了執法堂。
師尊清冷的目光看了過來。
蘇晴月整個人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她突然意識到,師兄只是佯裝說笑般的刺了師姐一句,師尊都能意識到,那她……
果然,下一刻,墨華看著她,說:「你夏師兄與你師姐有舊怨,但你剛上山,沒必要摻和到他們的恩怨之中。我知道你與你二師兄要好,但沒必要因你師兄而與你師姐關係冷淡。晴月,你是個好孩子,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你師姐看似冷淡,但為人最是豁達,她不會因為一兩件小事怪罪你,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蘇晴月心裡一冷,明白自己是太急躁了。
但師尊只罰了師兄卻沒罰她,就證明還沒到最壞的地步。
她抬頭看著師尊,眼眶一瞬間就紅了起來。
少女眼眶中的熱淚將落未落,哽咽道:「師尊,是弟子錯了,我只是、只是怕您不喜歡我。」
墨華看著眼前這張臉,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已經想不起拂兒當著他的面落淚是什麼時候了。
似乎是很久以前,久到能追溯到他在凡間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衣衫狼狽的少女拿著半截斷劍,在被他帶走之前,看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落下了一滴淚。
他仍舊記得。
從前他從未問過她那個時候為什麼哭,現在他突然很想知道,她那唯一一次落淚是為了誰。
他恍然回過神,看著蘇晴月,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他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有空找你師姐道個歉,不要讓你師姐為難。」
蘇晴月垂下眸子:「徒兒知道了。」
墨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身邊的小童連忙跟上。
蘇晴月看著他的背影,眼眸中略過一絲不甘。
她是太急躁了。
但現在的情況由不得她不急躁。
她很清楚的知道現在自己身邊那些對自己好的人都是把自己當成誰,她可能比他們還知道。
如果秦拂永遠擋在她面前,那她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墨華大步走向自己的洞府,腳步顯得有些匆忙。
小童跟的辛苦,匆匆道:「劍尊,今日青城派派人來了,說是給秦師姐送謝禮,但你們都不在,謝禮就放在了問劍崖上。」
墨華腳步頓住:「青城派?」
小童連忙說:「三個月前秦師姐救了青城派掌門的獨子,青城派掌門親自來答謝沒見到劍尊和師姐,如今聽聞師姐出關劍尊也回來了,青城派掌門再次來答謝師姐。」
墨華有了印象。
他依稀記得,拂兒救的那個掌門獨子為人也有些荒唐,曾在持劍峰直接向拂兒求親,被夏知秋給擋了回去。
墨華冷哼一聲:「我明日見他。」
小童又問:「那青城派掌門帶來的謝禮呢?」
墨華沉默了片刻,說:「送到葯峰。」
「是。」
小童離開之後,墨華不知為何有些心緒難平。
他索性回到自己洞府。
漆黑的洞府只有一顆夜明珠照明,墨華閉上眼睛,原本應該立刻進入坐忘無我的入定狀態,可在閉目的那一刻,突然有一個聲音自虛空中響起。
「墨華。」
墨華豁然睜開眼睛,眼神瞬間銳利如劍:「誰!」
那聲音輕笑了兩聲:「我是誰,你應該知道。」
墨華冷笑:「裝神弄鬼!」
那聲音哈哈大笑:「裝神弄鬼?天下有幾人能當著太寒劍尊的面裝神弄鬼?你找不到我,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你啊!」
墨華這才發現,他入目所及的並不是自己熟悉的洞府,他腳下踏著的也不知堅實的大地,他整個人如同處在一個虛空之中,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將它包圍。
它說:「我,就是你啊!」
心魔。
墨華冷笑:「本尊一生立身持正,道統永固,哪怕你是心魔又如何!」
心魔哈哈大笑。
他用一種嘲弄的語氣說:「你若是立身持正,又何來我的存在?我是你的欲.望!你若是心如磐石,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今天在魔淵上,你為何會對著你的弟子動怒?」
墨華:「我為何會對拂兒動怒?我只不過是……」
他猛然頓住,豁然睜大了眼睛。
……
青城派的謝禮送到葯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秦拂跟著谷師叔第一次學習葯華經。
第一天的學習,谷師叔驚呆了,秦拂也驚呆了。
秦拂吃驚是因為她沒想到這個葯華經名字中帶著「經」,內容中居然還真的處處充滿佛家的禪意,學習的時候一度讓她懷疑自己學的是一門佛家功法。
也是因為對佛家的那些禪意不太熟悉,她學起來的時候頗有些艱難,花費了兩個時辰的功夫才剛剛入定,又花費了三個時辰的功夫,才將將按照葯華經的功法把渾身靈力運行一個大周天。
她驚呆了。
她都快忘記自己上一次運行靈力這麼慢是什麼時候了。
谷焓真也驚呆了,他都快忘記上一個能這麼快運轉葯華經的人是誰了。
兩個人都懷著吃驚的心情看向對方。
看著秦拂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谷焓真終究是把滿肚子溢美之詞給咽了回去,一派高冷風範的叮囑道:「持之以恆,不可懈怠。」然後含恨的再次想,這麼一棵好苗子為什麼不是自己的弟子。
谷焓真走後,秦拂看著外面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剛開始修鍊的時候。
這時候持墨敲響了門,告訴她青城派的謝禮從持劍峰送上來了。
秦拂讓持墨帶她去看看。
然後她就看見了滿地的靈石靈寶靈藥,各種各樣,應有盡有。
持墨倒抽了一口冷氣,秦拂也倒抽了一口冷氣。
說真的,哪怕天衍宗號稱第一大宗,秦拂還是核心弟子,她也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靈寶。
該怎麼說呢,青城派不愧是出了名的有錢。
她正這麼想著,又聽見持墨恍恍惚惚的說:「師姐,那個青城派掌門還說,他這次來的匆忙,只帶著這些,過兩天他門下的弟子帶著東西趕來,那才是真正的謝禮。」
秦拂:「……」
該怎麼說呢?不愧是在話本里能捨棄全部身家撈自己兒子的掌門。
持墨又說:「青城派掌門這次還準備把一汪靈泉讓給天衍宗,全宗門都知道了。」
秦拂一聽,不由得有些玩味。
說真的,她救了周子明,青城掌門準備厚禮答謝她沒什麼問題,但他又趁著這個機會向天衍宗贈禮,那擺明了向藉此和天衍宗關係更進一步了。
審時度勢,難怪青城派一個身懷巨富的小宗門能靠著這個掌門活這麼久。
那麼在那個話本里,那些人害的周子明這麼慘,也不知道這隻審時度勢的老狐狸會做什麼。
但這些基本上和秦拂也沒什麼關係了,那是青城掌門與天衍宗掌門之間該交涉的事情。
秦拂把那些珍寶收進了儲物戒里,轉身出了門。
持墨提聲問道:「師姐,你去哪兒?」
秦拂:「後山。」
持墨不明所以。
這段時間秦師姐怎麼老往後山跑。
秦拂往後山跑當然是因為要去找天無疾。
這次天無疾彷彿知道她要來一樣,在他們數次見面的竹林旁生起一把火,火上坐了一個黑色的小陶罐,他身上的衣服卻穿的分外單薄。
秦拂蹬蹬蹬跑過去,問:「這次你又在做什麼吃的。」
天無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葯,你要嘗嘗嗎?」
他一說,秦拂果然從中嗅出了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她敬謝不敏。
天無疾笑了笑:「喝了葯你就可以幫我梳理經脈了。」
秦拂就坐在他旁邊看他熬藥。
坐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從儲物戒里拿出了幾件防禦法寶遞給天無疾。
這裡面有秦拂自己攢的,也有從青城派的謝禮里挑的。
天無疾看著那些法寶,又看了看她,挑了挑眉。
秦拂說:「如果是要下山的話,你身上有些防禦法寶,我也能安心一些。」
天無疾一頓,也沒有矯情什麼,抬手收下。
然後他從自己衣袖裡拿出了一個瓷瓶扔給她。
秦拂接住,一打開便聞見一股熟悉的香味,正是在魔淵上天無疾給她吃的那雪白丹藥。
天無疾淡淡的說:「凝雪丹,有清神靜氣、穩定傷勢的作用,你先用著吧,聊勝於無。」
秦拂那天吃這個葯感覺確實不錯,也不和他矯情,收了下來。
然後他們這幅月色之下互贈禮物的場景正好落入了滿心期待跑來這裡找秦拂的周子明眼裡。
他眼中的希望破滅,從嗓子眼裡發出一聲哀鳴,引得兩個人都看了過來。
秦拂詫異,天無疾玩味。
周子明抖著手指著這兩個人,悲憤道:「秦仙子,說好了您要是有心情愛就先考慮我的呢?您居然在外面有了別的狗!」
秦拂:「……」
被比作狗的天無疾:「……」
他悲憤道:「你們互訴衷腸居然還用我給秦仙子的謝禮!秦仙子,您、您……嗚嗚嗚嗚……」
秦拂:「……」
她忍無可忍,怒道:「周子明!你有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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