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魚湯和晚間的響兒
燉好了魚,冬麥想起這魚是人家沈烈給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人家遇上這事,又把魚給咱,想想也怪不容易的。」
林榮棠扒拉了一口飯:「我剛要和你說,盛兩碗魚湯在那個黑瓷罐里,我給沈烈端過去,他估計現在還沒吃飯呢。」
冬麥點頭:「行。」
說著,利索地盛了,放在黑瓷罐里,又挑了幾塊好的魚肉在裡面,那魚肉都燉得白爛如泥了,勺子一進去,便沒在粘稠乳白的魚湯中了。
冬麥又添了幾塊豆腐並一些青菜葉子在裡面,有葷有素,才讓林榮棠端過去。
林榮棠過去的時候,沈烈家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前借的桌子凳子碗還給人家了,那些吃食該退的退,該送的送,乍一看,除了牆上貼著的紅喜字還有地上的碎炮仗皮,幾乎看不出來這裡辦過一場喜事。
沈烈見林榮棠看著那紅喜字,便走過去,將窗戶門上貼著的喜字都扯下來,揉成一團扔角落裡了。
「好了,這下子算是過去了。」他笑著這麼說。
「你啊你!」林榮棠看他竟然跟沒事人一樣還在笑,也是不知道說什麼了。
「還能怎麼著,我非得難過地喝酒撒潑?」沈烈挑了挑眉,一臉無所謂。
「孫家那邊怎麼說,不能就這麼算了吧?咱辦喜事的錢,得讓他們賠吧!」林榮棠覺得如果不找孫家賠,也太便宜他們家了吧?這不是故意坑人嗎?
「彩禮二百塊錢,退回來,其它的不要了。」
「就這?不讓他們賠?」
「他們家哪有錢賠?再說還是算了,人家沒看上我,臨結婚後悔了,我也不是說離了她家就要打一輩子光棍,找人家要錢,倒像是賴上人家,太難看,犯不著。」
說著這話,沈烈打開了黑瓷罐,魚湯的鮮香便撲鼻而來,裡面的魚湯粘稠白濃,讓沈烈想起以前在部隊出任務受傷,醫院裡給補的牛奶,魚湯裡面有豆腐,看著就滑嫩,還浮著翠綠的薺菜葉子。
他拿勺子舀了一勺,勺子旁溢出的魚湯點滴成珠,嘗了口,味道自是醇美。
沈烈有些意外:「誰做的?」
林榮棠便有些得意了:「還能誰,我媳婦唄。」
沈烈:「看不出來,嫂子手藝這麼好。」
林榮棠比沈烈大幾個月。
林榮棠:「她娘家祖上開過飯館,做魚湯麵是一絕,她這是跟她爹學的。」
提起冬麥,沈烈就想起白天聽到的,王秀菊大罵的那段。
林榮棠顯然也是想起來了,面上有些尷尬:「孩子的事,其實我們也不著急,就是我娘急,你說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麼毛病呢,就是看運氣唄。」
沈烈點頭:「是,才結婚半年,這個真不用著急,不過你也哄哄嫂子吧,說實話,伯母罵的那幾句,也實在不好聽。」
說著這話,他想起最初見到冬麥的情境,當初還複員回家,折騰了一路,凌晨時候才到家,誰知道一到家就看到冬麥,穿著掐腰小翠花棉襖,在冬天朦朧的早晨,看著像一株帶著露水的小樹。
當時他就隨口調侃了一句,後來知道這是林榮棠才娶進門的媳婦,倒是有些過意不去,因這點過意不去,他也就很少和她說話。
林榮棠想起自己娘說的話,心裡多少有些難堪,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娘就那脾氣,我只能兩頭哄著,還能怎麼樣呢,你說是吧!」
沈烈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就不提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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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時候,冬麥提了水,趁著天黑,洗了個澡,林榮棠也洗了,之後兩個人便抱著上了炕。
林榮棠大口呼氣,掐冬麥,掐得冬麥哭起來,冬麥疼得難受,又哭起來。
冬麥趴在炕頭上,委屈地咬著被角,拚命地不讓自己的哭聲漏出來,可哪裡忍得住。
林榮棠有些挫敗地抱著冬麥,頹然地倒在那裡,算是完事了。
夏日的晚上,月亮只是一個月牙兒,稀薄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在這貼有紅喜字的窗戶上,又漫入大炕上,炕上的男女卻各有心思。
冬麥是覺得,懷上孩子並不容易,竟然要忍受這麼疼的事,不過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忍著了,當女人好像都這樣,娘也說了,新媳婦開始疼,忍忍就行了。
再說這不都是為了懷上孩子嗎?
現在好了,他折騰過去了,她可以安心躺下睡覺了。
林榮棠趴在黑暗中,獃獃地側首看著冬麥。
冬麥結婚前,她娘應該和她說過,不過估計臉皮薄,沒說太透,所以冬麥並不知道確切,他大致壓著搞搞,她也不知道深淺,以為就是這樣了。
她不懂,他也沒打算讓她懂,一輩子不懂才好呢。
借著外面一些淺淡的光亮,他能看到她的臉,甚至憑著直覺捕捉到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他知道她如釋重負,知道她在拚命忍著,更知道她疼。
她只是不知道,她得到的疼,和實際別人的那種疼並不一樣。
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可以,誰願意這樣?他也希望自己是一個正常男人,可以給她正常女人能夠享受到的,可以把她肚子搞大,可以讓她像村裡其它懷了孕的媳婦一樣大肚便便,卻又一臉神氣地擺著身子走路。
只是他不能而已。
最初,他並不知道,他和沈烈他們都差不多,不過是有大有小罷了,後來偶爾間一起撒尿時,他猛地發現,好像別人變了,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心裡忐忑起來,開始懷疑自己,並且開始藏著,不再讓人看到,自己卻暗中觀察著,瘋狂地觀察著周圍的人,去發現那些細微的變化。
他盼著差距只是一時的,有人早長,有人晚長,然而一天天的,他徹底失望了。
他停留在了小時候。
在經歷那段絕望的黑暗時,他想過自殺,上吊跳河都想過,但他終究是貪生怕死的,並不能對自己下狠心,後來他去陵城的圖書館,借到了書,從書中那些含糊的一言兩語中,去猜測自己到底是什麼問題。
沒等他搞明白這一切,他就到了相親結婚的年齡了,他並沒有足夠的勇氣向家人坦誠這一切,他只能是含糊地隨著大家一起相親,想著也許能找到一個,並不在乎的,但是怎麼告訴人家,他不知道。
就這麼得過且過,他逐漸成了對相親對象挑剔的那類人,人人都說他眼光太高,一直到遇上冬麥,他便不捨得了,這是他曾經見過的那個女孩,他想娶她,想和她一起生活,更想每天早上看著她的睡顏醒來。
他想,她睡覺時一定恬靜甜美。
事實上果然如此,在他娶到她后,他飽覽了她的甜美,卻覺得自己不能夠盡興地品嘗。
想要人家說起的那種暢快淋漓,想讓她為自己尖叫,想得心都痛了。
林榮棠咬了咬牙,逼著自己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冬麥,這樣可以忽略掉心裡的內疚,也可以忽略她現在的委屈。
沒關係的,他愛她,儘管從未說過,可他打心眼裡愛她。
至於孩子,他一定會想到辦法解決的,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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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同一片月光下,沈烈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媳婦沒了,其實沒什麼,他也是死人堆里摸爬滾打過的,怕什麼啊,不就是媳婦沒了嗎,他不在乎!
可為什麼他家後院就不能消停點?
就這麼前後鄰挨著,他躺在他家炕上,隔著一道牆,聽後院的聲音就聽得特別真切。
他都能聽到後面一聲一聲的哭,可憐兮兮的。
沈烈黑著臉,用被子蒙住頭,讓自己不要去聽,專心睡覺,可是不行,後面還是那聲兒。
沈烈氣得差點把被子扔地上:「這還有完沒完?」
整天這麼鬧騰,竟然還沒懷上?
沈烈下意識竟然想著,等懷上了就不能鬧騰了吧,他就能睡好覺了吧?
可誰知道,等人家那邊徹底沒聲了,他還是睡不著。
「艹!」沈烈罵了一聲,披衣服起來,直奔灶房裡提了水。
很快,沈家院子里傳來沖水的嘩啦啦聲。
當那沁涼的井水沖刷過眼睛鼻子耳朵,封閉了一切的感官后,沈烈只有一個念頭:後院那小媳婦,她趕緊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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