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富小姐命懸一線
卧病榻回憶前塵
江南六月,天早已回暖。因這幾日里連綿的細雨不斷,倒又比往常涼爽一些。
初春新嫩淡綠的草色,已經換成了盛夏枝頭上生機勃勃的一片蒼翠。只不過,這世間總是有些生命,會在本開盛開的年華無聲的消逝。
顧清妍暈乎乎的睜開眼睛,艱難地轉過頭去。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頭頂上是一層薄薄的碧紗,而四周充斥一種淡淡的陌生的幽香。她意識到,自己現在待的這個地方,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間出租房的卧室了。
顧清妍,女,二十八歲。她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情,是她正在為自己的博士畢業答辯做準備。
回想過去的二十八年,她的生活還算是比較順利的。和睦的家庭,疼愛她的父母,她頭腦聰明,是別人口中的「」學霸一路讀到了博士。眼看就要畢業,工作也早早敲定了,前途一片光明。可是,論文答辯在即,她忽略了自己太過緊張和疲勞的身體。一杯濃咖啡成了這一切的導火.索。帶著些苦澀的味道蔓延開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的跳了兩下,然後,她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睜眼的時候,一切就成了這個樣子。
顧清妍正躺在床上觀察著四周的狀況,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轉動眼珠看去,只見帳外人影晃動,傳來了一個男子溫和的聲音:「你先過去看一看,不要驚了妍兒。」
帷帳慢慢拉開,眼前的丫鬟看上去十四五歲,圓圓的臉盤,面貌敦厚穩重,整整齊齊的挽著雙髻,看見顧清妍睜著眼睛盯著她看,她又驚又喜,回身道:「老爺,小姐果真醒了!」
有人快步走了過來,到了近處,顧清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他大約四十多歲年紀,卻已經有些發福,膚色偏黑,臉頰又紅潤的很,個頭不高,肩寬背厚,體格壯實。方方正正的臉,眼角上挑,穿了件檀色的織錦緞大襟袍衫,看上去十足的富態,卻沒有多少貴氣。
這人緊緊皺著眉頭,在床邊的紅木圓杌上坐了,扶著床沿嘆了口氣。他目光在顧清妍臉上掃了兩回,滿臉都是焦急的神色。
顧清妍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這時那男子又開口道:「妍兒,你娘都急的昏過去了!大夫還在那裡瞧著,但願沒事才好!」
顧清妍還是不能說話,為了保存實力,儘快恢復,她乾脆閉上了眼睛,整理著腦海中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說來也巧,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姓顧,和她同名,而這位中年男子正是原身的父親。他叫做顧士元。
至於她來到的這個時代,顯然不是一個存在在她所熟知的歷史中的朝代。如今國號為周,皇帝也姓周,名為周佑涪,年號正宏。
周佑涪的父親周孝成帝,乃是這大周開國的皇帝。他駕崩之後,皇位傳到了他的長子周佑涪手裡。
周佑涪即位之初,邊境也有幾個小國不甚安分,趁著周孝成帝駕崩的機會進犯大周,但都被周佑涪和他兩個能征善戰的弟弟平定了。後來這些年雖然又起了幾次烽煙,卻並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到了現在,已是正宏八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北方的硝煙都已經散盡,大周初建時候的艱苦條件大為改變,而江南諸府諸州,也早就日益變得富庶起來。
想到這裡,顧清妍已經有些累了。況且,看眼前的顧士元如此傷心,顧清妍停止回憶,使了使勁,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來:「爹,妍兒沒事。」
顧士元抬眼一望,顧清妍儘力擠出了一個寬慰他的微笑。顧士元忙道:「沒事就好!唉!原本我從杭州府給你捎來的葯,又是你徐叔親自煎的,怎想到一喝下去你就昏迷不醒……罷了罷了,我也不懂醫,稍後大夫看完了你娘,我便叫他來給你瞧瞧。他先前來過一次,說你只要是睜了眼,便沒有大礙了!」
說罷,他仔細打量著顧清妍的臉色,道:「我去瞧一眼你娘,你好好歇著。」
顧清妍把眼一眨,表示感謝和送別,然後,她覺得頭還是昏沉沉的,只能繼續閉目休息。
方才帘子掀開,顧清妍得以看了一看屋內,她這閨房十分寬敞,長桌榻床,樣樣都古雅精麗。牆邊還立著一個嵌螺細花蝶紋格,上面堆的卻滿滿都是書。
微弱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湧現,顧清妍意識到,原身現在應該是十四歲,過了夏天就十五歲了,是顧士元夫婦唯一的女兒。大概是由於人到中年,才得此一女,原身的父母把她當作掌上明珠,對她格外疼愛。
顧清妍覺得自己運氣不錯,這個家庭看上去衣食無憂,原主的生活還是很幸福的。只不過,自己的靈魂穿到了這裡,也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是否還活著?自己的父母又怎麼樣了?
顧清妍心中十分後悔,從前因為太過於專註學業,她失去了很多陪伴父母的機會。總以為自己還年輕,可是一轉眼,竟然再也不能和父母相見了。
她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剛才原主的父親擔憂的神色,閉上眼睛,她慢慢平復心情,對於自己中斷的學業和在過去的世界里的一切,她有些遺憾和放不下,但是,事已至此,她打算好好陪伴原主的父母,然後再盡量尋找適合這個時代的方式,來努力實現自己的價值。
顧清妍現在最大的願望,是希望也會有人代替她,照顧她在過去的世界中的父母,不讓他們承受失去女兒的悲哀。
可惜這個時候她不知道,這世界上確實沒有這麼多好事,不管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那個世界,真實的生活往往是事與願違的。
當她帶著做出決定的釋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顧士元還沒有走,他正小心的打量著自己,而他似乎沒料到自己還會醒來,當兩人目光相觸的時候,她發現顧士元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明顯的慌亂。
顧清妍心中一震,她似乎忽略了一個事實——原主這樣的身體狀況,顯然是受到了生命的威脅,而她這位剛才還好似悲傷過度的爹流露出的詭異表情讓她覺得,事情有可能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顧士元這回真的走了,顧清妍好好的歇了一會兒,終於把該想的事情都想了起來。
顧清妍的爹,顧士元,是這衢州府里一個頗有名氣的富商大賈。
顧士元原本出身貧寒,在家中排行第三。他的父親早早就去世了,剩下他們兄弟姐妹幾人和母親相依為命。在本朝——大周初建的時候,顧士元的大哥顧士堂不顧危險,隨軍去西北平定叛亂,回來時已經從一名一無所有的農戶的長子,搖身一變,成為了衢州府的衛指揮僉事。
本著一損皆損一榮皆榮的原則,他想方設法讓他的二弟和四弟都做了官。而對他的三弟,也就是顧清妍的父親顧士元,顧家人一致認為,他頭腦精明,很會做生意,不適合官場,更適合替顧家積累財富。
想起剛才顧士元的相貌,顧清妍略微好轉的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合理的憂慮。
她輕輕咳了一聲,那個面貌敦厚的丫鬟馬上湊了上來,道:「小姐有何吩咐?」
顧清妍已經記起,這個丫鬟名叫疏桐。她開口道:「疏桐,給我拿面鏡子。」
疏桐轉身而去,拿了一面銅鏡,還未曾遞到顧清妍手裡,忽然聽見屋門處一陣混亂,女子低低的哭聲從外面傳了過來。
顧清妍撥開帳子往外瞧去,只見一位中年夫人滿臉是淚,被一個婆子攙著,後面跟著兩三個丫鬟,踉踉蹌蹌走進屋來。
這位夫人的氣質和顧士元截然相反,很可能是出身自詩書之家。她身著淡妃色杭綢對襟窄袖背子,頭髮簡單的挽著,沒有任何簪飾,卻愈發顯得素雅高貴。手上只帶著個青玉絞活環手鐲,行動間輕輕作響,聲音極其清脆悅耳。她膚色瑩白,身材高挑,雖然一雙眼哭得又紅又腫,且並不年輕了,第一眼看去卻仍然十分秀美端莊。
顧清妍已經記起,這就是原身的娘親,徐氏。
徐氏哭得讓顧清妍心裡很是難受,她躺了大半天,恢復了不少力氣,這會兒頭腦一熱,掙扎著向徐氏懷裡撲去,眼淚也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這可苦了旁邊的丫鬟們,兩個病人都情緒激動,潸然淚下,她們一番努力,終於把兩個搖搖晃晃的人都扶住了。
顧夫人徐氏仔細觀察了自己女兒的狀況,詢問了她一陣之後,一邊掏出帕子抹著淚,一邊語無倫次的說著:「這都怪你徐叔,原本你前幾日不過是從前的毛病犯了,卻愣有一味葯咱們這衢州府一時沒有。你爹正好在杭州府打理生意,便給你帶了回來。可你徐叔把你這副葯和我那補血固元的葯拿混了,你這麼小,那樣的補藥哪裡吃得?!」
徐氏攥著帕子,憤憤在塌邊上捶著:「你外祖父走了以後,我見他是從前的老僕人又沒兒女,便叫他在咱家管管不要緊的事,那麼多伶俐年輕的丫鬟,他老眼昏花的,做什麼非要自己去煎藥呢?!」
又道:「明日叫你爹給他幾十兩銀子,叫他到縣裡的莊子上住著去罷!」
徐氏在那裡哭天抹淚的,摟著顧清妍埋怨了一晌。屋裡氣氛沉悶,顧清妍在徐氏懷裡轉動眼珠四處看看,發覺屋裡的丫鬟婆子默默地站著,都不說話。她認出扶著徐氏進來的那婆子是徐氏的陪嫁婆子,姓陳。這位陳媽眉頭緊鎖,顯然不太贊同如今的顧三老爺的這個決定。
陳媽嘆了口氣,看了看徐氏,臉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誰知道這時候,門外又傳來了顧三老爺顧士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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