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進了水鏡之後,嬌嬌彷彿來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水鏡中那一個姑娘坐在小木屋的一個破敗的凳子上,秋婉支著腿,對於嬌嬌這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秋婉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驚訝的表情,秋婉濃密睫毛微垂著。
嬌嬌裝模作樣的摔倒在秋婉的旁邊的時候,秋婉似乎被這個動靜給驚擾了,慢慢的才有了一點的反應,卻只不過掀起了臉皮子,掃了一眼嬌嬌,又合了上去。
嬌嬌的面色微沉,慢吞吞爬起來的時候,嬌嬌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這一面水做成的鏡子,嬌嬌看到鏡子自己的模樣,眼下似乎還有一點青黑,這幾天她都沒有睡好。
嬌嬌起身觀察秋婉,秋婉就像是木頭人一般,連細微的動作也沒有,動也不動一下。
要勸服這一個人心甘情願的去死,嬌嬌覺得壓力很大,而且嬌嬌覺得秋婉也是無無辜的。
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從自己的心裡頭出來,看著秋婉,嬌嬌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在自己的唇舌間壓了又壓,嬌嬌忽然之間說不出任何的話來,只是靜靜的看著秋婉。
嬌嬌看著秋婉那年輕的臉龐,心裡頭劃過了一絲不忍。
可是留給嬌嬌的時間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秋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最按捺不住的時候,嬌嬌也扯出了一個微笑,悄悄的逡了秋婉一眼,試探性得出聲問候。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秋婉終於有了點反應,秋婉靜靜的看著嬌嬌,又只是靜靜的看著嬌嬌。
嬌嬌嘗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親和力,然而嬌嬌剛開始邁出了一個步子,卻發現自己靠近了秋婉,腦袋就嗡嗡作響,嬌嬌捂著頭狼狽不堪的靠在了牆後面,看著秋婉的時候,緩緩的吐出了一個字。「你……」
嬌嬌正難受著,眼前卻飄過來了一張帕子,帕子在自己的眼前晃了很久,然後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秋婉依舊是用這種空洞的眼神看著嬌嬌,卻冷不丁的開口說道,「你似乎很難受。」
嬌嬌低頭看著這個帕子,伸手接了過來,卻忽然覺得坐立不安了,嬌嬌有一瞬間改變了的自己初心,話在自己的唇舌之間又繞了一圈,最終卻只是問道。「你知道自己死了嗎?」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秋婉似乎並不意外。
嬌嬌忽然之間覺得秋婉很矛盾,因為秋婉眼神空洞,看起來就是一個一心求死對人世間沒有任何貪念的姑娘,可是秋婉安安靜靜的待在這裡的時候,你和秋婉說話的時候,你會很輕易的發現秋婉並沒有輕生傾向。
秋婉的身姿不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嬌嬌感覺秋婉思緒是清醒的,空洞的眼神甚至要將嬌嬌想法的看透。
在這個用靈力構築出來的世界里,秋婉是活的人,秋婉的確還活著。可是等秋婉走出了這一個虛假的世界,她才算是一個死人。
嬌嬌看著秋婉鮮活的肉體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嬌嬌忽然說不出話來,她有些懷疑自己,為了所有人的安危,勸一個女子去死,這樣的想法真的是對的嗎?嬌嬌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嬌嬌微垂著眼帘,最終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到了的院子里,看著秋清硯艷麗至極,又近在咫尺的面容,嬌嬌忽然覺得頭痛。
秋清硯靜靜的看著嬌嬌,從嬌嬌的行為里推測了她此行的結果。
「我看著秋婉,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或許,你瞞了我一點東西。」
嬌嬌怔怔的看著秋清硯。
嬌嬌話音落下,他輕輕的鼓了鼓掌。
嬌嬌在秋清硯眼中一閃而過的流光之中,嬌嬌漸漸的也察覺到不對來了,他騙了自己。
「秋婉在聚靈陣的陣眼,如果她從死,在陣眼裡的秋婉,真的還能活下來嗎,是魂魄四散,還是魂飛魄散?」
秋清硯看著嬌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嬌嬌感覺到了秋清硯細微的情緒,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嬌嬌左手攥成了拳,臉上發白,「如果,如果我成功了。」
「世上,是不是就沒有秋婉這個人了?」
「根本就沒有來世,就是魂飛魄散,是嗎?」
嬌嬌烏黑透亮的眼睛里只印著秋清硯的身影。
秋清硯沒有回答。
嬌嬌便冷著眼看秋清硯。
秋清硯張了張口,嬌嬌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音,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
有風吹來,嬌嬌一身冷汗。
「嗯,魂飛魄散。」
秋清硯彎著腰,定定的看了嬌嬌一眼,「你在憐憫她。」
秋清硯無可奈何等的嘆息道,「你說你要做一個好人,可是我不希望你做一個軟弱的人。」
……
另一廂,
白落在王府歇下。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白落出門,門口來了兩個府衛,攔住了白落的去路,白落好脾氣的說道。「我想見你們的王爺,請諸位帶路。」
府衛面面相覷,知道自己並不是白落的對手,但是他們也是聽命行事,後來管事的來了,才停止了這場對峙。
管事引著白落走了很長的路,最後,白落忽然輕聲的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大人,王爺睡了嗎?」
管事張了張口,想要說出來的話,被堵在了嗓子裡頭,才道,「王爺睡下了。」
管事看著白落整了整衣服,微微的笑了笑,道,「沒關係的,我在此處等著就好了。」
管事故意將人引到了門口,便將人晾在這裡,見白落將自己的心思猜得八九不離十,管事覺得也有一些不妥,於是好心的說,「夜裡涼了,有什麼事,大人可以明日再同王爺商量。」
白落點頭。
白落面相非常的普通,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無端的卻人覺得很舒服,讓人信服,管事對他極其的放心,點了點頭也就走了。
白落目送著管事遠去的時候,才抬了抬腳,闖進了府中。
安王爺正在飲酒,袖子又寬又長,無風自動。見到白落的時候,安王爺似乎也有些意外。
安王爺沒想到白落看著是一個好說話的,做事卻如此乖,安王爺不冷不熱的問道,「不知道少監大半夜的闖我寢殿,有何見教?」
兩個人對峙著。
白落略想了一想,才恭聲道,「太後生辰在即,皇後娘娘傳信,叫殿下攜娘娘回去京都賀壽。」
安王爺原本聽到皇城傳來的命令的時候沉著臉不說話。
當今的聖上登宸極之時多有仰仗世家,登位之後十幾年,世家大族依舊瓜分著朝中央的力量,皇後娘娘對於這些世家大族施行拉攏政策,這也是為什麼他的王妃敢是在他的王府里囂張闊跋。
而近來王妃自己列了自己的七條罪過,請求合離,安王爺冷冷的笑了一下,怎麼會便宜那個女人。
至於太后大壽,安王爺壓根就沒有想過回去。
安王爺不說話的時候氣壓低的可憐。
也就對面的那人跟看不懂眼色一般的,好脾氣的同安王爺說個不停。
安王爺不耐煩的想把這個不速之客給轟出去,卻冷然聽到了少監白落提起那一個名字,安王爺這才拿著正眼去瞧著白落,才深深的看了少監白落一眼。
恐怕白落說了這麼多,這也就眼前的這一句話,才是他的目的吧。
白落緩緩的說到,「這兩年來我並沒有聽到我師兄的消息,但是近日裡頭,我收到了他的來信。」
安王爺用居高臨下的目光掃了白落一眼,「你是說,你師兄在我府中。」
白落並沒有說話,兩隻手垂在一起,好脾氣立在一旁,好脾氣的看著安王爺。
白落看著安王爺的時候,靜靜的想著,白落跟他的師兄生活在一起幾十年,這府裡頭熟悉的結界,他怎麼會看錯呢。
「你那師兄在我府中,難道我還會瞞著你不成?」安王爺「嗤」的笑了一聲。
白落無奈的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機不可違的憐憫,然後又好脾氣都說到。
「我這師兄雖不是豺狼虎豹,但是卻並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他在殿下府里的話,還請您告知於我。」
安王爺並沒有說什麼。
白落再拜,離開。
白落回去的之後,安王爺陰沉著一張臉,手中一直不斷的敲打著几案,頗有幾分不耐煩的樣子,過了一會兒。
安王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揮了揮手,屋子裡頭的人退了出去。
屏風的後面走出了一個眉清目秀的白衣道人,道人看上去堪堪不過二十幾歲,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身白色的衣裳卻難掩風華。
安王爺聲音陰冷的看著那人,低沉的說道。
「你告訴我的不是真名?」
「草民白軫。」白軫聲音平平淡淡的說道,一點都沒有被問罪的恐慌。
安王爺犀利的言詞如重鎚一般的,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打著下來,「你在利用我?」
安王爺話中一片的冰涼,白軫卻是毫無顧忌,在安王爺對面坐了下來。「王爺,談何利用呢?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白軫看著安王爺,看安王爺的面色實在不太好,白軫聲音緩和下來,「成大事者,必定不拘小節。」
「向來有舍必有得,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王爺只是做了一個對的選擇罷了。」
「況且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我們走在了這一步,實在是沒有選擇。事已至此,您何必再猶猶豫豫呢?您只需要點頭,在下自會處理,您不必勞心。」
安王爺聽到了這裡便冷笑了一聲,「你怎麼處理?包括你那個師弟嗎?」
白軫略想了一下,「我那師弟向來不學無術,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但是如果安王爺想要的他的性命的話,白軫自當義不容辭。」
安王爺被白軫話中的冷漠給驚愕了一下,轉過頭來,不再看白軫。「你的事情你自己處理。」
白軫應下。
安王爺這才猶猶豫豫的說到,「如果,如果,婉兒真的能活,你想要的東西,自會給你。」
白軫笑道,「承王爺一諾,軫必定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安王爺涼涼的看著白軫,「若有不妥,我必定讓你生不如死。」
白軫揖禮,緩緩的起身,一步一步的退出了主殿。
白軫在門口矗立了一會兒,清風吹來,抬頭看著烏黑色的天,彷彿要快落雨。
白軫兩眼盯著王府裡頭的花草樹木,便冷著一張臉,拖著月白色的衣裳,轉過頭卻去了另一個處院落。
王妃在府里煮茶,保養得極好的手沾了點茶葉沫,顯得有幾分心不在焉。
王妃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自己的婢女,頓時不耐煩的摔了一個茶杯。
白軫止住步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王妃似乎也覺得有什麼不同,抬頭看白軫的時候,王妃看著是白軫,小小的驚呼了一聲,目光愣了好一會兒。
「你來了。」
王妃長嘆了一聲,搖了搖頭,王妃看著白軫的目光藏著千萬思緒,似哀似悲,又有一種道不明的情絲。
白軫輕輕地額了額首,依舊高冷。
「你許久未曾來見我了。」王妃聲音帶著些小小的埋怨,又似乎只是在撒嬌。
白軫不置可否。「嗯。」
「自那一個夢之後,我倒是日日的挑些人來看著,但是並沒有什麼法力高深的人,不過又是弄虛作假的道士。」
王妃見白軫沒話,主動的挑起話頭,「也許當真的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恐怕是多心了。」
白軫聲音落下來的時候,聲音平板的如同公事公辦。「娘娘確認就好。」
王妃對於白軫這樣的回答似乎有些不滿,「你倒是冷漠,你我是什麼關係,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嗎?」
「我和娘娘並沒有關係。」白軫笑道。
王妃神情頗有幾番落寞和哀怨的看著白軫。
「可是我為你殺了這麼多人。」
「那些人,是娘娘想殺。在下只不過是為娘娘辦事。」白軫笑道。
「你倒是一個翻臉無情的郎君。」
「你不怕我揭發你?」
白軫神情略作驚訝,「娘娘會嗎?」
王妃口舌之爭自然是爭不過白軫的,王妃搖了搖頭,說起正事,道。「你讓我試探的那幾個人被迷暈了,你要去看看嗎?」
「不急,我親自的去。」白軫慢吞吞的說著。
王妃看他準備道別,有些不太甘心的說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白軫依舊是那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揖首,「娘娘保重。」
在白軫之後,王妃又打翻了幾個茶杯,冷冷的笑道。
「你們不是很愛那個女人嗎。」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都陪那一個女人去死吧。」
這樣,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王妃看著外頭黑沉沉的天色,總覺得自己的心裡頭空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