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齊心

折磨,齊心

苦境,姬雲霓和三名儒門頂先天坐在河邊休憩。四人之間陣壘分明,這幾天氣氛凝滯,一句話也欠奉。

而在昨天,保守派的耆老在接到一封法術傳信后,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看向激進派的耆老和姬雲霓二人的目光彷彿可以殺人,就連中立的耆老都不由提高了警惕,生怕一個眼錯就要打起來。

面對著清澈的河水冷冷一笑,姬雲霓感受著從指尖滑過的溪流,清涼的河水並不能平息她內心的躁動與恨火。

看來儒門舊派是查到七秀坊的過去了,這下看姬雲裳的那些門人還怎麼驕傲,又有什麼臉裝清高。沒準兒她們現在正在內亂吧?我不好過,與姬雲裳有關的一切也都別想好過!

正恨恨地想著,一片金色的銀杏葉自身後從眼前飄過,姬雲霓猛然回頭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不遠處的大樹下,英偉的身影在她眼中是如此可惡,令她恨火中燒,目眥欲裂。

「葉莊主。」儒門新派的先天最先站起來,對葉滄瀾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禮貌地朝他打了聲招呼,順便也鬆了口氣。

「葉滄瀾。」舊派的耆老就沒這麼好說話了,瞪著葉滄瀾的目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他才不信這一切都只是姬雲裳一人所為,葉滄瀾沒打掩護才怪,甚至可能還是葉滄瀾故意為新派那群離經叛道的人鋪路,借用了姬雲裳的名頭而已。

一想到舊派讓出的那些利益與苦境上新興的女子學堂,保守派耆老頓時氣得心疼,肝也疼。

「你來此做什麼?不應該趕緊去庇佑姬雲裳留下的爛攤子嗎?」姬雲霓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隨即站起身抽出身邊的雙劍,警戒地看向葉滄瀾。

微微抬了抬眸,葉滄瀾眼中再無他物,臉上不見喜怒,舉步前行。

面對逼近而來的葉滄瀾,姬雲霓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踩進了身後淺淺的溪流中,隨即惱羞成怒地定住了身形,色厲內荏地瞪視葉滄瀾:「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葉滄瀾低笑一聲,有如喃喃自語,眼中的墨色暈開,宛如最黑暗的深淵,「別惹我,這才能讓你最後的日子好過點。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你!」

橫眉怒目,剛冷喝一聲,姬雲霓就被葉滄瀾一個重劍砸趴在地,踩在她的脊背上乾脆利落地碾碎了她握劍的右手骨。

「啊!」姬雲霓疼得臉色煞白,偏偏被葉滄瀾踩得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被斷。

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貝齒緊咬著唇,姬雲霓怨毒地瞪著在眼前搖晃的精緻衣擺,語氣微顫又倔強,絕不求饒:「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整個七秀坊都要為我陪葬!」

抬腳再落下,無情地碾碎了左手骨,葉滄瀾漠視姬雲霓的慘叫,忽而冷冷一笑:「不,是你要為七秀坊陪葬。」

「葉滄瀾,你不要太過分!」保守派耆老還沒回過神,姬雲霓就被連毀雙手,此時怒喝出聲,掌出迅疾襲向葉滄瀾,阻止他繼續傷害姬雲霓。

「是汝不該輕舉妄動。」抬眸看向逼近的掌勁,葉滄瀾右手按在輕劍上,隨後一道白虹貫曜日,迅若流星不留行,西天聆雪穿過肩胛骨將耆老釘在不遠處的地上,血色飛濺將青嫩的草地染紅,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數分。

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另外兩名耆老噤若寒蟬,不發一言,默默地站在一旁,這不是他們該插手的事情。

低頭看向腳下抽搐著掙扎的姬雲霓,葉滄瀾無悲無喜,慢慢地抬起右腳,依次碾碎她的雙腿,彷彿在做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你知道嗎?我真的倦了。」

眼中無光亦無神,葉滄瀾緩緩蹲下,抬手一根根敲碎姬雲霓的骨頭,在她的慘叫聲中淡淡訴說著自己的厭煩:「我們本該是最團結和諧的一家人,我和雲裳舉案齊眉,共同撫養昭兒長大;鴻影有自己的天命與道路,而你,我們從未對你有任何要求,隨便你想做什麼都會予以支持。可是,這美好的一切都被你親手毀了。」

「嘎嘣」

又一根骨頭被輕巧地碾碎,碎骨刺破了肌膚,血色沾上了白皙乾淨甚至秀氣的手指,姬雲霓恐懼地看著面前殘酷無情的葉滄瀾,她已經連哀嚎的力氣也沒有了,全身的疼痛讓她覺得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為什麼沒有人來阻止葉滄瀾的暴行?為什麼葉滄瀾手段如此兇殘?他還是人嗎?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快殺了葉滄瀾這個魔鬼!

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滑落,混合著冷汗和地上的泥土,將臉上弄得一片狼藉。

姬雲霓狼狽地趴在泥地上,渾身的骨頭都被敲碎,宛若一堆爛泥癱在地上,秀氣的臉上此時看上去猙獰而恐怖,疼痛令她的面容都扭曲了。

激進派和中立派的耆老有些瑟瑟地靠在一起,眼皮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微跳。

葉滄瀾數百年前有這般兇殘嗎?不是說他已經從良?

「你!葉滄瀾,爾敢!」被釘在地上的耆老掙不開西天聆雪上附帶的劍氣,看著姬雲霓被折磨奄奄一息,目眥欲裂,氣得渾身發顫,對著葉滄瀾咬牙切齒,眼中是無盡的鄙夷與痛恨,「果真是不堪馴服的魔類,數百年的教化依舊魔性難除!」

何必呢?

激進派耆老忍不住展開了手中摺扇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接下來的慘案。

明知道葉滄瀾不好惹還撩撥,這找死的也太勤快了吧?氣到喪失理智了?

葉滄瀾看了一眼不遠處釘在地上的耆老,起身來到他的身邊,隨即抬腳慢慢碾磨過他的右腿骨,骨骼碎裂的聲音在林中是多麼的清晰而恐怖:「再說一個字,弄死你。別打擾我們敘舊,孤說到做到。」

慘叫聲戛然而止,因為猛然拔出的輕劍下一刻就插在了他的脖頸邊,只差一點點就會要了他的命。

那名耆老嚇得冷汗直冒,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也令他理智回歸,想起了葉滄瀾從不與人講道理的野蠻性情。

其他兩名耆老終是忍不住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為什麼數百年不見,葉滄瀾變得更加恐怖了?

見再沒了打擾,葉滄瀾這才默默從懷中拿出一支小巧的判官筆,對著癱軟在地上,血條只剩一線的姬雲霓揮動了起來,甩出一道道清新的墨色痕迹。

山水墨色覆蓋上傷口,然後便神奇般復原。疼痛飛速消退,但剛剛的經歷讓姬雲霓驚懼得拔腿就跑,可葉滄瀾已經又一次踹倒了她,踩斷了她的腿骨。

「葉滄瀾,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放過我,我保證再也不敢了!」涕淚直下,姬雲霓哀叫著向葉滄瀾求饒,她兩世為人,何曾受過這等慘絕人寰的對待?

「不好,我的痛,雲裳的痛,你都要嘗試一番。」根本不聽姬雲霓的哀求,葉滄瀾輕車熟路地再一次將她全身的骨骼掰開揉碎,雙目之中一點人性也沒有,冰冷得彷彿只是一具空殼。

「你知道雲裳死前有多痛苦嗎?求生不得,求死無門,我現在所做的又怎抵得過你的分毫?」

「我沒辦法像你對待雲裳一般對付你,那太過噁心,你才應該被千刀萬剮。」

「你說再也不敢了,可我哪裡會信呢?你的一聲聲不敢中藏著將我碎屍萬段的恨意。如今雲裳回不來了,我又豈能再讓你去害其他人?」

當再一次看到葉滄瀾拿出毛筆,激進派耆老搖了搖頭,拉過一旁神情恍惚的中立派耆老,慌不迭地告辭:「我們等會兒再回來。」說著頭也不回地跑了。至於在地上躺著的那個?他們沒看到。

「救,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姬雲霓喉嚨中吐出破碎的字眼,看著毛筆再一次對準了自己,瞳孔收縮到極限,無盡的絕望裹挾了她。

「好啊,我救你。」

「葉滄瀾,你不是人!」恢復的瞬間,姬雲霓崩潰大喊,痛恨地看著面前神色平靜的葉滄瀾。她知道自己再怎麼求饒也得不到這個魔鬼一絲一毫的憐憫不忍,反而讓人看了笑話。

「不是人?」葉滄瀾笑了,帶著一絲脆弱與無助,臉色竟比姬雲霓還蒼白,「不是你將我從活人的世界重新推入死地的嗎?你又憑什麼這麼說我?」

「神經病!你個變態!魔鬼!」姬雲霓慘叫著接受新一輪的酷刑,每敲斷一根骨頭就咒罵一句,兇狠的程度絲毫不弱於葉滄瀾下手的殘忍。

從金烏東升到玉兔西落,這場相互的折磨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也不知敲碎了幾遍姬雲霓的骨頭。

激進派的耆老曾經回來過一次,見還未結束就又匆匆走了,而一旁重傷在地的保守派耆老卻是嚇得面無人色。

「還有多少地方沒有完成凈化?」最後一次敲碎姬雲霓的骨頭,葉滄瀾神情淡漠地站了起來,一點也不在乎手上沾染的血污,從衣袖中拿出一塊錦帕隨意擦拭,轉頭問向已經再次回來的激進派和中立派耆老。

「還,還有一點,若是快的話,一個月便可完成。」瞥了一眼地上扭曲成一團的姬雲霓,中立派的耆老已經面色蠟黃,只想去一旁嘔吐,最後還是激進派的耆老強忍著噁心回答的問題。

「可惜了。」葉滄瀾拿出毛筆,將姬雲霓傷勢一一恢復,可是被這麼長時間的折磨刺激,她的精神都有些混亂了,瑟瑟地縮成一團,目光迷離而恐懼地看著面前金色的人影。

「七秀坊已經沒有功夫繼續凈化,壓著她走完最後的地方吧。」丟下毛筆,葉滄瀾舉步走到同樣飽受精神折磨,癱軟在地的保守派耆老面前,拔起了輕劍收回劍鞘,「讓她拿出當初搞事時候的效率,孤只給一個月的時間。」

「好。」所有人都心有餘悸地目送葉滄瀾離開,看著地上神志混亂的姬雲霓,激進派耆老嘆息地搖了搖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並未直接迴轉藏劍山莊,葉滄瀾轉道去了東武林,憶盈樓最初的成立之地,也就是現在七秀坊之一的綺秀樓。

聽到葉滄瀾願意施以援手,已經身為新一任坊主的雲紅沉默良久,最後還是搖頭拒絕了:「多謝你這些年的照顧,可是七秀坊必須自己立起來。」

「這百年來七秀坊看似靠自己屹立在武林中,可這背後少不了你們的鼎力幫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可是當年七秀坊成立的初衷卻不是依靠旁人生存,最終成為無法抵禦任何風雨的嬌嫩花朵。我們想要的是教會世間女子獨立自強,是得到世人的平等相待與尊重,是成為庇護天下間所有命途坎坷女子的港灣,也是盡己所能,俠行天下。」

「這不是一條輕鬆的道路,可是我們想要護著這份痴夢繼續走下去。」雲紅微微一笑,雍容釋然的氣質顯示她早已不是曾經在生活低端苦苦掙扎的卑微女子。

她是七秀坊的主事人,是帶領七秀坊證明女子也可以擁有未來夢想的護行者,是天下間不甘庸碌的女子的精神寄託。

她不能倒下,也不能退縮,更不願認輸。

如今的流言蜚語根本無法動搖她的心弦,那不過是一段已成過往的黑暗,天下還有無數比自己更慘,甚至不得救贖的女子,她又為什麼要自怨自艾?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如今她有了改變女子身份地位的能力,何必還有困束一隅?

「可是,秀坊的根基仍顯薄弱,你該為那些弟子們著想。」葉滄瀾沒想到雲紅居然會拒絕幫助,眼中閃過一絲震動,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些年姬雲裳其實並不怎麼插手秀坊,都是雲紅一力管理,他和雲紅的合作交流還是比較多的,也是看著她從一名普通女子逐漸走到如今的地步。

「還有那些出嫁甚至幼年的弟子,她們……」

「多謝葉莊主的厚愛照顧,但這條路如今只能我們自己走下去了。一旦我們此時後退一步,秀坊曾經的努力都會化為烏有,女子也將再次淪為男子的附庸,爭取自己的權利自由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褪下婦人妝,憐照影重新穿回秀坊弟子的服飾,雙劍背於身後,腳步輕快又堅定地邁入綺秀樓的綉樓,徑直回答了葉滄瀾的擔憂,然後對著上首驚訝不已的雲紅盈盈一拜:「弟子憐照影,協一百二十六名已婚出嫁的弟子重返憶盈樓,請求與秀坊共御外敵。」

「你們……」雲紅忍不住向前一步,淚水盈滿雙眼,她從未想過這些已經嫁出去,可以從這件事情中脫身的弟子們會在此時全部重新回來。

放下如今美滿的家庭,放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只為了共同度過秀坊的這一次劫難。

「我不想我的女兒以後沒有學習自己喜愛事物的機會,無法邁出小小的庭院見識世間的遼闊,更不能選擇自己的意中人,一生命運不由自己。」憐照影握緊雙劍,劍上墜飾的金鈴泠泠作響,清脆而悅耳。

這雙劍,保護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孩子,更有無數的後輩。

「雲坊主,這是我們的決心。」

「太史侯居然肯放你出來?」葉滄瀾也有些驚訝憐照影的出現,他可太清楚自己那位同僚有多愛重憐照影,此時的情況又是多麼的一觸即發。

「我讓他在學海無涯帶著靈犀等我勝利歸來。」憐照影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帶著少女的天真爛漫,彷彿只是出了一趟遠門,遲早會歸家團圓。

見勸不住,葉滄瀾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將年幼的弟子們全帶走吧。」

「這……好吧,多謝葉莊主。」雲紅最終點了點頭,立刻吩咐將樓內所有十二歲以下的弟子聚集。

「不,我不要離開!」樓前一片喧鬧,女孩兒們哭鬧著不願跟葉滄瀾走,「秀坊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哪裡也不去!」

其中一名女孩兒奮力掙脫不斷勸說自己乖乖離開的師姐,神情堅韌又倔犟,還帶了一絲將被拋棄的彷徨:「我哪裡也不去!我就要在七秀坊!生是七秀坊的人,死是七秀坊的鬼!」

「你!」師姐氣急,從來乖巧的師妹在這時一點也不聽話,可偏偏勸不動,只能在一旁著急地直抹眼淚。

衝到葉滄瀾面前,這名小小的弟子仰著頭,眼中散發著倔犟光彩:「我知道葉莊主你是為了我們好,就算我們與你離開也會被妥善照顧,可我們離開了又能怎麼樣呢?」

「我是被父母賣了換糧食的,樓內更有不少同我一般的師姐妹們,甚至更有賣給人販子、易子而食的。」

「若七秀坊亡,那麼我們就是無根浮萍,孤女只會成為這亂世中的交易物品,甚至可能因為曾為秀坊弟子而被針對打壓;若七秀坊存,我們又為何要走!」

握緊了粉色裙邊的金鈴,女孩兒強忍著眼淚,狠狠擦了一下淚水:「七秀坊就是我們的家,這裡的師姐妹們就是我的親人,讓我一人苟延殘喘地獨活,這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與羞辱!」

「而且我已經學了雲裳心經,即使功力不深,但也可以幫到大家!哪怕只是為師姐們止一止血也好。」說到最後,女孩兒忍不住撲到自己師姐的懷裡,嚎啕大哭,「不要讓我走,師姐,我真的會很有用的,不要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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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貧道只想當個安靜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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