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漫漫長路人與屍（下）

我們休息一下吧。小歌沒有回頭。聲音略微冷冽。

越野車甩開了行屍，停在一個看上去安全的小山丘，幾人陸陸續續下了車。小歌從後視鏡看著他們下了車，對著反光鏡整理了一下衣領。轉身下車關了車門。

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燒烤架，小歌從後備箱拿出了兩大塊兔肉。

火光醺著四人的臉，「謝謝，挺好吃的。」常達微笑著向少女表示。

「喝口酒吧，」張哥把酒壺伸到了小歌身旁，「這東西沒什麼用，但，能讓我們在這個時代多一點寄託。」小歌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酒壺。

咳，咳咳咳，少女大聲的咳嗽著，顯然不習慣這酒里的味道。辛辣，刺鼻。

呵呵呵，幾人不知覺的笑了起來，火光微恙。李小柔放下了手中的烤肉，輕輕拍了拍小歌的後背。「妹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小歌揉了揉神志不清醒的腦袋，「謝謝，挺好喝的。」

「喝的慣就好，喝的慣，就好。」小柔繼續拍著少女的後背，將她抱在懷裡。就像一個母親在安慰自己的孩子。眼光婉轉，哀怨。

常達跟張哥眼神對視了一下，站起了身。

「為什麼？」小歌輕輕問道。

「嗯？」李小柔在拍她後背的手僵硬了一下。「你說什麼呢？醉了嗎？妹子。」

「為什麼？」小歌冷冽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我救了你們。」

張哥又重新坐在了地上，直面著小歌的眼睛，「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們逃跑的時候有四個人，你們被吃掉的那一個同伴不是自己摔倒的，是被你們推倒的，對嗎。」小歌有點暈暈沉沉，目光卻十分堅定。

常達準備打開車門的手僵住了，回頭看著小歌。「當時你離我們還很遠，你不可能看得清楚。」常達頓了一下「是啊，當時的情況很危急，如果強子不死，我們可能會一起死。」

「這不是你們拋棄同伴的理由。」小歌一字一頓。「他有同意為你們而死嗎？」

中年男子張哥搖了搖頭，鬍子拉渣的側臉並不可怕，小歌卻總感覺他的靈魂已經不在了，不，他們所有人的靈魂自己都感受不到。

「你不應該發現的，本來你還能對這個世界存有一份善意而死去，那是我們已經找不回了的東西。」小柔拍著她後背的手改為撫摸，帶著一絲顫抖。「我們本來不想賣了你，儘管那樣我們更有好處，因為你年輕，漂亮，乾淨，這能讓我們換到更多的資源，包括糧食，武器，我們本來打算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賣給他們，，，當成食物賣。」

「而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你已經知道了。」小柔抱著她的後背哽咽著。「你會活著，我們會把你賣給名為傭兵，實為奴隸主的武裝組織，他們的出價會高很多。」

「你們不應該這樣的。」小歌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了。說這話的音調有些低。

「既然你已經不信任我們了，為什麼還要幫助我們。」張哥盯著小歌的眼睛。聲音簡潔沉穩。

「你們不是說過了嗎，我有著在你們嘴裡毫無價值的，對這個世界存有的一份善意。」小歌掙扎著對視著張哥的眼睛。

常達打開了越野車的後備箱，似乎想看看有些什麼，聲音遙遙傳來，「你還沒見到過審判日之後的世界，你還活在那天之前，你不懂我們，不，你不懂這個世界，這個被審判過的世界。」

「審判日開始不久，交通癱瘓，通訊斷絕，沒有法律，沒有政府，在千辛萬苦躲避了行屍的威脅之後，你還沒有任何辦法確定看見的一個陌生人是不是對你懷有惡意，而這個陌生人也沒有任何辦法確定你對他沒有惡意。」張哥拉開喉嚨喝了一大口酒，似乎被嗆了一下「久而久之，天真的人都死光了，是的，他們運氣很好的躲過了喪屍的襲擊與感染，卻最終死在所謂的自己人之手，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你們就是這樣說服自己殘存的人性的？你們就是這樣說服自己這麼對你們的救命恩人的？」小歌的口齒已經開始不清了。

「我們只是在做一個選擇，讓自己活下去，還是讓別人活下去，選擇後者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了。」小柔有些哽咽，抱著小歌蜷縮著的身子抽泣。

最後一絲陽光也不見了，太陽徹底落下了山那邊。隱隱可見遠處幾個扭曲的身體朝小山丘走來，步履蹣跚，很慢，很慢。風吹，葉落，野草沙沙的響著。

「我明白了，而關於讓你們上車，我也是在做我自己的選擇。」小歌用儘力氣睜大了眼睛，「全殺了!萌萌!」

時間回到5小時之前，啊！窗外傳來一聲吶喊，一群行屍瘋狂追逐著幾個人影，小歌的手迅速拿起了手槍，這時萌萌的機械手臂碰了碰少女的側臉，「我剛剛看見，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奔跑的時候故意踢倒了一個同伴。餵了行屍。」「嗯？」小歌的眼神一陣波動，然後握緊了手中的槍。

砰，砰，砰，夜色漸微涼。萌萌從小歌身上移開了李小柔的手，從中年男子的身上打開了一個小盒子，餵了一些給眼神迷離的小歌。

少女關上了車門，把座椅放平，抱著萌萌蜷縮了起來。月光照進了車門。

「萌，萌萌，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嗎」小歌嘴角還是淌著口水，一如往常的囈語。

「樊小歌，我警告你，下次別抱著我了睡啊喂。」銀色柔性金屬的臉龐一如既往完整的接住了少女的口水。小機器人兩眼拉成一條黑線，兩個灰溜溜的眼珠在黑線右邊，似乎在抗訴著命運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