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去

一連又過數日，這一天，陸易的父親竟破天荒帶著一壺酒來到他的房間里。

由於爺爺年幼之時是一個紈絝子弟，根本無心向學，陸易的曾祖父晚年只得把重託寄依在他的孫子，也就是陸易的父親陸華庭身上，所以造就了陸父沉穩嚴肅、不苟言笑的性子。

陸華庭對陸易、陸逸兩兄弟極為嚴厲，除了教讀詩經也甚少與他們二人交流，也因有此故，陸易才會對陸父找他喝酒而感到驚訝不已。

正在陸易疑惑之際，陸父已經倒好了兩杯酒，自己端起一杯一飲而盡，之後才示意陸易將另一杯酒端走，接著一邊往他的杯中置酒，一邊帶著幾分愧疚的語氣說道：

「易兒今年已有十八之歲了，準備一下，再過兩日便隨王員外到桃林縣參加童試吧。」

說完，看了陸易一眼，便自斟自酌起來了。

所謂童試便是生員的入學考試，考上之後稱為秀才，只有取得秀才的資格才能參加鄉試成為舉人，舉人之後參加會試、殿試才有機會金榜題名成為狀元。

本來童試是無年歲限制的，也就是說學成便可以去參加考試，但是因為南越國連年征戰、朝政不穩，許多知縣暗箱操作，將童試的名額當作撈錢的工具，出錢便可在他們縣下「考上」秀才。

陸華庭飽讀詩書，自視清高，不願同流合污，更不願出錢買功名，這使得陸易、陸逸二人年年參加考試卻連連落榜，一拖再拖之下，竟然到現在還沒有取得秀才的功名。

也不知受到了什麼刺激，陸華庭竟有開竅的時候，就在上一年陸逸參加童試的時候，他竟暗中使了力氣，使得陸逸在東塘縣考得了秀才的功名。

而陸易因為被分配到荷塘縣參加童試，其秀才的名額已滿，也就沒有「考上」秀才，十八歲之年還是個童生，陸華庭之所愧疚也正因如此。

不過，陸易對這些倒是不甚在乎，其心思本就不在於此，而且較之二弟陸逸，他這個大哥對讀書也確實多有不及，陸逸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又天資聰穎，對讀書認理之道頗為有天賦，由他繼承先祖遺願、重建先祖光輝是最好不過的了。

至於陸易自己，如若沒有修鍊那《青榕劍訣》，不知除了世俗界之外還有更遼闊神秘的修真界，他自然會循規蹈矩，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了，不過既然知曉其中之事，又身負師父遺托，他又豈會安心接受這樣的安排？

儘管陸易志不在功名，但他也知道自己父親的不容易，先不說他能放下心中的驕傲去做他恥為之事，就說他四處打聽，低媚求人這番功夫，也不是一般人願意去做的苦差。

所以，當陸易聽到陸父讓他去參加桃林縣的童試之時，便知父親已經打點妥當，讓他去走過場便可，當即哽咽起來，濃濃的父愛竟讓他無所適從。

看著陸父兩鬢竟生有几絲白髮，陸易這才想起他父親已過不惑之年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陣懊惱。

李青的那個儲物袋有許多靈丹，陸易因為不知道其具體功效，不敢亂吃，所以也就沒有拿出來讓他家人服用，只從那一堆藥材中取一些常見的藥物，比如人蔘、靈芝之類的補藥暗中放入家裡平時煲的湯中。

陸易也沒有將山坡上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一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確定修鍊這些功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二是因為隱約之中，陸易感覺告訴他們這些事，對他們有害無益。

但此時竟有幾分後悔，心中想道：「如果我將這些功法教給父親，或許他就不會變老了……」

陸華庭見陸易端著酒杯愣愣入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以為他在擔心再次落榜的事，便開聲寬慰說道：「易兒放心便好，為父跟桃林陳知縣有幾分交情，相信他會留幾分薄面的。」

陸易聞言，連忙收拾了一下心神，雙手舉起酒杯敬向陸華庭，說道：「多謝父親大人。」說完，舉杯痛飲。

陸華庭見陸易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飲盡杯中酒便大步走出了房間。

又過片刻，陸易二弟陸逸探頭探腦從窗子外望了進來，見只有陸易在那喝悶酒，便翻過窗子跳了進來。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取過杯子斟滿酒，連飲三杯才一屁股坐在陸華庭剛剛的那個位置上，對著陸易笑道：「大哥，秀才的功名到手了？」

陸易可是知道這二弟的性子，在父親面前他乖巧的像只小羔羊，在父親背後可是脫了韁的野馬，比逃脫五指山的猴子還要瘋，也不知是父親隱藏得太好還是這二弟自個兒長歪了，不過這樣也好，總比讀書讀成榆木腦袋的書獃子要強。

陸易笑著微微點頭，舉杯對他說道：「陸前輩，你可要多多指點晚生啊！」

四目相視，二人皆哈哈大笑。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陸易在心中計較了一番之後，便起身關窗閉門，鄭重其事地對陸逸說道：「二弟，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陸逸性子跳脫，但卻不是愚笨之輩，這幾年大哥一直暗中教授他一些運氣吐納的法訣和很多厲害的拳腳功夫，又聯想到那棵一夜長成的大榕樹，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某種可能，只是陸易一直沒有說，他便不多問而已。

這時見大哥如此謹慎，當即一改笑顏，說道：「你說，我聽，不入六耳。」

陸易從床底拖出一個書本大小、手掌高的箱子打開，從裡面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本手抄拳譜，又取出四個長長的盒子和兩塊玉佩，方才說道：

「這一本是《六意拳》，這四個盒子裡面各裝有兩株人蔘，我此去桃林縣赴考，取得秀才功名之後便會在外遊歷，少則五六年、多則七八年才返回家中。

《六意拳》的修鍊方法我已詳細記在書上，你按圖索驥便可修習。

每隔七日，你便取出一株人蔘割下兩小薄片，放入娘親將要熬制的濃湯中。

這兩塊玉佩有凝神靜氣、安魂利血的作用，你與呈婉一人一塊，貼身佩戴。」

陸易取出箱子裡面的東西逐一介紹，說完之後，又將這些東西重新放回箱子之中，蓋好鎖上才往陸逸身前推去。

因為陸易打算最多在外六年便回來，所以《六意拳》只抄了鍊氣期階段的功法，千年人蔘也只取八株出來，這並不是他吝嗇不願意多給，而是覺得一下子取出太多東西難免會引人注意起了壞心，畢竟這些東西都是世間罕有之物，財帛動人是世之常情。

陸逸見到大哥取出這些東西，更加確定心中的那些猜測，實在忍不住，便試探問道：「那棵大榕樹……」

陸易知道陸逸所指的是什麼，而且當時是他從榕樹下將自己背回來的，心中肯定也有所猜測，不再隱瞞，點頭說道：「沒錯。」

陸逸聞言，滿眼閃著好奇，又想發問，不過陸易搶先一步說道：「他已羽化成那棵大榕樹，你想見也見不著了，而拳譜和先前我教你的那些吐納之術，都是他傳授給我的。」

……

匆匆歲月，兩日一眨眼便過，第三天早晨，一輛馬車遠遠駛來，停在陸家門前，又過片刻便搖搖晃晃駛出了瓦窯村，向著桃林縣慢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