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交你大爺！
林嗣遠抬頭，眸光雪亮，周身氣息頓時一凝，直接抬手往後一個肘擊，但是那鉗制住他的人的反應更快，頓時放開掐在林嗣遠腰上的手，用小臂精準地架住了。
林嗣遠因為動作，肩膀上搭著的外套順勢掉在了地上。
其實這動作實在可謂是個很標準的反擊，可惜的是被人給控住了。
林嗣遠微微眯了眼睛，就勢抓著那人擋住自己肘擊的手腕，然後反手一扭，同時轉身握拳直揮。這一系列動作確實很快，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肉眼都未必看得清楚，不過只是幾秒時間而已。
但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只聽得，「啪！」一聲，他另一隻手一把握住了林嗣遠揮拳的手腕骨。
——兩方頓時僵持起來。
這兩人動起手來，動作狠厲、速度果斷，一看就是練家子，幾個瞄過來的划水人員立刻識趣地撤退了。
「同學，別激動。」他們保持著這個互相制衡的狀態，那人輕輕靠在林嗣遠耳邊說，「你聽我跟你解釋。」
都要動手了，還解釋個毛？！林嗣遠又不是白痴，我要是真聽你解釋，說不定真被打成白痴了。
他咬著犬齒，冷聲，「找死！」
林嗣遠如閃電般旋身，雙手掙開，直接抬腿橫踢。剛剛偷襲林嗣遠的人向後猛退，躲開林嗣遠的攻擊。林嗣遠眉角一跳，直接握拳揮出，他那先前還算放鬆的臉色此刻已經全然緊繃，莫名染上了一點戾氣。即使是在光線不足的巷道裡面，也足以讓人心神一震。
男生抬手擋住，嗤笑一聲，「你不要那麼認真啊。」
林嗣遠勾了勾唇角，手臂青筋暴起，「那你他媽的也別搞背後偷襲啊。」
「好啊。」男生應著，陡然掐住了林嗣遠的腰線，直接將林嗣遠抵在了牆上，他抬手用小臂抵住林嗣遠的前襟，「那我正面偷襲行不行？」
林嗣遠猝不及防，背脊被摜在牆壁上，硌得生疼，他抬眼，正撞進男生的眼底，兩人霎時隔空對視。
小巷子裡面幾乎沒有什麼光線，但林嗣遠待得久了，視力早已適應，而此時此刻，男生又完全是背逆著外間照射進來的光線，瞳孔在明暗交錯里顯出極深的黑來，如點漆似的。他嘴唇菲薄一線，微微帶著點笑意，隱約可見其間白皙整齊的齒端。
林嗣遠無端冒火，「你笑毛啊你笑？！」
男生漂亮的嘴唇一張一合，「同學，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你自己。」
林嗣遠，「……」
艹！
他明明不過就是個過來撐場面，跑龍套的，怎麼莫名就被盯上了！
林嗣遠咬牙，抬腿用膝蓋頂他，「他媽的給老子滾！」
男生側身躲開，臉上依舊是帶著笑的，「我說真的是，是你誤會我了，你仔細看看。」他微微讓開一點，好讓林嗣遠得以看清楚巷子外面的情況。
林嗣遠懶得搭理他，才要掙脫，餘光瞥見那些菜雞互啄、划水摸魚的打架場面。他瞳孔微微壓緊，猛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混是混亂了一點，但也確實不是無跡可尋。
正巧兜裡面手機鈴聲震天響，男生放開他，挑眉示意林嗣遠隨意。
林嗣遠斜睨他一眼，摸出手機一看，正是馬卡龍這個逼打過來的。林嗣遠接通了電話，還沒有來得及控訴，就聽到馬卡龍在對面嚎，「哎喲我天，怎麼真動起手來了。誒，我說林嗣遠你來了沒來啊？」
林嗣遠，「……」
他都沒有想好措辭，馬卡龍又是噼里啪啦一大串，「哦，對了，你記得穿點淺色的衣服過來，對面全是黑烏鴉，方便認人……卧槽，你他媽的敢踢我肚子，我艹，我打死你！敢招我們校花，那他媽的是我女神……我去你……」
林嗣遠已經不想再聽，他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他抬眼看了看男生的裝扮，白T恤、牛仔褲，帆布鞋，完完全全瀰漫著正正經經青春少年氣息的打扮。他再低頭瞅了瞅自己，除了那帆布鞋膠底有幾道白邊——全身黑。
空氣漸漸瀰漫了一絲尷尬。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剛剛他被將要入學的一中校友給盯上了，而面前這個一中的男生解救了他？！
似乎是的吧，不然剛剛他就得被好幾個人給圍毆了。
雖然林嗣遠並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但要是真遇到這樣的情況，掛點彩肯定是在所難免了。
難怪剛剛他說什麼聽他解釋。
林嗣遠慣會分析形勢，也不是什麼拉不下面子的人，當下揉了揉鼻子，低聲嘟囔了一句，「謝謝。」
男生只挑眉，沒說什麼。
林嗣遠呼了口氣，「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酉峰的？」
男生看了他一眼，輕聲道，「雖然不管是哪個學校，學生多少都會有點參差不齊，但畢竟酉峰是出了名的給錢就能上，學生大多數也都是一兩百分為主，周圍又都是技校，自然整體水準有失。你……」他抬手對著林嗣遠上下一掃，「這個氣質，看著不像酉峰的學生。而且如果你真是酉峰的，剛剛估計得把你拉出來打頭陣了。」
外面划著划著，又有人瞄見這邊，男生立刻擋在林嗣遠身前，沖他揚了揚下巴，「裝一下，看他們這操作，應該一會兒就結束了。」
林嗣遠才到男生的眉骨位置，男生這個姿勢確實能把他給罩住。
他心情莫名有些良好，林嗣遠很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不過他很少遇到這樣的人，畢竟他自己在昭陽唯一算得上可以說上話的朋友就是剛剛那個鬼吼辣叫的馬卡龍，因此林嗣遠對於眼前這個僅僅憑藉一點簡單分析就能斷定他陣營的傢伙，算不上太討厭。雖然剛開始也確實是有點小摩擦，不過也確實算得上誤會，而且剛開始，男生的動作，著實也算不上動手。
林嗣遠畢竟要轉去一中，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大家能交個朋友。
思及此，他雙手抱胸，懶洋洋地抵靠著牆壁，笑道，「好，那就在這兒摸魚好了。」
男生眉骨下壓，看錶情似乎是覺得有些意外。畢竟剛剛林嗣遠動手的時候，方向準確、招式狠厲，要是認真起來，確實可以好好打上一場，而此刻，他背靠著牆，低眉順眼地立在他的身前，烏黑的瞳孔在彎曲濃密的眼睫下閃著細碎的光點。
這副模樣就這麼輕淺地落拓在男生的瞳底。
這麼聽話的嗎？
或許是因為男生的目光太過於直白，林嗣遠挑眉，「怎麼？」
男生說，「你既然要過來，怎麼還穿一身黑？」
林嗣遠瞄了瞄外面你給我一拳我給你一腳的混亂場景，確實勉強從衣服分得出來是兩批人，他說，「來的時候不知道。」
男生笑了聲，「這不是約定成俗的嗎。」
林嗣遠點點頭，「這樣啊。」
「又沒有開學，不能穿校服，既然約著出來打架，肯定是要找個大家都能分清敵我的方式。」
林嗣遠撇嘴，沒說什麼反駁的話。男生本就略高於他，此刻林嗣遠又是低著頭，水平線內讓他只能看見男生深陷的鎖骨。即使是穿著白色的T恤，也還是沒能掩映住那本來的膚色，白得晃眼，鎖骨線條清瘦又明顯。
「一直看我做什麼？」男生突然問。
林嗣遠瞳孔瞬間凝固住了，他霎時抬頭。
坦白來說，男生是屬於長相十分出彩好看的人，哪怕是林嗣遠站在自身的角度來欣賞，也確實認為他擔得起好看兩個字。此刻外間那些嘈雜沸騰的人聲似乎被什麼透明的屏障給隔離了一般，模糊消遠起來。
「奇怪啊……」林嗣遠看著他，微微眯起眼梢，喃喃著，「你和照片上看著一點也不像嘛。」
「什麼？」
「就是那什麼校草爭霸賽裡面評選那照片啊，一點也不像。」
男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抑制不住地低低笑了起來，就連肩膀都不住地開始抖動。
其實一開始林嗣遠就注意到了，這男生聲音挺好聽的，有點低啞，但是笑起來的時候，聲音又清凌凌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就讓人聯想到了山間潺潺流淌的溪水，以及瀝透著粼粼的波光。
他不解，「你笑什麼？」
男生抬手掩唇，「沒有，沒笑什麼。」
林嗣遠，「……」莫名其妙的。
外間的戰鬥現在已經是差不多偃旗息鼓了，林嗣遠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示意他讓開，「誒誒，好像是差不多了。」
男生微微側開身子，隨口一句，「我看你也不是真心過來打架的，是不是就是想來湊個熱鬧啊？」
這年頭，大家都是建設社會主義的新青年，要時刻牢記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誰無聊得真動刀動槍的打架啊。
雖然林嗣遠有段時間非常痴迷特工片，於是在看了多部影視作品的時候，閑著無聊的時候就會幻想著，正是晚自習的時候，窗外黑懨懨地一片，在光影無法籠絡的地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而此時，他偷偷違反校規帶進來的手機突然收到了組織上的秘密指令。於是，林嗣遠就在這個時候，悄悄退出班級，換上黑西，罩著長風衣，右手沙鷹，左手伯萊/塔，腿上綁著匕首，腰間掛著彈匣，越出窗戶的時候，姿態堪比飛鳥，沒有人知道他的衣櫃里還藏著一架配備雙重瞄準鏡的伯奈利M4。他以決然之姿完成了任務，在下課鈴敲響之前悄無聲息地回到教室。沒人知道他去做了些什麼拯救世界的事情，放假回家了他還會給媽媽洗碗。
不過林嗣遠也一直都知道，沙鷹后坐力太大，他根本扛不住。但是這是重點嗎？
這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站在那如刀刃般割裂而來的狂風中，凌冽翻飛的衣角，以及挺直猶如劍戟的背影，只留給眾人一個傲視睥睨的眼神。
艹！
超級拽，帥死了，帥到沒有朋友，簡直狂霸拽酷炫！
是有點中二，但這些都僅僅止於幻想。
現實中，他都沒怎麼上過通報欄。
但不知道為什麼，林嗣遠看著男生，看著他嘴角那似有若無的笑意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說，「我確實不是過來打架的。」他語氣一頓，明顯還有后話。
男生點頭，順著他的話，好奇道，「哦？」
下一秒——
林嗣遠挑眉，眼底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驕傲又張揚的色彩，他笑道，「我是來英雄救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