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新入門的弟子中，按年紀排，任嫣然確實應該叫他一聲師兄。
只不過這位任師妹從來是眼高於頂，在主峰之上能得她青眼的似乎只有大師兄一人，她從來沒叫過其他人「師兄」。
一時間，楊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師兄？」
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僵硬，任嫣然又態度良好地叫了他一聲。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原本的嫣然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不好相處，她也能扭轉過來。
聽她真的又叫了一聲「師兄」，楊俊這才回過神來，有些局促地應了一聲，想著她過來找自己做什麼。
對這麼一個出身不凡，長得又好看的師妹，即便同為仙門子弟，他們在最開始的時候對她也是有幾分嚮往的，只不過被她的倨傲和冷漠澆滅了心頭熱火。
方才聽她說自己失憶了，此刻又見她態度與往日不同，楊俊也就擺正了心態，問道：「任……師妹有什麼事嗎？」
「師妹」這兩個字他說得像是燙嘴，又輕又快，任嫣然差點沒聽清。
不過她知道是在叫自己，便立刻點頭道：「是的，我見師兄成功將劍丸化成劍型，就想請教師兄是怎麼做到的。」
楊俊見著面前的明艷少女皺起了眉，像是十分為這個問題所困擾，「方才我分了一縷神念進去，感覺被刺了一下……」
聽到她的話，見她手中托著劍丸，楊俊心道：「原來是想問這個。」
她失了記憶，不記得這些早就該知道的事情也正常，在這個角度再見到她額發掩蓋下那個未愈的傷口，少年心中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憐惜之意。
「任師妹。」
他第二次叫這三個字的時候，就清晰順暢多了。
「以神念溝通劍丸，你做得不錯，只不過想要掌控劍丸，就要先勝過劍丸中鍛造者留下的劍意。」
以神念化劍，與之抗衡，若是贏了，劍丸從此就如臂使指。
劍意越強，對劍丸的操控力就越大。
「我們現在的劍意還未打磨成型，能夠控制幾枚劍丸已經是極限，像台上授課的樊長老，他在金丹期之時就已經劍意大成，據說操縱三千劍丸都不在話下。」
任嫣然聽了他的話，恍然大悟——
劍修的修行之法還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戰鬥，打贏了才有下文。
她扶了扶暈劍的圓機，真心實意地朝少年道謝：「謝師兄解惑。」
「不用客氣。」楊俊說，說完想了想，又道，「任師妹你現在還傷著——」
他抬手，在自己額頭的位置比劃了一下，「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話，只管說。」
任嫣然點了點頭，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又去跟劍丸較勁了。
下一刻，附近的人就聽到鏗然一聲劍鳴，朝這邊一看，見到是她成功把那劍丸變成了劍，臉上正露出歡喜神色。
她這般不加掩飾自己的情緒，看上去比從前那冷口冷麵的樣子可愛多了。
「我可以的嘛。」
任嫣然托著手上泛著朦朦清光的劍，憑這悟性，看來在班上不用當吊車尾。
而楊俊見她一點就通，只想著她的底子果然還在，在任嫣然對自己高興地展示手中飛劍的時候，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看到這一幕，樊長老摸了摸鬍子，覺得自己看穿了她的打算——
這小丫頭，心機。
還知道通過在他們面前適當示弱，來改變自己的處境。
不錯，不錯，任星野不用擔心了。
……
早課結束，雖然不是人人都掌握了劍丸化劍，但樊長老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
他讓眾人將這劍丸留著，就從蒲團上起身，化作一道清光御劍而去。
片刻之後，一道劍光落在石台上，光芒散去，露出了昭明峰二師兄褚淵的身影。
對著下方的一眾師弟師妹，褚淵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
他是翩翩君子的類型，雖然不像風勁羽那般耀眼，卻別有一番俊美儒雅。
任嫣然把暈劍的圓機弄醒，圓機睜開蚊香眼：「劍走了？劍走了？」
等確定不再有劍晃來晃去之後，它才負起了自己新手引導的責任，給任嫣然介紹新出場人物。
這些時日，這位二師兄的出鏡頻率也不低，大家都認識他。
任嫣然見所有人都起身朝他行禮，叫了聲「二師兄」，於是也跟著行禮。
褚淵還了一禮。
同樊長老一樣，他的目光也是在任嫣然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說道：「今日樊長老的授課已經結束，接下來由我帶師弟師妹們去門中行走，認認地方。」
所有的弟子都是初來乍到，主要活動範圍就是在他們位於主峰半山腰上的洞府里，就算想要去別處，不會御劍也行不通，因此今日格外給他們安排了時間，由褚淵帶他們四處看看。
玄天劍派三年收一次徒，風勁羽也不是永遠都在宗門內，褚淵做新生引導做了幾次，算是輕車熟路。
他拋出了棗核船，小船見風就漲，不多時就化作了一艘大氣的飛行法寶，還不會御劍的學前班兒童紛紛登上了這艘船，船上瀰漫著小學生春遊的歡快氣氛。
任嫣然帶著圓機，也上去了。
見人都到齊，褚淵激發了棗核船上刻著的陣法，操控著它飛離主峰。
任嫣然站在船尾，看著廣場與自己的距離漸漸變遠，再抬頭時只見前方群峰林立，晨間的雲海在陽光下猶如霧氣消融，顯出了玄天劍派的雄奇俊茂。
此方世界，此番風光，凡人一生也無緣得見。
一時間，她心中生出了來到這個世界的慶幸，更生出萬丈豪情。
玄天劍派的峰頭眾多，不可能一一去看，褚淵只帶他們去幾處核心峰域，第一站就是玄天劍派的「外門」。
外門是連接玄天劍派與凡塵的一條紐帶，這裡熱鬧而忙碌，往來的除了穿著外門服飾的弟子跟長老以外，還有許多一看就是從凡間來的，身上毫無修為的普通人。
他們或是老態龍鍾，或是年輕力壯，來到玄天劍派都有訴求。
張三的兒子患了怪疾，鎮上的大夫束手無策；李四的家中出現了怪事，飼養的雞鴨無端消失，守了半夜也沒有抓到個賊影；還有些穿著凡俗官衙衣服的捕快，遇上非人力所能企及的案子，等等等等。
每一個來這裡的人都是來請求仙人出手幫忙，那些在外門接待他們的弟子也都事無巨細記錄下來，以待門中弟子去解決，也算是歷練。
跟在禇淵身邊的這群新入門弟子雖然個個都還青澀拘束，但在外門弟子眼中，已經是天然高了一級。
他們根骨上佳，一入門就是內門弟子，他們卻還要熬資歷，或者是尋求突破，才能轉入內門。
褚淵對著師弟師妹們介紹道：「外門的主要功能是接待普通百姓，處理凡俗事務。」
任嫣然抱著手臂點了點頭。
圓機聽她說道：「知道，辦事大廳嘛。」
第二站，靈植園。
這裡活動的就都是內門弟子，人人都修為不差，而埋首在田間那些靈植當中的，甚至還有玄天劍派的長老。
褚淵解說：「這裡是本門的靈植園，專門種植靈植，飼養靈獸，做成靈食，供給各峰。」
可以說，在沒有辟穀之前，整個玄天劍派上上下下的人都靠著靈植園養著。
任嫣然又懂了——單位食堂。
這位埋頭研究靈植的司農長老，就是他們玄天劍派的袁隆平！
圓機溜過去啄了幾粒靈谷，撲棱著翅膀飛回她肩上，歪著頭問道：「誰是袁隆平？」
任嫣然：「……沒誰。」
第三站，靈寶閣。
「這裡是門中的買物易物處。」
褚淵特意按下棗核舟，讓他們看清這座懸空在群峰之間的輝煌樓閣。
「以後等你們出去行走，得到不合用的寶物想要脫手，或者用個人積分交換物資，就來這裡。」
任嫣然趴在船舷上，心道：後勤財政部門，雖然油水多許可權大，但是工作也忙，自己來日留校工作，最好不要來這裡。
第四站，終於來到了圓機的故鄉，玄天劍派最讓人害怕的地方。
「這裡是刑堂。」
圓機挺起了胸脯，任嫣然肅然了表情。
——來了，她爹掌管的紀委！
——啊，這蜜與奶之地，這正道之光照亮的地方！
朝著刑堂行了一陣注目禮，這一次她注意沒有把自己的心裡想的說出來，可是等一收回目光，發現所有人還是在看她。
任嫣然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褚淵微微一笑：「刑堂這裡，沒事最好不要來。」
說完調轉了棗核舟的頭，朝著下一處去。
最後一站，宗門秘境。
在金光大陸，八大派都有各自的宗門秘境，可以讓弟子進去修鍊。
玄天劍派的宗門秘境是一處異域，不知是本門大能以驚天手段憑空開闢，還是將他們玄天劍派的一峰與那個世界連接了起來。
任嫣然終於知道，先前方驚華口中所說的天魔窟是什麼地方。
剛剛打靈寶閣跟刑堂過，褚淵都沒有按下舟頭讓他們下去看，可是等來到天魔窟外，他就不僅按下了棗核舟，還讓他們從舟中下來。
跟隨著人群，任嫣然來到了這天魔窟外平坦的空地上，見到面前通往玄天劍派秘境的入口呈現出肉眼可見的規則波動。
這彷彿就是兩界相連，規則無法徹底融合留下來的痕迹。
在這秘境外面也有不少人，大都是玄天劍派的弟子，間或有一兩個穿著別的門派的衣服，都是一來就徑自朝著這波動的入口走去，轉瞬就隱沒在其中。
任嫣然跟其他人在這裡遠遠地看了一陣，發現進去的人很多，出來的很少。
這都進去了十幾撥人了，從裡面出來的才一兩個，而且一出來就渾身煞氣，嚇人得很。
任嫣然問圓機：「怎麼回事？」
圓機解釋道：「進天魔窟歷練，在裡面生死拼殺，出來就是這樣的。」
褚淵也正好說道：「吾輩劍修，就是要在戰鬥中尋求突破，不過天魔窟開闢多年，外圍的兇猛魔物已經被門中長老清剿了，要往裡走才會遇到厲害的對手。」
而天魔窟要修為達到金丹期以上才能進去，所以他們看個個往來的人才會覺得有壓迫感。
講完了宗門秘境的一些情況，褚淵帶著他們來到了空地邊上的傳送陣法前。
「這是傳送陣，可以直接傳送去我們剛才去過的幾個地方，是為了方便從天魔窟歷練歸來的弟子而設的。今天的遊覽就到這裡，大家想去哪裡看的，或者是想回主峰的，可以自行前往。」
褚淵彷彿還有事要處理，就放他們在這裡自由。
任嫣然跟著其他人一起朝他行了一禮，褚淵對他們還了一禮，然後收起了棗核舟，放出了自己的劍，御劍而去。
這群站在天魔窟外的新入門弟子安靜了一陣，才各自散開。
天魔窟有準入禁制，他們的修為不到進不去，於是就照著褚淵剛才說的進了傳送陣，去各自想去的地方。
任嫣然站在原地，看踏進傳送陣的人身上光芒一閃，就被送走。
而剛剛在變幻劍丸的時候同她說過話的少年楊俊在陣邊停住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問她要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任嫣然抬手，朝自己這個對自己釋放善意的同門行了一禮，表示自己不去，於是這清俊少年也對她點了點頭，同他的朋友一起走了。
很快，這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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