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潛進趙宮
既已想好接下來該如何潛進趙宮的對策,葉離自是想快點進入石趙皇室內部,儘快救出段王孫。唯有確保在時間上能夠有絕對優勢,這樣她才能有最大地把握去將人帶出來。
不過眼下,她還得先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季淵甩開。
雖然說季淵跟她不是一條道上的,但是這件事茲事體大,所以驚動的人能越少越好。
在將那些殺手盡數處理乾淨后,葉離與季淵又走了一段路程。因為葉離沒能找到合適的辦法將季淵甩開,所以她也就乾脆硬著頭皮和他并行走著。
季淵本是想將葉離平安送回建康城的,但是從鄴城到建康的路程只有七天,他嫌這路太短,所以見葉離沒什麼反應,他也就故意將趕路的速度放慢了。而葉離則是怕走遠了,等會兒趕回去還要花時間,因而是能走多慢就盡量拖多慢。就這樣,倆人懷著不同的拖延目的,硬是將一段短程的路,拖了到了晚上還沒趕到。
本來在三十里之外有個驛站的,而他們如果按正常的速度走的話,這會兒就應該到了。可是現在天都黑了,倆人還是牽著馬在野外一步一步挪著。
葉離本來是心裡頭想著事兒,見一路上季淵沒怎麼開口她也就隨著他沉默了。而季淵則是見她一路上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所以也就沒想多話惹她煩了。結果,走了這半天,一路上都是這麼沉默著走過來的。
終於,季淵見著眼前這般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看著天色也不晚了,便先開口打破了這場上的沉默,「葉將軍,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而這一時半會兒的怕是找不到什麼住宿的地兒了。要不然我們先找個地方稍作停歇,等明日一早再繼續趕路也不遲。」
「也好。」葉離看了眼天邊垂掛著的那輪月,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也接近亥時了。這一天也沒怎麼進食,中午只啃了點點乾糧,現在肚子里也沒多少存貨了。所以還是先原地稍作休整,正好也方便她好好想想該怎麼脫身。
季淵和葉離倆人都是屬於常年在外跋涉的那類人,所以對於露宿荒野這樣的情況早就習以為常了。不出一會兒,葉離便在一處空地上架好了一個火堆。而季淵趁著她在生火的時候,就去附近的林子里打了些野物回來。
在野外時,葉離總習慣在烤制食物時加上自己隨身帶著的調料。所以在見面前烤架上烤著的兔肉差不多熟了,她便伸手向包裹里找調料包。但在找到調料包的同時,她也摸到了放在調料包旁的一小包迷.葯。
這是昨晚在給銀針塗藥時剩下的。
在摸到這一小包迷.葯時,她抬眸看了眼此刻正專心烤著肉的季淵。
看來,眼下要想脫身,就只能先委屈季淵了。
「那個,我想去裝點水,這附近哪裡有溪流啊?」眼下也沒什麼渠道可以用來下藥的,只有先把季淵引開了她才有下手的機會。
聞言,季淵只以為她是口渴了。所以也沒多想,就翻出了自己的水囊給她,但不巧,他的水囊里也沒剩多少水了,「你現在這兒等下,我去幫你裝吧。」
現在正是周圍野物出來活動的時候,讓她去他不放心。
「有勞了。」葉離微微笑著,將手裡的水囊遞給了他。
……
見季淵走遠后,她便拿出了包裹里的那包迷.葯,然後拿起季淵要吃的那隻烤兔子,在上邊兒均勻的塗抹上了一層后,就將東西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不出片刻,季淵便回來了。
葉離接過水囊,道了聲謝后,便就悶不吭聲地吃著自己手上的東西。因為實在是餓得狠了,所以不出多時,那一整頭的兔肉便已被葉離盡數消滅了。
而季淵在回來后,見自己的那份兔肉烤的差不多了,拿起正欲下口,便聞到上邊兒有種奇怪的味道。這種味道他不陌生,正是迷.葯因受火烤制而散發出的獨特氣味。他雖不是什麼識毒高手,但這點程度迷.葯他還是能聞的出來的。
他復又看了眼正埋頭吃著東西的葉離,在看到她自接過水囊后並沒有飲用過的跡象,便想到剛才她說要去取水,不過是她用來調虎離山的把戲罷了。
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做什麼。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小七她都是不會輕易傷害別人的。所以,她若存有害人之心,那麼她也不會做下*這種多此一舉的事。
思及今日她的種種表現,他這才察覺出來了她的反常。
照以往,以她這雷厲風行的性子,在葉老太爺的壽辰一結束之後,她就該快馬加鞭趕回建康向成帝復命了。而她今日卻故意放慢了歸程的速度,連他這麼明顯的拖延時間她也沒能察覺出來。
她的洞察能力一向靈敏,要出現這樣的情況的話,只能說明她原本就沒有回建康的打算。之所以選擇繼續走,怕是因為有他在,所以不方便進行她的計劃。因此,她才想要在半路迷暈他從而脫身吧。
看來,他這一心的護送反倒成了她的累贅了。
雖然想到了這一層,但他還是沒能想明白她想做什麼。所以如今只有先假裝昏迷,看她有何動向了。
於是季淵便假裝著吃下了那塗了迷.葯的兔肉,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他便假裝藥性發作,就地倒了下去。
而葉離在見到他徹底地昏過去之後,便就丟掉了手裡的骨架子,將手上的油膩擦拭乾凈后,便就來到季淵身邊。為保險起見,她還不忘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細聽他的氣息平穩如常后,她也就將心放下。
這迷.葯的藥性有些強,而他剛才吃進去的那些,就足夠他睡到明天早上了。
這裡比較偏僻,人煙較少,就是蛇蟲較多。為了避免他在昏迷過程中出現意外,臨走前,葉離還特地將那包用於驅蟲蟻的小藥包放在了他的身上。
隨後她又在附近做了些小型陷阱,在確保幫他把在此處待上一晚的安全問題都解決完了之後,葉離這才放心地牽過一旁的馬兒,朝著來時的路回去。
而本就裝暈的季淵,在她離開之後,便就睜開了眼睛。
耳畔還傳來一陣逐漸淡去的馬蹄聲,季淵從地上爬起來后,便就對著葉離策馬離開的方向。看著遠處那一團沒有盡頭的漆黑,不覺間,陷入了沉思。
站立片刻后,他便轉身熄了身後的火堆。然後牽過一旁的馬匹,循著葉離離開的方向馳騁而去。
……
等到了城門口時,葉離支會了聲守城的士兵。不一會兒,便有人下來開城門了。
在那名士兵近身時,葉離向他出示了那塊白日里在那名殺手身上取下的腰牌。那士兵見了腰牌后,便趕忙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目送著她進了城。
葉離一路來到了宮門口,瞧著四周黑燈瞎火的,就知道還要在此等上一會兒。這宮門一般是要等到破曉時分才會開,等到那時,她只需憑著手裡的腰牌,隨著宮裡頭的領事進去就行了。
這宮裡頭一向都是只認腰牌不認人的,所以有了這麼塊牌子,進入趙宮就不是件難事了。只不過在進宮之後她還得換重身份。
因為只憑這羽林軍的身份,是無法進入趙宮內部的。而且要是一直拿著這塊牌子,指不定還要被石虎抓去問話呢。所以光拿著這塊令牌也不是辦法,她還得再找一條可行的出路。
葉離在原地等了將近半個時辰,見天邊已經掀起了魚肚白,於是忙打起了精神,牽著馬來到了宮門口。
宮門開后,就見一個小太監走了出來。
看那名太監一副睡眠不足的睏倦樣,手裡還拿著一個打更的銅鑼,便知這太監是一負責打更的。而這打更的太監基本上輪流著換的,在宮裡頭的地位極低。
見此,葉離眼珠子一轉,當下心裡頭便來了主意。
於是還沒等那名太監反應過來,葉離便先上前,一把將他的脖子扭斷。那太監還沒注意上來發生了什麼,就已先咽了氣。趁著這會兒四周沒人,葉離在那名太監斷氣后,便將其屍身拖到一處隱蔽的地方。
等到葉離再出來后,身上已經換下了那名太監的衣服。
在這宮裡頭,除了皇族,便只有宮女太監能夠在這宮苑內自由走動了。雖然換上太監的身份,會讓她在很多地方上受制於人,但是這卻是眼下能夠最直接進入趙宮內部,而不被石虎察覺的最好辦法。
還好現在這外邊沒什麼人,所以就算她偷偷溜進這趙宮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那名太監的腰牌上有著他的出處的標記,所以葉離進了宮后,就一路尋到了那名太監原先所屬的地方——祁陽殿。
看樣子,那名太監不僅只是個打更的。
她倒是好奇,這個祁陽殿是個什麼地方。光看外邊的裝潢陳設,就知這裡面住的人,身份定然不低。不過也是,這裡頭住的人,又有哪一個的身份會低了呢?只是區別在於,這裡頭住的人是嬪妃、公主還是各個皇子罷了。
不過看這宮殿名,十有八九會是哪個皇子的住所。
正當她胡思亂想著,門內便傳來一道極其慵懶的聲音,「來人,給本王更衣。」
聽著聲音是個男的,聽著自稱……
雖說石虎有很多兒子,但是能夠住在皇宮裡的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除了東宮太子石宣,便只有前趙的安定公主劉淑妃的兒子,越王石暝了。
而石暝並不向他的其他兄弟一般殘暴不仁,只不過他在這些皇子里,尤顯得與世無爭。雖受石虎寵愛,但常年閉門不出。相對於其他鋒芒畢露的皇子,他的存在感卻是低得驚人。
雖然看上去,這個臨時「主子」好像是個好對付的,但是這裡與外界聯繫太少,不便她實施她的計劃啊……
不過眼下也容不得她再去另改身份了,現在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於是,在門內那道聲音落地后,她便推門進去。
然而,推門進去后的一幕,讓她險些腿軟。
這大早上的,看到這麼刺激的一幕,真的會讓人忍不住流鼻血的。還好她定力強。
只見石暝半卧在那張檀香木床榻上,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中,眼波迷離。一件白色的褻衣鬆鬆垮垮的搭在他的腰上,露出了他半片的蜜色胸膛。
一簾淡金色的床幔垂在一旁,而他那一頭墨發如瀑一般,隨著他的動作,傾瀉在了那一簾的床幔上。
那般女子睡醒后才會有媚態,盡然都在他身上被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好一幅海棠春睡圖!
雖說葉離出身行伍,常年和光著膀子的男人打交道,但是看到這樣的畫面,還是有些氣血上涌。
除去之前有在收集的資料上看過畫著他的畫卷外,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石暝。雖說他父親血腥暴虐,但是身為異族人,他的長相卻幾近為天人。所以不恥他父兄的所作所為,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是許多女子心中的襄王宋玉。
值得慶幸的是,還好她事先見過了一個長得比他還要妖嬈的妖孽。因此,就算這石暝的容貌再好看,她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就適應過來。
雖說美好的事物看著會讓人心情愉悅,但要是時不時地就碰上一個長得比女人還誇張的美男子,那看多了,眼睛都會覺得疲勞啊。
「王爺。」葉離低著頭,邁步上前,施了個禮。
石暝看著來人,眉峰輕皺,不由問道,「你是誰?德貴呢?」
「回殿下,奴才叫德安,德貴公公身體有些不適,便讓小的過來頂班了。」葉離道。
這石暝在他的眾兄弟中,算是脾氣最好的一個。但他也繼承了他父親石虎血液里的暴虐因子,所以這脾氣也是喜怒無常的。見他那一副懷疑的嘴臉,葉離生怕他會因此做出些什麼舉動來。
好在,那石暝也只是打量了她一會兒,隨後便走到一旁,指著架上的衣服,對她吩咐道,「過來幫本王更衣。」
「是。」
還好以前為了收穫情報,像這樣換裝成奴才太監混入敵方的情況數不勝數,所以像幫人更衣這樣的事,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
於是在應下后,葉離便來到架子旁,將上邊的衣物取下,然後走到石暝面前,動手為他更起衣來。
不過石暝高了她半個頭不止,所以要想幫他穿好衣服,她就得在原有的基礎上離他再近幾分。
石暝在這整一過程中,只睨眼看著面前這個知道他肩膀的小個子太監。
他的洞察力向來比常人敏銳,所以從這小太監近身後,他就已經在他身上看出了端倪。
這小太監從剛才到現在,在他面前雖然也是表現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但明顯的是,他這種小心翼翼是裝出來的。
這宮裡頭的太監宮女,基本上都是漢人。而那些人的膽子,卻比針眼還小。所以在面對他時,都會無一例外的變得緊張起來。而他們緊張的表現,便就是手腳打顫,或者是額上冒汗。
而眼前人卻只是面上裝著一副畏懼的樣子,可實際上,他的動作卻是有條不紊。這明顯不是一個資歷尚淺的小太監該有的表現。
還有就是,他的下盤倒是挺穩,在為他穿外衫時,他因與他有著身高上的差距,所以需墊腳完成。而他墊腳的時間也比較長,但是腳下卻沒有半點不穩。
再細看他的動作,為他穿衣的整個過程就如行雲流水般。雖說為主子更衣本就不該存在半點紕漏,可像他這樣,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的,反倒叫人懷疑。
葉離的動作還算利索,所以在幫石暝更衣這上邊兒也沒費多少時間。她本以為這樣一來會減少石暝的不滿,從而能夠在此基礎上消磨點他的疑慮。卻不知,正是因她這番看似在正常不過的行為,反讓石暝對她起了疑心。
正當她幫石暝系好腰帶,正欲退到一旁時,忽而便見他掃腿往她下盤攻去。
葉離身體的反應本是急於閃避,可她卻在身體給出反應前,急忙收住動作,轉而順勢作被石暝絆住之狀,在等石暝收腳的同時,她也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這一摔確實是挺疼的,不過要是躲過了,那她估計也就暴露了。
雖然不知道石暝為什麼突然來這一下,不過看情形,怕是他已經對她生疑了,所以才會有這樣一番試探。
「奴才該死!」在急忙爬起來后,葉離又在石暝面前屈膝,面色惶恐道。
「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石暝頗有深意地看著眼前跪著的人,語氣淡淡道。
「是。」在得到他的赦令后,葉離便裝作一副身後有惡狗追來的樣子,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等出來祁陽殿後,葉離一時間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按理來說,這時候她應該去尋這趙宮的地形圖,以便她找到關押段王孫的地方。可裡面的那位卻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再加上他已對她起了疑心,要是她這會兒離開了,等會兒指不定還要多生出些無謂的事端來。
所以現下,她還是先老老實實地待著,等看清了情況再說。
不久之後,又聽石暝在裡頭叫喚道,「來人!」
聽見動靜,葉離先是在原地停著不動,然後見差不多了便就推門進去。
「王爺。」
再進去后,就見石暝拿著一本書,斜倚在臨窗的一張貴妃椅上。見到她時,表情很是不耐,「沒人告訴你本王要在這個時候用早膳?」
「奴才疏忽了,這就下去為殿下拿早膳來。」
真是,他若是在這個時候用早膳的話,膳房裡的太監早該拿著食盒過來了。可她在外邊站了那麼久,連只蒼蠅都沒見著。
不過腹誹歸腹誹,在石暝吩咐下來之後,她便出了祁陽殿,到外邊找膳房的所在地。
來鄴城之前,因為有傷在身,她也沒能外出活動。所以當時也沒拿到趙宮地形圖。在傷好之後,她便急忙趕來鄴城,中途有些細節上的準備當時也沒能注意到。眼下時間緊迫,她得儘快找到段王孫的所在地,如此才能夠繼續實行她此番的營救計劃。
在此之前,她恐怕還得在花費一番功夫,找到這座皇宮的地圖才行。
但現在,要緊的是,她得先找到膳房。不然讓祁陽殿里的那位等急了,怕又要平添不少麻煩。
雖說掌握這皇宮的每一個地方的大致分佈是這宮裡的太監的必備條件,而她此番要是去問路的話,難免惹人懷疑。但是眼下她實在找不到其他可行的法子了,就算到時候惹人懷疑,她就借口說是新來的吧。
好在她運氣不差,出了祁陽殿後便就碰到了一個小宮女。
那宮女舉止過於謹慎,以致她走路時都有些戰戰兢兢的。看樣子是個膽小的。而這樣的,最是容易把腦子裡的疑慮全部塞在肚子里,給她機會,她也未必會主動跟人說的。所以呢,找這樣的問路才最保險。
而事情確如葉離所想的那般,沒一會兒,她便在那名宮女的嘴裡問到去膳房的路。
因為膳房離這兒有些遠,所以等她拿回食盒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
耽擱了這麼久,以石暝那性子,這會兒不知道又會有什麼反應。
然而,石暝並沒有多大反應。他還是與之前那般,仍是半卧在那張貴妃椅上看著書。許是看得入神了,連她推門進來都沒發現。
「王爺,早膳拿來了。這會兒可要用膳?」葉離將食盒放下,垂手立在一旁,等著他的吩咐。
「本王不吃了。」石暝眉頭微皺,語氣裡帶有些許的不滿。在聽到她的聲音后,微微側目,看了眼她,「誤了時辰,下去領罰。」
雖然這罰本就不該由她來領,因為本身她就不是這宮裡的太監。但是戲要演全,在還沒拿到地圖之前,她還得繼續扮演著這太監的角色。
於是,葉離在應下之後,就拿著食盒退下了。
而石暝在她下去之後,便將手裡的書放下,然後坐起身來。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則帶著些許的幽深,往著門口方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