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嗚嗚……夫人……說胡話,好像發燒了……」
蔣媽媽急中生智,應了一句。
「那你看著點,快二更天了,別吵得別人睡不成覺。」
那婦人又唧唧咕咕教訓一通,提著燈籠走遠了。
蔣媽媽關上門,背靠在門上,不由得淚如雨下。姑娘被打得半死,竟然還有人交代別吵嚷……
夏雪卻心裡放寬了一些,這時候她自己不能動,很需要一個能拿得起事的人幫忙。
她個人能力再強也不夠,一個好漢不還要三個幫嘛,更何況她眼下就是爛泥一坨。
略一思忖,夏雪低聲清晰的說道。「媽媽,我狀態很不好,我現在吩咐你的話,你要聽清楚,並照我說的去做。」
蔣媽媽這才反應過來,忙奔到夏雪跟前,摸著她清秀的小臉,眼裡淚花撲簌簌的往下落,一個勁的點頭,說不出話來。
夏雪扭頭看了一下,這蔣媽媽四十來歲的樣子,長的闊臉方額很大方周正、皮膚較白,眼睛乾淨、神情堅毅,對她的關懷從剛才的一點一滴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盤算清楚,蔣媽媽是個比較可以用的人,夏雪趁著這會兒清醒,快速又清晰的吩咐道。「她想我死,我就不能活的太滋潤。我的傷也很重,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一直斷斷續續的昏迷,至於昏迷到何時我再決定。在這期間媽媽要記住。第一,按時給我喂葯,盡量喂我一點吃的食物,好讓我恢復。第二,有人在我附近的時候,你愛怎麼哭都行,但不要數落旁人,而應該勸我聽話忍耐之類,還要說程秀嬌對怎麼我好,還給我請醫生、沒有將事情鬧大之類。第三,旁邊沒人的時候,比如現在,媽媽要不停的和我說話,免得我陷入昏迷再也醒不來。」
「媽媽不妨將以前的事和我說說,高興的不高興的和我有關無關的,重複顛倒的都無所謂,只要讓我能聽到聲音,能讓我盡量醒來就行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既然死裡逃生,已是萬幸。媽媽也請放低姿態,我們先活下來再說。」
蔣媽媽眼淚愈發流的凶,但眼神卻清明起來,連連點頭,到最後抹了一把淚,堅定的說道。「姑娘放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耐一時媽媽能做到。姑娘你也長大了……」
蔣媽媽說著話又要開哭,夏雪盯了她一眼,又吩咐道。「吃一塹長一智,沒什麼大不了的。媽媽也記住,哭要值得,你哭給我看,是浪費。好了,我頭很暈,怕支持不住了。勞媽媽繼續給我擦洗傷口吧。我的傷,和命,就全靠你了。」
蔣媽媽點頭又搖頭,眼淚不停的流,再一看,夏雪已經閉眼昏睡過去。
蔣媽媽默默的流了一陣子眼淚,孤燈下,看著夏雪雖然受傷但平靜的樣子,心神鎮定了一些,拿著手巾繼續給夏雪擦洗渾身的傷口,一邊開始絮叨。「我們夏家雖然清苦,老伯爺是個清官,但我們夏家人口簡單,家庭和睦,老伯爺和夫人也很重家教……如今的伯爺,也就是您親哥哥,一直很疼你……可惜老伯爺大殿上觸柱而亡,老伯爺一直不想讓冰爺走他老路,諫官不好當……」
「冰爺雖然承襲了爵位,但沒有背景沒有權勢,我們就是個空殼子啊……好在皇太后賞賜豐厚,伯爺和老夫人過日子應該沒問題……」
「其實誰做皇太子跟我們家什麼相干,但老伯爺是諫議大夫,犯言直諫是他的責任,卻白白做了替罪羊。唉……做這個官兒,早晚都要做替罪羊的,還好皇太后總算寬厚仁慈,給了老伯爺一個名分,又給冰爺一個保障。不管怎麼說,老爺得了名,也掙下一份家業,只是苦了你……」
一連五天,但凡沒人在跟前,蔣媽媽就這麼絮絮叨叨,有些事顛來倒去的說,一點不嫌辛苦。
昏迷的人容易一睡不醒,跟前需要有人不停的喚醒她,蔣媽媽年歲大了,對這個有所耳聞。
五天了,身體還是痛得要命,但夏雪感覺,她已經死不了了,或者說脫離了死亡線。
雖然蔣媽媽說的零零碎碎,夏雪也確實昏迷中聽得斷斷續續,但她還是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就像……
接了個新的任務,往往需要一個新的身份……
不論是法籍華裔珠寶商之女還是偷渡到英國沒有戶籍的餐館洗碗工,每一個身份都有不同的特點。
夏雪每次都要花五天到一周的時間熟悉這一身份的背景,還要練習不同身份的比如口音、字體、走路姿勢、口頭禪、小習慣等等……
現在,夏雪就當她接了一個新任務,很快熟悉了現在的環境,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是齊朝諫議大夫夏耿介之女,夏耿介朝堂上犯言直諫反對冊立皇五子、皇后嫡子秦昇為皇太子、並觸柱而亡。
夏耿介死後四十九天內,宣恩公太夫人根據婚約,將夏雪娶進門,成了現任宣恩公裴家榮的嫡妻。
郡王之正妻稱妃,官爵一品的其妻稱國夫人,官爵二、三品的其妻稱郡夫人或侯夫人。
裴家榮襲三等公爵、是從二品,故而夏雪可以稱謂郡夫人,簡稱夫人,全稱夏郡夫人。
這其中一種套規矩,夏雪還沒能完全摸透。
忽然她耳朵一動,就在蔣媽媽停止絮叨改為哽咽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看樣子來的人不少。
眼珠子一轉,夏雪決定繼續「昏迷」。
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極為詭異,她的傷很重、還沒有自保能力,此時一動不如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