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陰陽剪玉鳧夜渡
到了龍騰河邊，可以看到這條河大概也就二三十米寬，有沙洲的河段因為在彎道，水流比較緩慢，但是依然比起一般的河流快不少。
水流快速的地方，一般都比較深。
我小時候調皮，經常跟著村子裡面一群野小子到處找地方游泳洗澡，雖然只會狗刨這一種姿勢，但是對於水深怎麼判斷，倒是有點兒經驗。
都是在河邊找一塊石頭，扔進去，吧唧一下激起大片水花的，通常都不深。咕咚一聲不見蹤影的，都不淺。
我依樣畫葫蘆，在河邊撿了一塊石頭，一下子扔到了河道中間。
結果一聲悶響，幾乎沒有任何水花。
我看了葉子一眼，趕緊把躍躍欲試正在脫褲子的葉子攔了下來。
「等會吧，你會游泳嗎？」
葉子一愣，「不會啊，怎麼了？這種小河一般都不深的吧？趟過去就行了。」
「你還真當是玩兒小馬過河呢？打算自己下水試試看？信不信走進去兩步就直接沉底？」我的臉色一下子黑了。
小時候常年混跡於游野泳圈的經驗告訴我，在華北地區，最危險的水域有兩種，一種是那種磚廠或者其他廠子挖土積水形成的大坑。
這種坑最坑爹的地方就是水深變幻莫測，明明看著坑邊上都能看見底，往前走一米可能就是兩房深的深溝。
都是推土機挖出來的，所以坑底基本上一點兒過渡都沒有，水深能直接從沒膝蓋到沒挖掘機。
每隔三五年，都會有村裡或者村外不信邪的野小子溺水。
另外一種就是流速快，河道窄的季節性河流。
華北這地方少大河，都是山區發源的小河居多，有不少河流冬天都斷流，但是夏天的時候水量特別大。
偏偏因為流經的地方直接從山區到短暫的平原之後，就直奔大海，所以普遍落差大，河道窄，水流急，深度更是不好琢磨，有些看著挺平靜的地方，能有三五米深，下面還有很多暗流。
像葉子這樣沒經驗的城裡孩子，淹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跟葉子一說，葉子趕緊停下，「那咋整？現在去買游泳圈也來不及了啊？」
我看了看河道，從河邊到沙洲也就十米遠左右，隨後又扔了一個小樹枝在河裡，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照著，大概估算了一下水流的速度。
「嗯，應該能過去，先別急著脫衣服，找一找有沒有干木頭，我帶你過去。」
我們倆開始抹黑在河邊找木頭，這些年已經開始封山育林，村裡人也開始燒苞米秸稈之類的東西，上山拾柴火的少了，偶爾能見到有枯死腐爛的木頭。
不大功夫我們就找到了一段，大概一米多長，大腿粗細。
光這個還是不夠用。
農村孩子小時候大多沒見過游泳圈救生衣，除了個別土豪有家裡的汽車內胎可以顯擺之外，大部分人游泳時候用的最多的，就是泡沫箱子。
這東西浮力極大，而且不吸水，哪怕只有一小塊，只要稍通水性，都可以在水裡可勁兒折騰了。
我們兩個也是運氣好，找到木頭之後沒多久，就在河邊找到一小塊泡沫箱子的殘骸，大概就一本雜誌大小，另外還有一個大號的飲料瓶子，不知道是不是旁邊村子的野小子們的游泳裝備。
反正這些東西是便宜我們了，我讓葉子在旁邊找了一些結實的羊鬍子草，擰成繩子，把泡沫板和飲料瓶子綁在木頭的兩頭，一個建議的救生衣就算做好了。
之後我又用草繩把這個東西綁在葉子的手腕子上。
其實到這兒就差不多了，為了保險，我還是剪了一張陰陽剪，直接貼在了這根保命的木頭上面。
這張陰陽剪是用飲料瓶上面撕下來的塑料紙剪成的，這玩意不怕水，要不然一般的紅紙沾了水就沒用了。
剪的形象是一個鴨子，其實是野鴨，用我們那邊的話，叫做鳧，我們那裡很多時候管游泳都叫鳧水。
陰陽剪的名字挺好聽，叫做玉鳧夜渡，字面意思是漂亮的野鴨子晚上在水面上游泳。
當然這只是字面意思，跟其他民間剪紙一樣，很多題材其實是有隱喻的，就像蛇類剪紙大部分跟生殖崇拜有關係一樣。
這個玉鳧除了漂亮的野鴨之外，還有一個隱晦的含義，就是在河裡洗澡的美女……
所以這個剪紙，最開始的含義，其實是挺流氓的。
不過這可不敢給葉子說，說了他打死也不願意抱著這木頭了。
隨後我們倆就把身上的衣服脫了，頂在頭頂上。
我讓葉子抱緊了木頭，隨後又往上遊走了大概幾十米。
之所以不在沙洲正對面游過去，也是有慘痛的歷史教訓的。
這裡的水流比較急，水面下面不知道還有沒有暗流，如果正對著沙洲游過去，很容易在半路就被水流沖得過了界，到時候就夠不著沙洲，直接到對岸去了。
必須得在上游，順著水流往下斜著游，不但省力氣，也不至於被沖得上不了沙洲。
雖然是夏天，但是山裡下來的水還是冰涼，我跟葉子入水之後，都是一個激靈。
也就是長著身體底子好，要不然大晚上的山裡的河水，很容易讓人手腳抽筋。
一下水，葉子抱著的木頭就浮了起來，兩邊的泡沫板和飲料瓶子增加了浮力，陰陽剪玉鳧夜渡也起了作用，不但讓木頭更平穩，更輕巧，浮力也更大了。
沒走幾步，水深就過了頭頂，葉子單手抱著木頭還挺愜意，另外一隻手扶著頭頂上我們倆的衣服。
我就費勁了，估摸著有下水救人經歷的小夥伴都清楚，一個人在水裡游泳，跟拖著一個人下水，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好在這裡的水流雖然急，但是葉子抱著木頭，沒有瞎折騰，我的身體素質現在也好到一定程度，過河的過程也算是有驚無險。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葉子這小子一直在後面嘲笑我游泳的姿勢不雅觀。
狗刨怎麼了？狗刨就低人一等嗎？好歹這也算自由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