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登場
當初第七區的人關閉啟明塔的時候,並沒有將其中的那些大型設備搬走。因為那樣動靜太大了,容易暴露。而既然拿啟明塔作為幌子,正常啟明塔之中應該有的能源轉化以及其他的機械設備,這裡同樣也有。
這些年來,「R」就是小心翼翼地稍微開採一些地底的能源,加上收集到的太陽能與宇宙能才維持啟明塔內部的清潔程序以及照明程序運行。
啟明塔之中,一直以來都是纖塵不染,地面乾乾淨淨的。
「R」就像個小孩子守著他的寶物一樣小心翼翼地守著它的塔。
今天算是啟明塔之中最狼藉的一日了,玻璃的碎渣倒處都是,還有一些掉落的子彈殼。戰鬥停止之後,啟明塔內的自動整理程序迅速地運轉起來,地面上,觀光電梯以及樓層間的碎玻璃被掃到一起,然後統一熔化。
「R」就是被第七區製造出來的人工智慧。
當初這個計劃被編為「R」計劃,它的名字也是順帶的這麼來了。如果它能夠成功的話,那麼也許還能被重新起個正式的名字。
不過,在那些人眼中它已經失敗了。
「他們將我命名為光者001。」江戈的右手退去了金屬化,重新變得蒼白修長,「我不喜歡那個名字,於是我給自己重新起了一個。」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妄鴉。」
冷峻的青年朝著男孩虛影微微笑了笑,稱得上稍顯柔和。彷彿一位嚴肅的兄長對他的幼弟露出難得溫和顏色。他伸出了右手。
「他們將我命名為R。」
男孩學著他的說話方式,有幾分牙牙學語的樣子。動作有些機械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
男孩的話停頓了,它想要給自己也重新起個屬於自己的名字,但是一時間想不出叫什麼。
江戈握住男孩投影成的手。
「我是鴉九。」
最後,男孩鄭重地說。
於是,第七區帕特星球上,人類的第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人工智慧有了名字:鴉九。它將千里迢迢來見他的同類寫入自己的程序,在關係一欄,認真地填上了長者。於是,它跟隨了唯一同類的名字。
「R」為自己起名為「鴉九」。
聽到這個名字,江戈沒有說話。
他抬起頭,目光彷彿穿透塔頂,望到廖廣的蒼穹。
鴉九啟動程序清理啟明塔的時候,江戈連接進入了帕特星球的網路系統。這件事其實鴉九平時也沒有少干過。雖然鴉九一直以來都小心地掩蓋自己的痕迹,不敢做太多事情,維持著啟明塔內部的運行就心滿意足,但是它畢竟也是個智能系統。
有AI能夠剋制自己不在數據的海洋中游上那麼幾次嗎?
不可能的。
所以事實上,帕特星整顆星球其實一直以來都處於鴉九的監控之下。
江戈也能夠做到直接入侵帕特星球的監控系統與衛星系統,但是那得花費一些時間,於是直接從鴉九那邊得到了相關的指令。
他在半空中投影出了街道的地圖。
「都已經登場了啊。」
江戈坐在轉椅上,雙手指尖相抵。他注視著街道的平面監視圖,面容被光屏的藍光照得有些冷。
鴉九的投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微微偏著頭看他。
「來看看這些滿口正義的人類吧,看看他們,用著什麼樣蹩腳的理由互相欺瞞著又用著什麼自欺欺人的話自相殘殺。」江戈注視著屏幕,以低沉的嗓音,平緩如同詠嘆的嘲諷語調開口,「看看這些自命為我們造物主的傢伙。」
高高的蒼穹是這令人窒息的墓穴的牆,成為了這一場滑稽的歌劇通亮的頂棚。如今,這劇中的每一個丑角都已經登場,將走上血跡斑斑的土地。[1]
衛星監控地圖上,在一處,爆發出了璀璨的亮光。
亮光落進青年平靜的瞳孔中,像刀鋒轉動時的雪白刃芒。
…………………………………………
「有些時候,一切是場演出。你要不要猜猜看,自己是誰手中的提線木偶呢?
我親愛的觀者們。」
走上第三班列車的時候,賽拉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神明世界》第一卷開篇時候的這句話。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就好像,從執行這個任務開始,他們這行人就成為了對方手中的提線木偶,不得不按照對方的安排一步一步地行動。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糟糕透頂。
賽拉想著卡片上那意有所指的話,踏進第三班列車之後就打開了自己的個人終端準備繼續讀一讀《神明世界》。
不論是那個她瞥了一眼的結局,還是那張卡片第一卷看了一眼的開篇,無一例外都帶著光者001……又或者應該稱之為妄鴉的典型色彩。
言語中透出來的譏諷感,還有那種癲狂。
賽拉不太確定自己最後形容的那個感受是不是對的。
癲狂,這個詞怎麼看都沒有辦法與機器人,與人工智慧畫上關係。慣有的印象之中,機器與智能應該是冷靜理智的,就算有了自主意識也不應該與癲狂畫上關係。不過聯想到,對方一個機器人跑去寫了小說,為他們安排了這樣一場古怪的遊戲序號……
似乎又顯得沒有那麼難以理解了。
不止賽拉一個人登上車,就立刻打開自己的終端上星網看《神明世界》——小七和恩西也這麼做。
前者是因為自己難得輸得太慘,後者是試圖從《神明世界》這本書中分析出一些同「妄鴉」有關的東西。
葉隊長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出聲。
賽拉自開頭看起。
《神明世界》的開篇是一位皇家貴族學院歷史系的青年在劇院中看歌劇。
開篇的那句話其實是主角所看歌劇的台詞。
主角名為「薩爾」。
薩爾雖然就讀於皇家貴族學院,但是並非出身貴族。為了維持自己在學院之中的體面,他不得不從事著替人抄寫書信,替神父謄寫經文的工作,獲取報酬。以此才能在同學們談論起德森歌劇院新劇的時候,不顯得局促和狼狽。
這天,德森劇院新上了一部歌劇:《傀儡之羽》。
寫劇本的人名不見經傳,不是時下受人追捧的那幾位劇作家,演出的人也並非當紅的歌劇演員。薩爾是看票價低廉,再加上自己工作剛告一段落,這才去的。
進了劇院之後,薩爾就感到了古怪。
整個劇院之中,空蕩蕩的,他環顧四周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座位旁邊都沒有人。偌大一個劇院,只在離他很遠的地方零零星星地坐了幾個人,個個穿著古典長袍,帶著黑色的軟綢禮帽,一副老牌紳士作風。
薩爾還想再細看的時候,劇台上的帷幕嘩一下就拉開了。
緊隨著響起的,就是開頭的那句話。
那句台詞是由一個穿著黑馬甲,套著手中拿著拐杖,帶著黑色軟綢禮帽的矮個子男人低著頭站在劇台上說的。那個矮個子男人說完這句話之後,整部歌劇就開始了。
觀眾席上的薩爾有些糊裡糊塗,矮個子男人說的那句話難道就是整部歌劇的獻詞,這未免也太過於古怪了一點吧?然而更加讓他糊塗的是,接下的歌劇一幕接著一幕,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是的,警察先生,歌劇的內容我根本記不起來,那絕對是最蹩腳的劇作家才寫出來的。薩爾被扣押在警察局中,費力氣的朝著面前的警察先生解釋道。「鬧哄哄的,亂七八糟的,天吶,那都是些什麼玩意,前後不搭,我看到一半……不,一半都不到,就忍不住睡過去了。」
「誰知道,一覺醒來,發現整個劇院中倒處都是死人,上帝啊。」
薩爾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霉到極點。
原本只是抱著隨便打發時間的態度去看了一場糟糕透頂的歌劇,誰知道看到一半,自己睡著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坐在劇院中,前後左右都是人,但是全都是死人。
然後嘩啦一下,十幾位警察就涌了進來,他就被押進局了。
直到這個時候,薩爾才被告知,那天下午德森歌劇院中根本就沒有排什麼《傀儡之羽》,上演的是時下熱門的《薔薇與夜歌》。而整個劇院當天下午人很多,絕對不是什麼只有幾個人。
而整個歌劇院的所有觀眾,包括演員全部都死了。
他們在現場只發現了薩拉一個活人。
並沒有被上演的《傀儡之羽》,整個劇場的人都死了?賽拉皺起了眉頭,剛想繼續往下看,忽然的列車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轟隆。
「敵襲!」
葉隊長猛地從位置上躍了起來,一手提著銀箱子,一手瞬間拔出了槍。
在葉隊長的一聲暴喝之下,整個小隊瞬間就做出了反應。賽拉驚醒,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匕首。
列車劇烈地顫動起來,似乎受到了一番轟炸。磁浮列車的緊急靜止系統啟動,列車的速度減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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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的那段「高高的蒼穹是這令人窒息的墓穴的牆,成為了這一場滑稽的歌劇通亮的頂棚。如今,這劇中的每一個丑角都已經登場,將走上血跡斑斑的土地。」引自《惡之花》,波德萊爾,有稍作修改。
以後更新時間固定在中午十二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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