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嚴君樗里疾
月余時間,白氏父子游轉了大半個秦邦。wENxuEmI。cOM少年白起老老實實地跟隨著父親,沒生出半點是非。這月余遊歷,實令人感嘆不已。西秦終不再是昔日光景,也稱得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行走若久,卻沒碰著半個剪徑大王,不崇禮樂教化的秦邦且能如此,實屬不易。
不過,秦人個個臉上愁雲終日,不見喜色。從楣郡,經隴西,達北地,共十二處城邑,都如南城邑一般,處處隱現旌旗。看來廟堂風雨,變數實多。
父子二人本想南下咸陽,再花些時日,然後歸鄉。在他們出發之時,卻聽得秦國又動兵戈,咸陽城緊行止。只得作罷,繞道巴蜀,折回楣郡。
其實,那段故事早已開始:武王令左丞相甘茂開三川,領文武重臣游乎洛邑,舉神鼎,絕臏而死。臨終時,王令嚴君樗里疾主政。歸國下葬武王,嚴君疾治孟賁舉鼎之罪,族九族,盡殺於東市。
孟賁與公子壯相厚,公子壯曾與武王爭帝位,不得,畢竟是親弟兄,公子壯不敢生事端。武王亦倚重其弟,京衛之師全在公子壯帳下。武王兄弟都是豪爽好鬥之人,對孟賁這等天下力士很是青眼有加。公子壯愛妾正是孟賁之妹。孟賁受誅,其妾亦屬其列。公子壯竟派家丁護院守其家門,拒不交出孟賁之妹。將士們沒有辦法,空手向嚴君復命。嚴君並未深究,反倒把搜查將領誅殺了事。不料公子壯不僅不領情,且與嚴君分庭抗禮。將士們人心惶惶,更是有心歸於公子壯。
嚴君與王不得已,便借口武王國葬,衛國僅派個中大夫弔唁,其無禮於秦,欲伐之。遂令左庶長公子壯將兵伐衛,實則欲將他擠出廟宇。
公子壯威望頗深,卻也不敢肆意作亂。京衛之師不過三萬,嚴君老謀深算,昭襄主國,他仍舊安坐左庶長,但他們不會不有所行動。誰知道嚴君到底在軍中安排了多少親信。於是往恩相甘茂府討個對策。甘茂令其擁兵自重,威懾朝野,他則暫居廟堂,靜候良機。公子壯欣然應許。
昭襄王擇良日登台拜將,孰料嚴君令其佩虎符往三川調用穰侯魏冉十萬之兵。穰侯魏冉者,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其先楚人,姓羋氏。太後有二弟,其異父弟即魏冉,同父弟曰羋戎,為華陽君。昭王即位,加封同母弟公子布為高陵君,公子疾風為涇陽君。而公子壯為季君。這魏冉最賢,自惠文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幸得魏冉相助,將十萬兵歸咸陽而立昭王。昭王即位,本欲留其相佐。因斥候探得楚、魏主盟伐喪攻秦,乃加封魏冉為上將軍,將兵三十萬於三川,山東諸國遂不敢妄動。魏冉豈能讓公子壯奪其兵權?縱便是伐衛戰勝,魏冉那還有精兵二十萬,他公子壯怎敢擅奪之!
嚴君這招太過陰毒,公子壯氣得臉色鐵青,登台拜將,文武百官都在場,他敢不從命!右丞相甘茂瞟眼示意他暫且忍耐。公子壯是個極有城府之人,雖一把從嚴君手中奪過兵符,卻也不得不向昭襄王拜謝。
秦欲伐衛,其先必取與秦交界的衛之封地蒲。適有一人,姓胡名衍,乃天下聞名之辯士。蒲地太守墒,乃衛公子。聞及秦調兵十萬壓境,甚是惶恐,乃請胡衍往說救蒲。胡衍領弟子數人直入咸陽,求見嚴君。自孝公敬國士,后惠文、武主國,遂成敬士之風。況胡衍名滿天下,不可不見。
胡衍得見嚴君,也不寒暄,長揖而立,乃謂嚴君疾曰:「公之伐蒲,以為秦乎?以為魏乎?為魏則善,為秦則不賴矣。」
嚴君有「智囊」之稱,四朝之臣,豈須得讓他人曉已利害?胡衍雖作長揖,面無敬意。看來辯士虛名,言過其實!「伐蒲自當為秦,先生何言為魏?」嚴君面帶微笑,慢慢地端起茶盞。
胡衍竟越自得意,摒袖而曰:「衛所以為衛者,以有蒲也。今蒲入於魏,衛必折於魏。魏亡西河之外,而弗能復取者,弱也。今並衛於魏,魏必強。魏強之日,西河之外必危。且秦王亦將觀公之事。害秦以善魏,秦王必怨公。」
嚴君故作驚恐狀,起身而為胡衍曰:「奈之如何?望先生教我。」
胡衍自得意道:「公且休驚,某可為公解之。公釋蒲勿攻,臣請為公入戒蒲守,以德衛君。若此,衛必親於秦而絕於魏,與秦有大益。」
嚴君疾喟然曰:「先生之言甚是,我即刻面見吾君,罷兵以還。」
胡衍乃出,因入蒲,謂其守公子墒曰:「樗裡子知蒲之病也,其言曰:『吾必取蒲。』今臣能使釋蒲勿攻。」蒲守再拜,以黃金三百鎰相贈,曰:「秦兵誠去,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胡衍取金於蒲以自貴於衛。此乃后話。
且說嚴君疾真箇在朝議中提及其利害,請昭襄王收回成命,駐兵於三川口。諸大夫皆言嚴君中辯士之詭計矣,唯有右丞相甘茂默不作聲。嚴君再三請之,昭王乃許之。
朝議后,昭王陰留嚴君,乃問其由。嚴君大笑曰:「我豈非知胡衍之計,唯為公子壯爾。」原來,嚴君只是欲將公子壯擱置外地罷了。武王連年征戰,正需與民休息,而且昭王金殿未穩,豈能輕談伐戰中原!天下智士皆識嚴君之計,為庸者非之,胡衍之行,徒留於後世笑柄。
公子壯雖被嚴君使計黜之外,廟堂之中尚有右丞相甘茂非同心於王者。甘茂曾大功於秦,世之賢良。然立主之事與嚴君不合,無擁主之功,昭王不計前嫌,仍令其為右丞相,而茂不思報國,反陰助公子壯。王甚怨之,乃謀與嚴君。嚴君亦求計不得,焦慮不已。
恰此時,楚懷王怨前秦敗楚於丹陽而韓不救,以秦國喪而必不出兵,乃以兵圍韓雍氏。韓王使上大夫公仲侈告急於秦。秦昭王新立,金殿尚不穩,豈有餘力相助他國哉!朝中又有宣太后聽政,太后乃楚人,事不關秦,她怎會助韓而攻父母之邦,遂不肯相救。
公仲侈乃韓之智囊,他肯定不會就此干休。想盡百計千方,得見右丞相甘茂,以曉利害。甘茂適被昭王所冷落,昔日門前客,今已往別家!最是悲涼時,竟有韓之上大夫來交,自是求之不得。且公仲侈獻上韓之國器——魈笏劍。此劍乃昔日五霸之晉文公帳下大將韓厥之劍,吹毛斷髮,削鐵如泥。唯有韓儲才有資格配用,延傳數百年,昔年魏得龐涓,欲求此劍,三城易之,韓不許,遂有申不害之敗。甘茂武將出身,豈有不愛之理?於是許之救韓。
甘茂夜訪昭王,適時昭王已寢,吩咐其明日朝堂再議。甘茂強請之。王不得已,私令衛士往丞相府相請嚴君,召之於偏殿。
甘茂謂王曰:「韓正是因為有秦援助,所以敢以微力扞強楚。今雍氏被圍,秦師若不出餚山,相助韓國。韓雖願仰首事秦而不得朝矣。韓力單勢微,強楚久攻之下,必不可保,只得南合於楚。楚得韓地,其勢大增,則魏氏亦不敢唯楚是命,如此,則秦危矣,尚求西出餚函,逐鹿天下,入主中原乎?秦若助韓,韓必衷心事秦。貢幣獻地,其利深大。吾王思之,鑒之!」秦王許之,后問及嚴君,嚴君亦覺甚是。且可再讓公子壯出兵,塞其望歸咸陽之請。楚見秦兵洶洶而來,只得退兵。韓獻珍奇十輿以酬。
由此,嚴君既得罪季君公子壯,又有私怨於楚。嚴君出,有死士刺殺,幸得護衛拚死相救。嚴君只是受了驚嚇,未有大礙。此事一出,天下震動。嚴君何許人也,孝公愛子,惠文王之弟,兩代秦主之叔,強秦之相,為昭王倚重肱骨之臣,如此地位,動嚴君者莫若反秦!昭襄王大怒,禁閉咸陽,誓要查處凶人,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因而,白氏父子只得繞行巴蜀,返歸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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