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轟!!!
韓小南約摸著,今夜會有大事。
她對葉永嘉是寸步不離,只在下午時,沈明石過來了一趟,她才出面為他引路,讓他隔窗看了衛長明一眼。
衛長明直挺挺的坐在房內,受著江洋大盜的待遇,雙手雙腳全上了鐐銬。他也挺鎮定,因為一時間沒有找出這間牢房的破綻,想逃也無從逃起,不如按兵不動,要說牽挂,也就是牽挂丁曼菱,怕她孤身一人,會被沈明玉宰了玩。
至於沈明玉,他則是懶怠想。
沈明石也是異想天開,竟然想用他來做人質去要挾沈明玉,好像沈明玉真是一位愛子的慈父一樣。
他相信沈明玉對自己懷有一點依戀之情——他是如此的善於「對人好」,不要說和他相處八年的沈明玉,也不必提丁曼菱和葉永嘉,只說眼前的新人——比如杜浩然和他二叔杜森——不是也都拿他當個臂膀了嗎?
但臂膀終究是臂膀,再怎麼好用,沒了也不至於傷身害命。
他記得沈明玉是貪財的,還記得沈明玉喜歡好勇鬥狠,向來不受挾制和欺負。讓沈明玉為了自己向人服軟?那除非是兩年不見,沈明玉轉了性。
低頭望向自己的腳鐐,他又抬眼去望窗外。
后腰隱隱作痛,是褲腰裡掖了一枚鍍金髮夾,一端正扎著他的肉。那是他在沈公館的地下室里找到的,他想那地下室里一定也有不少的冤魂縈繞,沈明石在那裡,分明是「處理」過女人。
那地下室里還有各色刑具,大大小小的,可惜他只在進門時找到機會摔了一跤,摔倒之後他立刻被人拽了起來,所以沒機會摸到別的,就只撿起了這麼一枚小小髮夾。
鐐銬鎖不住他,難的是門外那來來往往的巡邏隊。來的路上,他被黑布蒙了眼睛,所以也不確定此地是何處——若說這是沈明石的地盤呢,可偏偏押送他來的人,又是韓小南。
是哪裡都無所謂了,橫豎他也不指望著有人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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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時,衛長明吃過了晚飯,委頓到了屋角的黑暗處。
四肢蜷縮起來,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是正要打瞌睡的「一團」。
髮夾探入腳鐐鎖孔,偶爾發出一點細微聲音,也早被風聲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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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天津城內,沈明石回到了家。
他不好在韓宅長住,但心中又的確是越來越不安。沈明玉一言不發的忽然消失,他不知道瘋子是不要那所謂的兒子了,還是另有其它險惡的報復手段。
近幾年來,他一直和這位哥哥保持著距離,求的是「獨善其身」,然而目前看來,這一戰術算是失了敗,外界提起他來,一提還是「沈家兄弟」二位,而他也因此得罪了哥哥,他哥哥造孽,他跟著一起挨罵;他哥哥積下了巨額的財富,沒他一毛錢的份。
尤其是,因著先前的疏遠,他現在已經不甚了解他那哥哥的所思所行了。
不了解,也就沒法子預測,知己不知彼,自然難佔上風。
獨自坐在樓下客廳里,他左思右想,一顆心怦怦的跳,還是有點坐不住。而距離他半里地遠,即沈公館那後院圍牆的外頭,丁曼菱懵里懵懂的站著,手裡捏著一根線。
不知道那線有多長,也不知道它是幹什麼的。沈明玉原本要帶她出城,可是走到城門附近,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直愣愣的不再動。丁曼菱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受了刺激,終於要正式發瘋,沒想到他僵硬了一會兒,又活了。
活了的沈明玉,扭頭又走了回去,趁著天色還早,他一路疾行,又回了那處空宅子里。
然後他脫了大衣,不吃不喝,拆下了一根椅子腿兒,跑去院內一株死樹下挖掘起來。這個時候,天寒地凍,土和冰也差不多,他吭哧吭哧的費了牛勁,末了搬回了一隻小木頭箱。打開箱子一瞧,丁曼菱的心往下一沉——木頭箱子裡頭,放著一隻小黑皮箱,和他們昨晚從銀行保險柜里取出來的那隻差不多。
她雖然不知道小黑皮箱里裝的都是什麼財寶,但看沈明玉這個藏寶的架勢,就知道那必定都是很值錢的玩意兒。那麼沈明玉這是什麼意思?
她忍不住發了問:「你要拿這些去贖大哥回來嗎?」
沈明玉搖搖頭,不知道從懷中何處摸出了一把小鑰匙,捅開了這小黑皮箱李的暗鎖。皮箱一開,裡頭卻是並無金玉珠寶,只放了四大塊長條肥皂似的東西,另有幾大卷古怪的長線。
「這是什麼?」她湊過來看。
沈明玉沒抬頭,只又「噓」了一聲,把她噓成了個怯生生的啞巴。
從那往後,丁曼菱就糊裡糊塗的領了任務,先是負責看管那幾條肥皂,後來天黑了,她把自己的小包袱綁在了身上,然後雙手各拎著一隻小黑皮箱。行李箱不要了,橫豎裡面的要緊東西,已經被沈明玉取出來貼身揣了。
他們還是翻牆出去,後院有幾步路是特別的坎坷,走那幾步路時,沈明玉似乎是怕丁曼菱摔跤,所以先接了兩隻皮箱,等她走過去了,自己再跟上。然而一出宅子,他就又把那兩隻皮箱給了她,讓她摸不清頭腦,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信任自己。
再然後,他們就來到了沈公館。
丁曼菱懷著滿懷的疑惑,可是沈明玉開了皮箱又關皮箱,只將兩條肥皂和一卷子線揣進懷裡,一個字的解釋也不給她。
她不敢問,沈明玉讓她「等著」,她就守著兩隻皮箱,乖乖的站在牆根底下等著。沈明玉翻牆進了沈公館,好半天也不見出來,而前方拐角處,兩名士兵懶洋洋的巡邏過去,一扭頭就能看見她,她又是冷,又是嚇,身上沒有熱氣,全憑著胸中一股勇氣支撐。
士兵過去了,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才又回來打了個轉兒,這回他們根本沒在拐角露面,丁曼菱只是依稀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
沈明玉彷彿是提前計算過時間,士兵剛一遠去,他便從牆頭輕輕的跳了下來。將一根線頭似的東西塞進她的手裡,他告訴她:「我先走,你看著我——」他抬手向後方一指,指向了牆外小街的盡頭:「等我走過去了,你看不見我了,再給這根線點火。」
說著他把一盒火柴給了她:「這東西很好點,遇火就著。你看著它,一旦它燒到牆頭了,你就馬上跑。」他又沖著二人前方一指:「你跑這條小衚衕,記住,要快跑,別拐彎,直到你跑不動了,再停下來,停下來了就不要動,等我去找你。」
然後他一彎腰拎起兩隻皮箱,轉身就走。她目送著他,見他走得又快又穩,及至他當真消失在黑暗裡了,遠方也隱約又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了,她回過神來,開始划火柴。
她手指僵硬,心又發慌,哆嗦著連劃了好幾根,才劃出了一朵小火苗。那線是從牆頭上牽下來的,一端遇了火,立刻嗤嗤的噴了火星子,飛快的燃燒向上。她獃獃的看著,心想這不是煙花的引線嗎?
火星翻越牆頭,不見了。下一秒鐘,她想起了沈明玉的囑咐,也不管會不會驚動士兵,撒腿就往那黑暗衚衕里衝去。衚衕曲折,得不到街上路燈的照耀,讓她跑得踉踉蹌蹌,幾次三番的摔跤撞牆。正是上氣不接下氣之時,她忽聽身後爆發了一聲巨響,火光瞬時照亮半邊天空,她回頭望去,沈公館方向的上空騰起一朵濃雲,雲下是烈烈的火光,將天空都燎成了紅色。
緊接著,又傳來了第二聲巨響。
這一聲巨響震得地顫,周圍響起了成片的哭喊聲音,她的心臟隨著巨響,跳得「咕咚」一聲,一時間竟是氣血翻湧。烈焰直衝向天,天氣忽然不冷了,熱風一直灼到了她的臉上來。
她哆嗦著流了滿臉眼淚,因為那根引線,是她點燃的。
她不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多大的禍,只感覺自己從此完了,也成了千古罪人了。
於是她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又轉身繼續跑,一直跑到口腔里都有了血腥氣味,才靠著一堵磚牆蹲了下去。爆炸聲還在繼續,只是略微弱了些,她不敢回頭看,失控似的只是哭——在此之前,她就只生過小洋爐子,就只點過拳頭那麼大的一小團火。
她抽泣得一陣一陣發暈,偏在這時,遠方天邊——和沈公館相對著的方向——也爆出了一大團火光濃煙。
腳下的地面隨之震顫,那邊也發生了天雷一般的大爆炸。
丁曼菱獃獃的抽噎著,就感覺自己是一步邁進了深淵裡,從此萬劫不復。
一輛汽車猛的剎在了她面前,有人跳下汽車拽起了她,她抬頭望去,隨即嗚嗚的哭問:「你都讓我幹了什麼?我是不是殺人放火了?」
沈明玉打開車門,把她推上了汽車,然後自己也跳上駕駛座,重新發動了汽車。
汽車疾馳向城外,他先是把手指探到眼鏡片下揉了揉眼睛,然後一邊看路,一邊問道:「好不好玩?」
他看了她一眼:「怎麼哭了?」
他又遺憾起來:「可惜你這邊的爆炸,我沒能親眼看見。三年前就想炸他了,」他快活的一拍方向盤:「讓他嫌我!」
她淚眼婆娑的望向了他,發現他正在笑,笑得精神煥發,兩隻眼睛熠熠有光。
前方的出城路上設有關卡。關卡的衛兵已經聽見了爆炸聲音,但還未接到任何指示。所以面對著眼前這輛掛著特別通行證的韓宅汽車,他們搬開關卡、放了行。喜歡情義譜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情義譜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