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聞香教起事
剛才宋獻策解釋的幾句話讓趙和心有所動,他現在可不是官身,雖然背後有楊漣的護佑,但東林黨內看自己不順眼的人還有很多,萬一自己私自研究火器的消息被人知道,那到頭來倒霉的可是自己。
趙和原本想趁著現在空閑,利用自己那粗淺的化學知識,幫助沈麟搞出完美版黑火藥,但是剛才被宋獻策提醒,決定還是低調為好,等自己真正掌控了權利,或者手中的實力強大到外人不可動搖,那個時候才是發展工業攀科技樹的機會。
既然決定暫時隱藏勢力,自然曹寶那些士兵也就不用看了,趙和交代了幾句就帶人回農莊去了。
趙和來到四合堡已經是九月底,在小冰河氣候的影響下,北方早早的下起了雪,趙和躲在農莊里無所事事,每天除了逗弄兒子趙恂,就是與幾個妻妾敦倫,在趙和的不懈努力下,胡杏兒與沈月都在年底傳來了好消息,懷上了趙和的孩子。
添人進口自然是好事,在過年的時候,趙和大發慈悲給手下的佃戶每家賞了十兩銀子、二十斤豬肉,整個四合堡村的村民對趙和真是感激涕零,這個時代像趙和這樣大方的地主實在不多見。
趙和在霸州農村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可遠在京師的楊漣過得並不快樂。
新皇帝朱由校登基后,朝中那些楚黨、浙黨、魯黨被一掃而空,不管什麼崗位都換上了東林黨人。以前在萬曆朝被罷黜的一些東林大佬,也紛紛被新皇起複受到重用。
這些東林大佬也不是普通人,比如李三才、趙南星、高攀龍之流,他們的身份地位比楊漣等人高了不知多少倍,所以當這些東林大佬回到京城重新進入政壇后,馬上將楊漣等一些東林黨新生代擠到一邊。
楊漣是新皇朱由校的老師,同時在移宮案中立有首功,楊漣因為這份功勞被提拔為都察院右都御史,在左都御史空缺時代為署理都察院大小事情,大家原本以為楊漣由副轉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讓大家跌破眼鏡的事發生了,在一次認證了官場中領導說話如同放屁這個恆古不破的道理。
當與葉向高起名的東林大佬高攀龍回京后,根本沒經過廷推等正常幹部任免手續,馬上被皇帝委任為新一任左都御史。高攀龍資歷老也沒什麼,關鍵的是朝廷中竟然一點沒有反對的聲音,好像高攀龍就應該得到這個職位。
楊漣雖然道德水平很高,但他也是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人,在得知自己嘴中的鴨子飛了十分生氣,可他偏偏這股氣還無處可發,高攀龍在萬曆二十三年就當過從三品的太常寺少卿,這種資歷比楊漣的老師葉向高都要厲害,所以楊漣只能自己生悶氣。
與楊漣有相似想法的大有人在,只是他們大半屬於中級官員,無法與那些大佬對抗而已。所以在天啟元年的朝堂上,看似一片眾正盈朝、欣欣向榮的氣息,可背地裡一些暗流已經產生了。
朝中這些東林黨人為了爭權奪利互相算計,皇宮內部的鬥爭一點不比外朝來的差。當時移宮三人組都倒了霉,李選侍最慘,被趙和騙色后徹底倒地爬不起來,趙和還算不錯,雖然被攆出了京師,但還保留了東山再起的機會。可魏忠賢卻沒過幾日就悄沒聲的重新出山,掌管了宮內最為重要的尚寶監。
當然魏忠賢重新出山有朱由校捨不得他的原因,但大半還是客印月在朱由校面前吹的耳邊風起了作用。魏忠賢的口活了得,在老太監的賣力輸出下,客印月才答應幫他說話,所以在趙和離開京城后沒有幾天,魏忠賢就重新回到權力中樞。
不過這時候的魏忠賢早已經被東林黨收拾怕了,以前他以為自己背靠皇帝,這幫臭老九還能拿自己怎樣?可是經過移宮案后,魏忠賢發現皇帝的權威都鎮不住這幫臭老九,更不要說自己了。
所以重新出山的魏忠賢謹小慎微,在宮內巴結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的同時,還刻意迎奉楊漣左光斗一些東林新秀,雖然換來的都是滿鼻子灰,但還算獲得了楊漣等人的原諒。
如果趙和在楊漣身邊,肯定捅咕楊漣弄死自己的結拜大哥魏忠賢,可趙和遠離權力中心,並不知道發生的事情,所以楊漣左光斗之流的正人君子,就這樣被魏忠賢的偽善面孔所蒙蔽。
當然這是後世歷史書上記載的,真實情況是楊漣等人正被黨內政治鬥爭糾葛,根本沒時間搭理魏忠賢這麼一個死太監,所以才給魏忠賢坐大的機會。
朝中亂成一鍋漿糊,不過這些與趙和都沒有關係,他在霸州四合堡農莊中悠哉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時間轉瞬即逝,轉過年後的天啟元年正月二十,趙和的農莊迎來了一個貴客,正是趙和的大舅哥孫廷龍。
得知孫廷龍來了趙和十分高興,趕緊出門迎接,到了門口才發現跟著孫廷龍來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孫廷龍的老師文震孟、師兄姚希孟二人。
趙和看到文老頭來了就是一愣,趕緊整理衣服躬身行禮道:「不知文起先生大駕光臨,小子不能遠迎真是死罪!」
文震孟還是一副死了娘老子的苦瓜臉,看到趙和出來上下打量一下,這才沉聲問道:「聽說你在京師受了挫折,跑到霸州這裡隱居了?」
趙和心中暗罵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自己在遼東拼死拼活與女真蠻子打仗你怎麼沒聽說?自己堅持正義與鄭貴妃一黨鬥爭到底你怎麼沒聽說?自己在天津費勁心力為遼餉之事殫思竭慮你怎麼沒聽說?怎麼現在老子剛倒霉,你倒聽說了?
趙和苦笑一聲說道:「是啊,朝中出現些變故,所以在下辭官在家閑居!」
文震孟聽趙和這麼說,哼了一聲說道:「谷豐,做人要正,萬萬不可玩那些什麼歪門邪道!你現在上面有文孺與受之護佑,可是將來呢?我們這些老一輩不在了呢?」
趙和知道文老頭估計聽到了自己一些不好的信息,但他能怎麼辦?文老頭不管身份地位都遠在趙和之上,現在又拿出長輩的姿態教訓自己,趙和只好低頭表示自己當時年輕氣盛,聽信了宮中小人的讒言,這才誤入歧途!
還是邊上的大舅哥孫廷龍心疼趙和,看到趙和被訓的有些下不來台,趕緊在邊上解圍道:「谷豐,老師帶著我們走了半月有餘,年都是在路上過得,現在到了你的地頭,還不快快邀請我們進去休息?」
有了大舅哥解圍,趙和趕緊說道:「對對!是小子疏忽,文先生、姚世兄,快快請進!」
跟著文震孟來的還有七八個家丁,他們有趙和的管家帶下去吃飯休息不提,文震孟等人被趙和引進到大堂就坐。
等僕人上了茶,趙和吩咐多準備幾個碳爐子,這才問道:「文先生,剛才聽孫兄說你們年前就離開了蘇州,可是有什麼急事?」
文震孟沒說話,姚希孟笑道:「谷豐賢弟,去年八月,先皇登基後半個月,禮部行文天下,今年為天下學子新開恩科,所以老師帶著我們要北上京師趕考!」
原來去年萬曆皇帝死後,泰昌皇帝登基,按照傳統在第二年要開一次恩科,已示皇恩浩蕩。可是泰昌皇帝當了一個月的皇帝就死了,換上了新皇帝天啟帝。可是泰昌皇帝的聖旨也下了,總不能改了這次恩科吧,所以朝廷決定原定的恩科繼續舉行,而天啟朝的恩科延續到天啟二年在搞。一年一次科舉考試可是讓天下學子興奮不已,這樣一來當官的機會豈不大大增加?
文震孟聽自己外甥說完,嘆了口氣說道:「哎,老夫在萬曆二十二年以弱冠之年舉鄉試名震蘇州,可是會試之路蹉跎了二十六年,會試參加了九次,卻一次未中!這次老夫在奮力一次,如果不中就永不科舉!」
文老頭二十歲就中了鄉試成了舉人,在文風鼎盛的南直隸那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會試之路漫漫,文老頭連考了九次都沒中。趙和聽文老頭說完自己都被感染的有些寒心,如果換了趙和自己,不要說九次不中,就是第二次不中趙和都會泄氣,想到這趙和不免心中佩服文老頭的毅力來。
姚希孟與孫廷龍二人聽文震孟這麼說,也都十分唏噓,姚希孟只比文震孟小六歲,他也已經科舉多次,但也一次未中。孫廷龍是萬曆四十五年的舉人,當年就去京師參加了會試,自然也沒有中。三人都是科舉的失敗者,現在聽文震孟這麼說自然都感同身受,所以一個個長吁短嘆起來。
看到這三個臭老九在這怨天尤人,趙和心中暗嘆自己真是找個好老師抱個好大腿,要不按照科舉正途一步一步來,真要坐到正六品的主事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為了活躍氣氛,趙和站起來笑道:「文先生,兩位兄長,既然到了小弟這裡,咱們先吃飯再說!」
文震孟三人也確實餓了,聽趙和這麼說這才點頭答應先吃飯。但文震孟想到自己悲催的命運,在飯桌上一句話不說,只是一個勁的喝酒,酒入愁腸自然醉的快,很快就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姚希孟是文震孟的外甥,自然要照顧自己舅舅,所以與趙和說了一聲,就攙扶自己舅舅休息去了。飯桌上就剩趙和與孫廷龍二人,趙和也就不在裝了,讓僕人將殘席撤了,重新炒了幾個常熟小菜,與孫廷龍邊喝邊聊。
經過與孫廷龍詳談,趙和才知道這三人為什麼不走大運河,偏偏跑到了霸州這裡。原來在山東出現了民亂,濟寧一帶的大運河斷了。孫廷龍三人這才走的陸路,經過徐州取道河南,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才來到霸州。
趙和聽孫廷龍這麼說才明白,為啥他們在年前就出發了,走陸路當然要麻煩些。
孫廷龍提到山東民亂,嘿嘿一笑說道:「賢弟,這山東民亂還與你有些關係!」
趙和聽到后一愣,問道:「與我有關係?願聞其詳!」
孫廷龍將山東的問題說了一遍,趙和才知道原來還真與自己有些關係,在山東帶著泥腿子造反正是趙和的老熟人,聞香教的大師兄徐鴻儒。
原來當年在泰安時,徐鴻儒帶著手下準備弄死趙和,可是沒想到被趙和反殺。要知道趙和可不是一般人物,他的老師可是探花郎錢謙益。正巧泰安知州李精白是錢謙益的同學,老同學的門人弟子受了欺負,李精白自然要好好調查,可是等深入調查后才發現事情更加大條,原來在泰山上搞事情的這幫人正是朝廷認定的邪教組織聞香教。
聞香教屬於白蓮教分支,歷來都是朝廷重點打擊的對象,現在出現在泰安,李精白作為泰安守土官,自然要責無旁貸的進行鎮壓。
在官府不予餘力的絞殺下,聞香教在泰安的勢力被清剿一空,連帶整個山東的勢力都受損。徐鴻儒原本就準備造反,現在既然朝廷盯上了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去年,也就是萬曆四十七年舉起了義旗。
萬曆四十七年六月十九日,徐鴻儒帶領五千聞香教信徒,在山東巨野西部、鄆城南部和范縣、催陽起義,自稱中興福烈帝,年號大乘興勝。
萬曆末年因為社會矛盾加劇,同時趕上小冰河時期農民收入減少,所以山東河南等地民亂不斷,一年不搞個十起八起都不好意思往中央報,這時候正好趕上萬曆皇帝處在生命末期,朝中大臣都在等著皇帝咽氣,所以山東都司上報的軍情誰也沒當回事,只是由兵部下了一道命山東都司進剿的命令。
當時的山東官員也沒當回事,幾千個泥腿子造反能成什麼大事?所以山東都司命令兗州兵備道會同地方巡檢司進剿。
上級都這樣了,下面自然也能對付,兵備道衙門組織了一千多人的當地軍戶,還有幾百巡檢司軍士,在一個千總的帶領下趕去范縣,按照官老爺的估計,只要朝廷大軍已到,這幫泥腿子必定如同烈火退毛一樣紛紛瓦解,到時候自己升官發財的機會又到了!
官老爺們的算盤打的挺好,可是他們面對的聞香教可與一般泥腿子造反不同,徐鴻儒為了這次起義準備了十多年,不僅準備了大量的糧食兵器,其中最為核心的五千教眾都是經過多年訓練的老手。所以有心算無心之下,朝廷一千多官軍一個照面就被叛軍打的屁滾尿流,連帶兵的千總都死於軍陣前。
失敗的消息傳到了濟寧,知府老爺與道台老爺馬上慌了神,趕緊又組織了兩千人馬派往前線,準備將起義之火撲滅在萌芽中。可是讓他們失望的是,這兩千人重新走了老路,在范縣全軍覆滅。
知府與道台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趕緊將軍情上報給山東巡撫與都司衙門,希望省裡面趕緊組織援軍來救援。可是這時候已經完了,徐鴻儒借著兩次大勝的聲望發展壯大,在七月底,五千教徒已經發展成十萬之眾。等山東都司衙門反應過來,派出由一名參將帶領的一萬五千援軍趕到的時候,徐鴻儒已經佔領了滕縣、鄒縣、嶧縣等縣城,並準備進攻兗州、曲阜、郯城等地。
等參將帶著援軍趕到兗州時候,整個兗州地界都是亂民,那名參將看著上十萬人的農民武裝十分發憷,他雖然帶著一萬五千人,但他對自己的部隊心知肚明,一些精壯都調去了遼東,跟著他來的都是老弱,如何是城外上十萬人的對手?
所以那名參將很聰明的留在了兗州城內,雖然城外那些亂民人多勢眾,但是看著並沒有攻城火器,所以待在城內還是比較保險的。
徐鴻儒看著久攻不下的兗州,大罵了當年的趙和一頓,要不是當年趙和在常熟將他們的火藥一把火燒了,現在豈能眼看兗州城牆束手無策?可是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徐鴻儒現在手下十多萬人,總聚在兗州這裡糧食不夠吃,沒辦法徐鴻儒將注意力轉向了漕運。在九月末,徐鴻儒佔領了漕運要道夏鎮,很快控制了山東境內運河兩岸的廣大地區,阻截漕運。
漕運是國之根本,大運河不僅要運送北方億萬百姓的糧食,還要供給九邊之地百萬將士的軍糧,漕運一斷將嚴重打擊了明王朝的統治,所以這時候不管朝廷諸位大佬打成什麼樣子,都要儘快解決山東問題了。
有了共同的敵人,朝中那些爭權奪利的東林黨馬上團結一致,在十一月內閣發出命令,令山東巡撫趙顏為總指揮,同時起用沂州本地的前大同總兵楊肇基為山東總兵官,全力鎮壓徐鴻儒的叛軍。
孫廷龍從蘇州起行的時候正是山東大亂的時候,運河斷了,他們三人自然不能在去送死,所以從徐州下了船,轉道河南。雖然因為河南地面也不太平,不過比山東還是強上不少,三人這才有驚無險的來到霸州。
到了霸州三人心頭一松,孫廷龍這才想起趙和給家裡的信中說明,他在霸州四合堡隱居。為了休息與恢復體力,孫廷龍便帶著文震孟來到了趙和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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