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民國
緊跟著,場景又變了,那兩個人穿上了民國影視中常見的新娘新郎服,對著堂上拜著,堂上的人卻模糊不清。
書房裡,那男學生脫下了學生裝,穿上長袍,打著算盤,女學生穿上了旗袍,手裡抱著一個孩子,孩子在笑。
忽然有人沖了進來,還在笑的兩個人變得惶恐驚慌,男學生在拚命地解釋什麼,女學生想上去拉開那人,卻被一把推落地,孩子躺在地板上哭泣,女人滿臉都是淚。
可那人還是豪不猶豫地一劍刺中了男學生的胸口。
那是把銀色的短刀,丁小西見過,她也認出了闖進去的那人的背影,正是龍召青。
他在殺怪?可為什麼那一對夫婦那麼正常?
丁小西拚命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卻什麼也聽不見,就好像在看一場默劇,明知道它是個悲劇,卻不明白什麼原因造成。
短刀指向了地上的嬰兒,似乎有些猶豫,那女人拚命地求饒磕頭,那把短刀緩緩地收起,他背影一晃,從窗戶跳了出去。
「丁小西,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個嬰兒是誰?這一切和你有什麼關係?」一個蒼老的女人聲突勿想起,丁小西忽然驚醒,再看向洗衣機,卻哪裡有什麼人影,什麼穿民國服飾衣服的人?只是泛著白色泡沫的洗衣水卷著衣服滾動。
「你,你是孫奇的媽?你,躲在哪兒?快出來!」
「呵呵,哈哈……」聲音忽左忽右。
丁小西咽著口水叫,「你兒子出場是這樣,你又是這樣,煩不煩啊!」
聲音忽然停上,忽地,似乎有人在她脖子上吹了一口。
丁小西汗毛都豎起來了,猛一轉頭,卻看有人女人頭倒掛在天花頂上,快速退走,退到牆邊,忽然消失不見。
雙腿在抖,走又走不動,怎麼辦?
「是,是,是孫奇的媽,伯母,出來談談罷?」過了良久,丁小西抖著嗓門說。
四周寂靜,只有洗衣機轉動的聲音。
咯咯,咯咯。
丁小西發現是自己的牙關在磕得響。
「嘻嘻……膽子真小!」有人在她背後說。
她再次轉頭,卻什麼都沒見到。
丁小西四周圍地望,忽然間,她覺得牆上那塊污浸不對,窗子浮光,把陽光反射投入,那污浸似乎也有光影流動,她舉起手裡的盆子甩了過去,彭地一聲,盆子砸在牆上,聲音沉悶。
那塊污浸蠕動起來,中央那塊部分慢慢變成了一張臉,一個年青女人的臉,似曾相似,風情萬種。
「丁小西,你為什麼躲著不肯出來見我?害怕了嗎?」女人臉長在扁平而柔軟的膜狀物上,那上邊有無數的小突起,似乎隨著光線在調整個顏色,和牆壁幾乎一樣,此時在做著波浪形的緩慢運動,但一靜止,牆壁上只是多了一塊污浸而已,乍一看去,彷彿牆上就掛了一個人頭。
「你,你,你是孫奇的媽?你怎麼這麼年青?」丁小西找到了甭管和外星人還是異體人打交道的規律,一開口就是恭維。
「我年青嗎?」她掛在牆上笑,似乎想伸手撩起頭髮,發現沒手,只好作罷,「哎,可我只有變成這樣時才會年青啊,這樣,是會嚇死人的!」
薄朦狀物帶著人頭從牆壁上緩緩滑下,來到地上,慢慢地拱起,漸漸聚攏,變成人影,可那艷麗奪目的面容卻慢慢消失,光滑的皮膚迅速長滿了褶子,烏黑的頭髮變得花白。
丁小西驚嘆於她的改變,真心讚歎,「孫奇的媽……您連衣服都可以化出來?您這是人體彩繪啊!」
她身上如繪畫般地塗上了顏色,是一套上花下黑的老年女裝。
「哼,這還不是形勢所逼?要不然老娘每次變化總不能裸奔吧!」她聲音前面還是少女的嬌嗔,到了尾音,卻變成了老年人的蒼老。
丁小西不管其它,繼續恭維,「可這衣服太老土了,您何不化一身跟得上時代的?」
她脾氣變大,冷笑,表情失卻了年青人的圓潤,變得尖刻,「丁小西,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嗎?」
丁小西搖頭,「孫奇還沒回來?」
她聲線拔高,「丁小西,你別裝模作樣了,孫奇是不是你放火燒的?」
丁小西準確地抓住了她話語中的漏洞,「你見過孫奇了?」
她冷冷地看著他,下垂的眼角露出老年人特有的尖刻冷漠,「丁小西,今天我要你償命!」
「他還活著呢,我償誰的命?」丁小西問。
「你差點燒死了他!他不能恢復了!」她如更年期婦女一般大聲叫了起來,花白的頭髮無風狂舞。
和孫奇相似的神態與瘋狂讓丁小西心驚膽顫,見她並不行動,又知道她恐怕有所要求,試探著問:「阿姨,您剛剛讓我看的是什麼?」
她笑了,臉上皺紋加深,溝溝壑壑,如裂開的河床,「丁小西,你不明白?龍召青殺的人是誰?是你的曾祖父,你們這個血脈,每一代都有人死在他手裡!」
丁小西壓根不信,「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剛才那水變墨汁真變了?你基因有啥?讓我猜猜,墨魚?烏賊?」
她怔了怔,平靜復又爆怒,「丁小西,你有點家族榮譽感行嗎?你曾祖父死在龍召青手下,你現在還和他關係這麼好?你,你,你還和我討論我的基因問題?」
「八九十年前的事你叫我怎麼生感動?阿姨,你還記得你曾曾祖父么?」丁小西虛心請教。
她想了想,眨巴眼,茫然,又爆怒,「你們家每一代人都有死在他手裡的!」氣壯山河地吼,「不同!」
「請問證據呢?他為什麼要殺死他們?你憑什麼讓我相信?就憑那幾幅模糊不清的影像?這是種類似催眠的東西吧?」丁小西一連串的發問,「再說了,我猜您給我看這東西是您今天來的目地吧?」拍胸口釋然,「還好不是來殺我的!」還加一句,「我看了,記住了,您請……回?」
她急速眨巴眼,表情有一瞬間的空茫,「你記住了?」隔了半晌才問,「就這樣?」
丁小西請教,「您要我表示出被嚇著了,被震驚了,痛苦,委屈,不平?」
她顯然也不知道怎麼辦,眼睛還眨巴,「應該是這樣的……吧?」
丁小西攤手,「可我沒有震驚,痛苦,委屈啊,我上演不了世紀大仇殺,你認為我能替我曾祖父報仇嗎?阿姨,您設身處地想想,百年之前,您的曾祖父被人殺了,有人跑過來告訴你這位你連面都沒見過的曾祖父被誰誰誰殺了,這殺他的人還特厲害,你在他面前就跟只螞蟻差不多,你會想著給你曾祖父報仇?哈哈……」丁小西看了一眼她一臉嚴霜,收了哈哈,「此時此地,趕緊抱大腿才是真的,巴結著他化解仇恨拉好關係才是辦法,是吧!」
她看了她半晌,點頭,點了一半醒過來了,爆怒,「你可真沒出息!」
丁小西後退兩步,「阿姨,我不是英雄,不需要有出息!」
兩人互相對望,僵持。
僵持半晌,丁小西腿麻了,建議,「阿姨,您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要不,我先把衣服撈起來?放久了不好……」
她同意,哦了一聲,「確實不好!」
丁小西一動,她怒了,「你給老娘站住,撈什麼衣服?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阿姨,我知道,你這次任務完成得不好,在您的想象當中,您這麼一弄,我嚇得屁滾尿流,魂飛魄散,再聽您一說這故事,恨得咬牙切齒,悲恨交加,從此潛伏在龍召青身邊,尋著機會就給他下絆子,可您瞧,咱們得綜合考慮各種情況是吧,你瞧,對於一個生手,你這麼出現,的確會把她嚇得半死,我以前也嚇得半死過……可經歷多了,就變老司機,我看過只剩一張皮的人,燒得半邊臉都沒有了的人,還有變成蟲子的人,你認為你一顆人頭掛在牆上在這些情況之中論嚇人能佔上風?所以,嚇著嚇著沒什麼感覺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是吧?」丁小西把臉盆撿起,開始從洗衣機里拿衣服,」還有,我們的壽命沒你們那麼長,隔幾代什麼都不記得了,要我為曾祖父的死痛苦悲憤,就跟為秦始皇的死痛苦悲憤差不多,大家五百年前都是一家……」
正拿著,一隻手伸過來幫忙,慈祥感慨,「說得也挺有道理的,衣服晾哪兒?外邊天台?今兒晚上可有雨!」
「阿姨貴姓啊?以後見了面也好稱呼。」丁小西說。
「我姓王,王妙音,哎,我爹以前姓王,後面才改姓孫的。」王妙音說。
還真是孫奇的女兒?
丁小西一聽她那稱呼就知道她也是從民國一路跟來的,好奇,學著她稱爹,「你爹本事那麼大,他那麼年青,你怎麼就老了?」
「我啊,基因不能亂改的,爹說了,改了后基因混亂副作用大容易死!你別看我爹平時兇巴巴的,可對我真是好!哎,可惜我娘死得早!我爹說了,還好我只能有這麼大本事,就只能嚇嚇人,要不然啊,我早死了,我爹說我是天生的,他做了好多次實驗才生出了我,原來想讓我厲害點的,比如說有某種蟲類的基因,但最後還是用了和人類相似度近一些的水產動物,這樣失敗率低些,他還說,很多像我這樣的人都死了,我能活這麼久,算最成功的了……」
丁小西想起那以母體為食的傳說,決定還是不說了……她怕她激動。
「你經常變成這樣?」丁小西抖衣服,上去晾的時候衣服好撐點。。
「哎,哪能經常這樣?這變一回又不能穿衣服,涼嗖嗖的,風從腳底直往上灌,年紀這麼大好看么?不舒服得很,我啊,覺得做普通人挺好的,幹嘛變來變去,又沒有錢拿?我還不是一樣替人打工賺錢,爹說了,做犯法的事容易被警察跟上,被各種科學研究機構盯上,異種人再能耐也敵不過國家機器,我們暴露了就麻煩了,聽爹說,我們仇敵挺多的……」
丁小西挺同情,「咱孫爺爺這些年也不好過!」
王妙香笑,「乖,真有禮貌。」點頭,「所以,我這變這個異其實什麼用都沒有,就能改變一下顏色,除了能活得長一點,可我也老了啊,除了變異時能好看點,再說了,一個美女頭長那上面再好看也不好看了是吧?」王妙音年紀果然大了,也嘮叨,「我都好幾十年沒變了,這不,答應了我爹,替他辦這次事,他就會回來了。」
丁小西明白了,還是上次和孫奇聯手的那幕後策劃者搞的鬼,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她準備捧臉盆準備上陽台晒衣服。
「你爹對你挺好的啊!你對你爹也挺好!」丁小西說。
王妙音提醒,「晾了晚上記得收,天氣預報有雨。」
「謝謝王阿姨……」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寧之夏手裡舉著老大一根粗棍子沖了進來,「丁小西,我來救你!你這個女人,要對小西怎麼樣……」
見兩人手拿衣服,其中一位還把衣服遞過去給另一個,怔住了,棍子咣當一聲跌了。
丁小西笑嘻嘻地介紹,「之夏,這位是王阿姨,來找我聊聊天,順便幫我洗洗衣服。」
王妙音慈眉善目,含笑向她點頭。
「她,她,她,是孫奇的媽?」寧之夏問。
「是啊!你誤會了,她就來問問孫奇的情況!問完就走,是吧,王阿姨?」丁小西趴洗衣機看,看有沒有漏件。
以前老漏只襪子什麼的,太討厭了。
王妙香點頭,「家裡還熱著飯呢,我得趕緊回去!」
「可,可……」寧之夏半張著嘴合不攏。
王妙音拍了一下身上花衣,丁小西一想到她那花衣不是花衣,有點起雞皮,抖了一下。
「我走了啊,歡迎你們到我家玩。」
丁小西揮手,端著盆子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