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他回去了
接下去的事,南錦就不知道了。
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人躺在一輛顛簸的板車上,身上鋪滿了稻草,臭烘烘的味道,差點沒再一次將她送走!
嘔。
她翻了一個身,對著外頭乾嘔起來。
可肚子空空,除了嘔出一點黃水,再沒有任何東西了。
「嘖,才給你餵了葯,怎麼吐了?」
有人不耐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南錦下意識回望,見長溪裹著一身花花綠綠的錦衣,頭髮簡單束在腦後,左手搖著蒲扇,右手端著葯碗,正和板車上的一隻葯爐子較勁。
許是這裡海拔太高,火總是不夠旺,這葯不沸一些,顯示不出藥力。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責怪南錦不聽話,浪費了他的心血。
「長溪……?」南錦喑啞這開口。
「咦,你竟知道我是誰?」
長溪有些疑怪,狹長眸子一眯,笑得越發得意:「我幾乎不曾出谷,也不曾救治過谷外之人,你能認得我,一定是因為我的容貌俊美,身姿偉岸……甚好甚好,不算白救你,來,葯馬上就好了,起來吃藥!」
「……」
南錦腦子有些當機了。
這個自戀又傲嬌,煎藥姿勢不復一點風流蘊藉的長溪,究竟是誰啊?
「你為什麼這麼看我?哦對了,我救你,是舉手之勞,燕回山半路撿回來的,你不要謝我,更不要以身相許,看樣子,你是有孩子的吧?千萬別說你失憶了,我會治好你的,你不要妄想賴上我~」
「……敢問您……這次出谷,是為了什麼?」
「這個嘛——」
長溪有些猶疑,他發現自己好像缺失了一塊記憶,不對,是很長一塊記憶。
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燕回山,還穿得那樣黑呼呼的,太難看了,簡直有損自己的美貌!
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當然不能承認了,只道:
「咳,我的徒侄邀請我~我要去金陵~」
「哦,是柳晚晚?」南錦試探道。
「什麼柳晚晚!一聽就是女娃子的名字,鬼谷不收女弟子,不過我這個徒侄,倒也是姓柳的……他可是……」
巴拉巴拉還沒說痛快,南錦目色變化,最後淚光閃爍,一個飛撲抱住了長溪。
「太好了太好了!他回去了,他回去了!」
長溪嚇了一大跳,老臉紅了起來,扳著嚴肅的臉教訓道:
「誒,誒,我沒碰你啊,是你自己抱過來的啊,我說什麼,不許以身相許,不許賴著我,你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注意一下儀容儀錶儀態啊!」
南錦嗚嗚的哭了起來。
雙手掩面,又是歡喜,又是痛哭。
「喂,你抱我,我還沒哭,你哭什麼?」
「哇——」
「你再哭,你再哭,我不管你死活了!」
「哇哇——」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家在哪裡呀,夫君姓誰名誰呀?孩子可不可愛呀?」
「……」
南錦心想:別說,這位長溪本尊,其實還蠻可愛的嘛。
*
雲開雨霽,天朗氣清。
遮蔽山道的烏雲早已散去,一束束天光漏下,被雲層折射,散開萬丈清輝。
南錦雙手枕在腦後,悠哉躺在板車上,直視天光。
她問一句,長溪答一句——
身下潮濕、發霉的稻草如今聞起來,也沒有那麼令人作嘔了。
「俊神醫,燕回山裡有什麼呀?」
「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黑黢黢的山洞。」
「俊神醫,山洞裡有什麼呀?」
「幾隻死蝙蝠,一尊猴子的石像,還有一幫連皇帝都不認識的野人。」
「俊神醫,如今當朝的皇帝是誰呀?」
「死丫頭……你耍我呢?!」
長溪架著車馬,嘴裡叼著一根長長的草葉子,回頭瞪了她,掏著耳朵道:
「別看當今聖上如今成了一代賢明聖主,一開始的時候,他也只是有名無實的少年皇帝,朝廷權柄,大部分可在他叔叔地方~本來呀,天下人都覺得,他倆必要大打出手,拼個你死我活才行,沒想到他叔叔有一天突然想明白了,不要皇權了,自請遠去南疆,叫皇帝侄子賜他一個南疆王做,當年跟著他的文武臣僚,也一起去了南疆,自立小朝廷,躲過一劫!」
南錦笑得越發明媚,翹起了腳,一抖一抖,優哉游哉:
「他叔叔怕了。」
「我看不見得……有什麼仇怨,非得你死我活?又不是叫人押了注,放在檯子上比試,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當個南疆王多好,朝廷他說了算,想打吐蕃,隔天就發兵,收了吐蕃,再往西一路打去波斯,那也憑他喜好,這才是逍遙自在的日子。」
長溪在一匹老馬身上顛簸搖晃,路過一攤水汪子,不忘低頭整理衣冠鬢角。
離平原越來越近,官道邊阡陌農田,耕牛散羊,游水的鴨子嘎嘎叫著,狗吠聲從遠處的村莊隱隱傳來。
「我覺得,還是蘭陵將軍最厲害,不是她拿下了南疆,皇叔上哪裡隱退呢?」
「戍南王府當然功勞匪淺,不僅南疆王重賞了他,送去很多貌美奴婢,皇上還打算為他開一次選妃大典呢……嘖嘖,說是找了一位神醫,為他治好了多年體弱頑疾,為了孟家開枝散葉,多添王孫——什麼神醫,一聽就是坑蒙拐騙的!世間神醫,誰能越過我去,你說是吧,丫頭?」
長溪回頭,險些被南錦嚇了一跳。
「丫頭,你幹什麼?」
原本躺著的南錦,突然站了起來,她臉色鐵青,雙目泛著陰狠的寒光。
「下一站,不去青州,我要去京城。」
「……去京城幹什麼?」長溪一頭霧水。
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么,送她去青州,反正去金陵也是順路,正好見一見自己唯一的徒侄兒,柳清觴。
南錦仰頭悠悠嘆了一口氣,攥緊拳頭道:
「選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