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病

論病

榴花開庭前對吟

重診病甥舅心驚

顧士元或許是在杭州府,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又或許,他只是逢場作戲,但是聽裡面兩人的話語,徐廉感覺,他們相識的時間應該不止一日兩日。

回到衢州之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提醒一下自己的姐姐。問題是,他又知道徐氏的脾氣,很有可能徐氏會在家裡大鬧一番,最後姐姐和姐夫都記恨他,和他們家徹底斷了往來。

可是這些話,面對著顧清妍,他又怎麼說的出口呢?顧清妍雖然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和他十分親厚,但是他畢竟是顧清妍的舅舅不是姨母。況且徐清妍年紀還小,又有可能快要出嫁了……對了,若是這時候鬧出些什麼事情,對顧清妍的婚事也很不利。

正當他打定主意,先將此事壓下不提的時候,顧清妍卻忽然開口道:「舅舅,這一陣子,我覺得我爹,很不對勁。」

徐廉抬起頭來,他煩惱的目光,和顧清妍探究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了。

徐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抬頭望去,院角處徐啟賢栽下的那株石榴樹上,嫣紅的石榴花正在綻放著。

他想起幾年前,那時候徐啟賢的病還沒有那麼嚴重,衢州城從鄉紳豪傑,到文人雅士,都經常在他家中往來,有一日他與幾位好友在屋內談論世事,這院子里顧清妍、徐嵐,還有幾個徐嵐的表姐妹在院中玩耍,有兩個女孩就摘了石榴花插在頭上,彼此炫耀。

他心有所動,隨口道:「春來嬌花紅似火,一片流霞燦欲燃。」

話音剛落,卻聽顧清妍出聲對道:「何必摘取枝頭上?空自燒卻翠雲鬟!」

屋內眾人只聽見個清脆的女孩兒聲音,卻不知道是哪一個,以為多半是徐廉的女兒徐嵐,便一起笑道:「子循生的好千金,把你比下去了!」

徐廉急忙澄清,道:「阿嵐不愛讀書,是我的外甥女兒。」

眾人齊聲讚賞,徐廉卻在心中感嘆,顧清妍這兩句雖不算工整,卻滿是慈悲心懷,著實難得。

而到如今,看著這個心性純正,善良寬厚的外甥女兒站在自己面前,擔心著本來不該由她來擔心的事情,平日里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的徐廉卻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且,在杭州府的所見所聞,只不過是讓他對顧士元不放心的第一件事,那第二件事,可是關係重大的多。

顧清妍本來以為,徐廉整日在家做學問,不太可能會知道什麼顧士元的所作所為,但是看著徐廉先是慌張,后又有些凝重的神情,她的心裡產生了一種越來越不祥的預感。

她走到徐廉的面前,對他說道:「舅舅,再過上個兩年,我就該出嫁了。到時候,家裡就只剩下我娘一個人。」

徐廉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有些波動,沒錯,現在顧清妍和徐氏兩人在家裡還能互相陪伴,且顧清妍在,她的婚姻應該也是顧家的一個籌碼,顧士元現在不敢太過張揚。但是,顧清妍出嫁之後,又要服侍丈夫,侍奉長輩姑舅,哪裡有心去管徐氏的事呢?

顧清妍繼續道:「舅舅,我娘這些年除了教養我,家裡的所有家事,她幾乎什麼也沒有管過。爹在這衢州府里的時候,有幾間鋪子,購辦了幾處宅子,做些什麼生意,她都一概不知。現在爹常年待在杭州府,他往來什麼樣的人,娘更是聽都沒有聽過。」

徐廉嘆了口氣,道:「外面的事情她不清楚,不算什麼。可自己家中有多少田地,多少家業,她也總該試著從你爹哪裡探問些底細才好。」

顧清妍又道:「舅舅知道他們顧家,是極其看重傳宗接代的。我娘這些年在這上面遭了不少罪,最後也只生了我一個女孩兒,這些就不說了。我很怕我出嫁之後,我爹納一房妾室,要給他再生個兒子。」

徐廉到底是個讀書人,他娶了劉氏一個,又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很大的家業,因此只有一個女兒,他也不以為意,更沒有納妾的想法。況且徐啟賢據說在北方還有不少兄弟,最近也來往走動了幾次,徐家不會斷了香火,可是根據他對顧士元的了解,顧士元一個鄉下人,他應該沒有這樣的心胸。

顧清妍又道:「如今我爹儘管算是小有家業,卻又不是什麼公侯伯爵,要來給他做妾的,舅舅想一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女孩兒?多半不是正經人家來的。到那時候,娘又該怎麼辦呢?」

這一連串的問話,可真是讓徐廉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不管是不是自我欺騙,他還是傾向於相信自己在杭州府看到的那一幕是個偶然,那張妖氣俗媚的側臉在他看來,實在是無法入眼,和煙花巷的女子差不多。然而,一想到顧士元可能會把這麼一個人領進顧家,和自己的姐姐叫板,那誰勝誰負實在是沒有半點懸念,徐氏不出半年,絕對會被他們氣死。

雖然說這一兩年徐氏和他疏遠了,但是他們之間深厚的姐弟感情仍在。一想到自己的姐姐可能面臨的處境,他也是心急如焚。

顧清妍長長嘆了口氣,道:「論理我實在不該跟舅舅說起這些,可我娘又沒有個親姐妹,連從前那些交好的太太們,她最近都不大走動了,到時候萬一有事,她要去找誰呢?!」

說到這兒,顧清妍和徐廉各自心裡一酸,徐廉緩緩的道:「是我的錯,倒讓你來操心這些……你娘,唉,她到底……還是有我這個弟弟,我怎能放著她不管?」

又道:「再不濟,這宅子里也還是有她的一間屋。」

這話一說,兩個人又都同時意識到,這絕對不是徐氏想要的結局。

可是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如意的事呢。顧清妍看著愁容滿面的舅舅,她意識到,徐廉確實是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兒,但是,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正在這時,門口的小廝進院來回報:「張大夫來了。」

徐廉一邊讓人送顧清妍進屋,一邊對那小廝道:「快,快請。」

顧清妍躺到表妹徐嵐的床上,拉起帳子,等大夫來給她切脈。不過一會兒,便聽著有人和徐廉說著話走了進來。

顧清妍伸出手讓大夫把了一陣,那大夫收回手去,卻半天沒有作聲。最後徐廉催促,大夫方才在帳外問道:「可曾用過什麼葯不曾?」

疏桐在旁邊遞過她在家裡搜羅來的,之前那大夫寫的方子。張大夫看了一看,道:「這也可行,只不過好得慢些。若是想早幾日好,需得換了我這一副。」

徐廉忙道:「女孩兒家身體纖弱,自是要快些好,只不過也要好得徹底,別留了病根才是。」

張大夫聽了這個,有些猶豫的道:「姑娘……怕是誤食了什麼東西罷,看這脈相,還不甚通暢,像是大病初癒的樣子。」

徐廉道:「正是,現在總算好了,正想著怎麼修養調理呢。」

張大夫道:「那是因為救治的及時,不然……」

他收住了話,沒有再說下去。可徐廉和顧清妍都聽的心驚膽戰,可見前幾日顧清妍吃的葯絕不是她母親的補藥。顧士元從杭州府帶回來的那一味葯,顯然很有問題。

張大夫開了方子,又囑咐幾句,徐廉便將他送了出去。回來時顧清妍已經在院中了,徐廉手心頭頂都冒著冷汗,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清妍也一直在琢磨著,在原主的記憶中,顧士元對別人怎麼樣她不知道,但對她這個女兒確實是非常好的。

顧士元對徐氏也很不錯,一向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顧清妍記得她小一些的時候,兩人之間矛盾的原因多半都是徐氏耍性子,而顧士元則會想方設法的哄她勸她。

顧清妍吃穿用度,只要是她提過的,又不是太過分的,顧士元都會滿足。而琴棋書畫凡是她感興趣的,顧士元都會請人來教導她,衢州府請的顧清妍不喜歡他就從杭州府請,杭州府請的還不滿意他就托顧士堂去應天府打聽。顧清妍以為穿越前父母對自己算是用心栽培了,可是和這位顧三老爺一比他們還差得遠呢。

顧清妍十歲之後,顧士元發覺她天資比較聰穎,還曾經帶著她去杭州府的自己的鋪子里,試圖教她如何打點生意,只不過幾次之後徐氏覺得一個人在家裡太悶了,屢次反對,再加上後來徐啟賢病重,事情一多,顧士元就不再帶顧清妍出門了。

看著徐廉痛心的樣子,顧清妍反而安慰起他來:「舅舅,我覺得,我爹……我爹現在雖然……雖然可能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可是,他應該,應該不會算計到我這裡來,這次的意外,應當另有緣故。」

徐廉其實也不太能面對自己的猜想,他氣憤的道:「不論如何,到底是他疏忽了,他那麼小心周全的人,怎麼會讓你出了這樣的事?!」喜歡貴女登科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貴女登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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