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撈出來
胡嚶嚶提著一個包袱從馬背上跳下來,旁邊是莫雲。
「我來找你喝酒,順便給你們帶了些腌好的肉,烤著吃正好!」
他們現在距離關城很遠了,這裡的城牆也不是磚壘的城牆,而是前面幾個朝代用泥土和樹枝堆起來的古城牆,他擔心突厥人會繞道從這邊進攻。
所以時刻都需要戒備著。
胡嚶嚶打開包裹,腌好的羊肉散發著誘人的味道,天天吃乾糧的兵卒們咕咚咕咚咽著口水。
「拿去吧。」
溫言接過來遞給身邊的兵卒,胡嚶嚶提了一小壇酒。
「我今天巡邏,不能飲酒。」
胡嚶嚶在他身邊坐下,自己打開喝了一口,慫恿道:「我跟莫雲都在,你怕什麼?就這一小壇,又喝不醉。」
溫言堅定的搖搖頭。
「軍法規定,擅自飲酒者,杖責五十。現在還沒打起來,軍功本來就不好撈,我再犯點事兒,還怎麼回京迎娶你嫂子?」
胡嚶嚶挑挑眉,從懷中摸出來一個荷包並一封信,打趣道:「你要是早點下定決心把我嫂子娶回家,還用的著我千里迢迢替你傳信?」
看見荷包溫言眼睛都直了,急急地伸手去奪,胡嚶嚶猛然往後一縮,讓他撲了個空。他旁邊的兵卒聽他們說話,問道:「老大,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啊?你真有個未婚妻在京城等你啊?」
胡嚶嚶笑著搭腔問道:「他怎麼跟你們說他的身份的?」
說話的兵卒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但是因為常年在軍中,說話就帶著一股子說不上來的粗糙勁兒。
「老大說皇上是他妹夫,他家裡是做大官的,犯了事兒被流放到這兒。小姑娘,你說他這不是吹牛嗎?皇上都是他妹夫了,他還能犯什麼事兒被流放到這兒。對了,小姑娘,你是我們老大什麼人啊?」
胡嚶嚶先是噗嗤一笑,然後淡定的喝了口酒,淡定的回道:「我是他妹妹。」
兵卒哦了一聲,重複了一遍。
「你是他妹……你是他妹妹?」兵卒像是才反應過來,音調拔高到都快破音了,「老大,你有幾個妹妹?」
溫言伸手比了一個手指。
兵卒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他雖然不認識溫言,但他聽說過當朝皇后的英勇事迹,傳說黃河那一戰直接消滅了恭王的主力,又親自率兵攻上京城的城樓。
你說別人他們這些兵卒可能不認識,但是要說曾經的皇後娘娘,就連他們這些兵卒也佩服的五體投地!
「那你……那你……」
眼見溫言手底下的這些兵卒坐也不是,跪也不是,胡嚶嚶不打算再嚇他們了。
「我也犯了事兒,跟他一起被流放了,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后了,你們放輕鬆。」
她雖然這麼說,但是這些兵卒又怎麼可能真的放鬆下來,一個兩個的翻弄著烤肉,時不時地抬頭偷偷打量她。
「他們膽子也太小了!」胡嚶嚶忍不住笑兩聲,問道,「你爹你娘怎麼樣了?我也沒去看他們。」
兵卒把烤熟的肉先遞給她,胡嚶嚶推辭不過,接過來跟給溫言一半,她吃一口肉就一口酒,溫言就只吃肉。
「也是奇怪,在京城的時候,這麼多年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流放到這裡之後,她們兩個的關係竟然緩和了。上次我回去看他們,我爹出去幹活,我娘就在家裡收拾家務,順便做一些綉活賣錢。」
「他們兩個在這邊境苦寒之地,竟然過起了男耕女織的生活。」他停頓了良久,才感慨一句,「挺好的,你不用挂念。晏晏還好嗎?」
胡嚶嚶喝了一口酒,把荷包跟信遞給他。
「你自己看吧。」
溫言這才接過來慢慢看著信,一邊看一邊笑。
胡嚶嚶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吧,這句話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他還好嗎?」
胡嚶嚶知道他問的是言敘傾,頓了頓,說道:「很好啊,說不准你過兩天就能看到立后的文書了。」
溫言驚詫道:「哪家的姑娘?你……你們真的沒可能了?」
他一直觀察著她臉上的神色,就見她笑得坦誠自然。
「我們當然沒可能了,姑娘是我親自給他介紹的,帝師方仲宣的孫女,從小就是按照國母培養的,無論是外在的相貌還是內在的氣度,那都是獨一無二的。」
溫言嘖了一聲,感慨道:「放著皇后不做,跑到這兒喝酒吃肉的,你還是頭一個。」
每個人看見她都要替她感慨一聲,胡嚶嚶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來了。
「也不知道你圖什麼,往後你真打算一個人吶?」溫言的目光落在一旁專心烤肉的莫雲身上,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我看莫雲這小子也不錯,跟在你身邊我也放心。」
他自以為的小聲,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莫雲抬頭看了看他,又看看胡嚶嚶。
胡嚶嚶直接搖頭,溫言還不死心。
「你看他武功高強,為人又聽話,你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而且他長得也不賴,又跟朝廷不沾邊。你確定不考慮一下?」
胡嚶嚶打斷他。
「怎麼你們一個兩個見不得我清凈?你們這些已婚的,或者未婚但是有另一半的,怎麼總是喜歡給別人做媒呢?我這次來就是把他還給你,我想一個人清凈清凈行不行!」
溫言卻聽到她話里的另一層意思,問道:「還有誰給你做過媒?」
胡嚶嚶翻了個白眼,直接起身上馬,她不打算跟他廢話了。上馬之後正好能看見城牆外面,她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
俯身,一支長箭從她腦袋頂上飛過。
「有敵情!」
所有人瞬間打起精神。胡嚶嚶瞧見外面的人不多,大概只有五六十個人。她沒多想,抽出長刀跳過城牆。
「危險,小心有詐!」
溫言的話剛喊完,莫雲也衝出去了,然後他們就聽到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兵卒們趴在牆頭往外看,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只看到不到一刻鐘的功夫,胡嚶嚶跟莫雲就解決掉外面那些人,拿布條擦著兵器上的血跡回來了。
胡嚶嚶翻身上馬,叮囑莫雲別再跟著她,揚起馬蹄就走了。
莫雲心底有些失落,但是他原本就沒抱幻想。溫言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溫家已經敗落了,你不欠溫家什麼,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莫雲也沒地方去,想了想,還是翻身上馬去追胡嚶嚶去了。但是他沒有直接追上去,就遠遠的在她身後跟著。
想看看她會去哪裡,想讓她一回頭就看見他。
甘州某個小鎮的客棧二樓,胡嚶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曾經熱鬧的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沿路乞討的乞丐也早就換了地方。
店小二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口,伸著脖子往街頭張望,半天瞧不見一個客人。
胡嚶嚶慢慢悠悠的喝著茶,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從街頭跑過來,挑眉笑笑。
乞丐後面有一隊兵卒追他,胡嚶嚶沖小乞丐扔了個杯子,豆子抬起頭,看見是她,眼睛一亮,朝著客棧二樓跑上來。
「你幹什麼?本店不接待乞丐!」店小二的腿腳哪裡有豆子快,急得他只能在後面喊話,「小乞丐,你快點下來,衝撞了客人可不好啊!」
豆子比以前又長高不少,已經長成一個少年,就是……這身打扮有些邋遢。
「胡笳姐姐救我啊!」
追他的兵卒也緊跟著上了樓,將他們兩個圍起來。
胡嚶嚶不慌不忙的問道:「你犯了什麼事兒被人家追啊?」
豆子轉身正面面對著那些追他的兵卒,跟她解釋道:「我就是跟著常哥販了點糧食到邊境換鹽引,哪料到他們非得說我跟常哥是反賊,要把我們捉拿歸案!胡笳姐,你得去救常哥,他被李將軍抓到軍營了。」
追豆子的兵卒見胡嚶嚶儀錶不凡,暫時沒有動手,而是把右手握在劍柄上,警惕的看著她。
「姑娘認識這個反賊?」
胡嚶嚶沒搭理他,而是繼續問豆子。
「你說的是哪個李將軍?護國公李茂?」
「對對對,就是他!」
豆子點頭如搗蒜,為首的兵卒見她隨隨便便就說出護國公的名諱,也不敢大意,繼續問道:「姑娘是何人?」
胡嚶嚶把豆子拉過去,亮出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長刀,為首的兵卒看見長刀神色一緊。
胡嚶嚶從懷裡摸出來一枚羊脂白玉放在桌子上,拿出來才看見上面是「溫」字,這一塊兒是流放的時候,她跟溫言分別的時候溫言塞給她的。
她咳嗽一聲掩飾尷尬,有從懷裡掏出來一枚。
這次是言敘傾送她的這塊兒。
兩枚一模一樣的羊脂白玉,一枚上面是「溫」,一枚上面是「言」。在護國公李茂手底下當差,眼力勁兒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為首的兵卒立刻就認出了這兩枚玉佩。
溫家已經敗落到塵埃裡面了,他忌憚的是那一枚言字玉佩。
「屬下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姑娘名諱?」
剛才他好像聽見小乞丐叫她胡笳姐,但是那位姓溫……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想保你們抓起來的那個商人,要怎麼保?」
「需要姑娘親自去見我們公爺。」
胡嚶嚶拿起兵器起身,豆子抬頭挺胸的跟在她身後。
「煩請帶路。」
他們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了護國公李茂的軍營,李茂拿起兩塊玉佩看了半天,又抬頭看向胡嚶嚶,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保這兩個反賊?」
護國公李茂這個人對言誠書很是忠心,所以言敘傾打回京城后,他第一時間就寫了奏章呈上,表明自己的態度跟立場。
胡嚶嚶又從懷中把薛臣那枚墨玉麒麟拿出來遞給他。
「國公爺不用問我是誰,國公爺既然能認出來薛常跟豆子是反賊,那麼應該也認識這枚墨玉麒麟。我跟這三者之間都有聯繫,所以我的身份不太好說。皇上若是追究起來,國公爺可以說是一位姓胡的姑娘要保他們。」
如果她只拿出來一枚玉佩,李茂並不會怎麼忌憚她,甚至會懷疑玉佩的來路,但是現在,三枚玉佩都是真的……或許牽扯到一些皇室密辛……
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將薛常從軍營里撈出來,他跟豆子的造型差不多,都是蓬頭垢面,一身狼狽。
但是他的精神頭還不錯,看見胡嚶嚶還有功夫問她是怎麼把他撈出來的,他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
胡嚶嚶進去見李茂的時候,豆子在外面等著,他也很好奇,就憑著那兩枚玉佩怎麼把他們兩個保下來。
胡嚶嚶賣了個關子故意不說,而是先問他們。
「現在北邊的突厥一直作亂,還沒打起來你就想發戰爭財,跑到李茂的地盤上作妖,你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薛常扒拉扒拉頭髮,自以為摸住她的脈門,神秘的說道:「我這裡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胡嚶嚶斜瞥著他,沒搭理他,回到客棧收拾了東西,騎上馬就走了。
薛常看著馬屁股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半晌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看不見人影了。他一拍大腿,想到自己的任務沒完成,趕緊撒丫子去追。
但是兩條腿的人哪兒能追上四條腿的馬呢,薛常跑的氣喘吁吁,渾身的氣血衝到腦袋頂上,煩躁的揉了揉雞窩一般的頭髮。
胡嚶嚶一口氣將馬騎到杏水村,牽著馬上到半山腰上,把馬拴在院子里的蘋果樹上。去年才剛修的房子這會兒又有點掉皮。
房子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一直有人住著,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會塌,但是沒人住的話,可能一年兩年就塌了。
小院子還是她之前走的時候的樣子,就是院子里有很多雜草。
她趕在天黑前,動手把雜草除乾淨,晚上吃了點乾糧就進屋了。不管什麼時候,她都習慣睡前先打坐。
杏水村比之從前更加寂靜了,寂靜到山腳下的動靜她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踩著樹枝從山腳下走來。她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慢慢靠近,停在她的屋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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