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起屍來襲
聽著電話里突然沒了的人聲,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急促的喘息和帶著哭腔的連連驚叫,秦妄言知道那邊的情況已經刻不容緩,按掉電話將手機還給黎相宜,轉頭對戚無懼說了句:「二樓洗手間。」
「待在這裡別亂跑。」戚無懼對黎相宜交代著,想了想又對一同前來的蘇黎道,「蘇黎你留下陪她們,我和阿言過去就行了。」
蘇黎應了一句,戚無懼和秦妄言隨即向樓梯口跑去,三兩步下了樓梯,到洗手間門口的時候戚無懼就感應到兩股極重的陰氣和鬼氣縈繞在這一層樓,越接近洗手間這兩股氣息就越濃烈,洗手間的大門緊閉著,而門下的縫隙里正朝外淌著血水。
秦妄言扯下脖子上掛著的吊墜,拋到半空中雙手以極快的速度結著法印,十秒不到的時間一個簡單的結界就已布好,這裡將要發生的人鬼大戰絕對不能被其他外人看見,否則明天報紙頭條的主角肯定就是他們了。
見秦妄言布置好一切,戚無懼也沒閑著,抬手甩出兩發白電,將洗手間那扇簡陋的門轟開,門后的場景使他們兩個都暗暗吃了一驚,原本潔白的瓷磚被鮮紅的血跡染得通紅,地上掉落著一個手機和一個女式包,人卻早已不知去向。
秦妄言拍了拍戚無懼的肩膀,示意他抬頭看,戚無懼抬頭看見鏡面上已經不復以往的光潔,而是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大字:冤死——
死字的尾巴被拖得很長,像有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將眼前人凌遲一般,戚無懼上前用手指一抹,湊近了看后對秦妄言確定道:「不是血,是口紅。」
「口紅?」秦妄言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低頭看向地上的包,一個半開的化妝包被打翻在地,「大概是這裡面的口紅,可是那兩個女人怎麼都不見了?」
「這次遇上的不是尋常的對手,從這裡空間的氣息來看……時空扭曲術!」
「查得出在哪裡嗎?」秦妄言環視著周圍,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相關線索。
「具體位置不清楚,不過從遺留下的鬼氣可以判斷出,那傢伙目前處在很虛弱的階段,應該跑不遠……」戚無懼一手撐在洗手台上說著,「你想想看,警局陰氣最重的地方在哪裡?」
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兩人對視一眼:「停屍房!」
正當他們準備轉身去往停屍房的時候,從拐角處後面傳來一絲微弱的聲響——
方瑤的身體在地上摩擦,發出令人心顫的聲音,何解頤抱著頭縮在角落裡,嘴裡不停念叨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彷彿這個世界已經不存在其它任何聲音,她發著抖,不敢抬起頭面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從這裡出去。
感覺到方瑤沾著血水濕漉漉的手摸到她頭上,將將腦袋埋在膝間眼睛閉得死緊,方瑤的手沒有一絲溫度,像塊極寒的冰,在她身上不規律地遊走著,從方瑤已經沒了嘴唇的口中發出嘶啞的聲音:「我……的……臉……皮……不……見……了……」
「我……的……臉……皮……不……見……了……」
「我……的……臉……皮……不……見……了……」
「我……的……臉……皮……不……見……了……」
方瑤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聲音愈發尖銳,語速越來越快,像揮之不去的魔咒將要擊潰她的神經,重複了幾遍后,方瑤頓了頓,開始從底下貼近她的臉。
「好……姐……妹……」她惡意地笑著,猙獰地笑著,何解頤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把……你……的……臉……皮……給……我……」
話音未落,何解頤感到她一直握著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樣什麼東西,下意識地舉到面前睜開眼睛看,映入眸中的卻是方瑤近在咫尺的臉上兩個正往外淌著血的血洞,眼珠早已不見,沒了臉皮的臉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而她手上抓著的卻是一張……人的臉皮!
何解頤懸於一線的神經徹底崩潰了,抑制不住地失聲尖叫起來,一陣陣黑暗襲來,卻始終無法切斷她的意識,全身緊繃的她伸手就往自己眼睛上摳去,腦海里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她:挖掉眼珠吧,挖掉吧,挖掉就看不見了……
千鈞一髮之時,一朵帶著烈焰的藍色電火花夾雜著破空之勢朝她們的方向打來,以極快的速度直直逼向方瑤,女鬼發出一聲尖嘯朝旁狼狽地爬開,卻還是不及電火花的速度,一聲巨響之後,它腰部以下的部位被藍色的火焰燃盡,只剩下上半身淌著血水緩緩爬動。
「竟然是起屍,真夠損陰德的……」秦妄言的聲音從隔間外傳來。
所謂起屍,顧名思義指的是通過某種特定的條件或失傳已久的神秘術法,使橫死之人能夠以屍身行走於人世間,古時有名的屍鬼村便由此而來,起屍往往力氣極大,行動敏捷,有自己的思維,不好制服,但倘若能找到那術法中的銀針所在,便易如反掌了。
而秦妄言一向不是個耐心的人,他可沒有閒情逸緻慢慢跟這紅臉美女耗時間找銀針,剛才他和戚無懼在門口聽見裡面的動靜后,當下便做出了分工,戚無懼前往停屍房救人,他隨後趕到,只見他此刻手掌一翻,一絲絲藍色的炎力在他掌中聚集,不多時便又形成一朵藍色電火花,看著眼前像垂死的昆蟲一樣四處亂爬的屍體,唇角勾起了個好看的弧度。
「不要——」誰曾想本以為就這麼給嚇暈了的何解頤突然喊出這麼一句,毫無防備的秦妄言被嚇了一跳,掌心一歪電火花差點掉在腳上。
「小姐你能別嚇人嗎?」大敵當前,秦妄言尚有心思說閑話,只見他一轉頭看向坐倒在牆角的何解頤,雖然這麼說,語氣中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在努力傳遞著輕鬆的信息,「放心,已經沒事了……雖然起屍確實有點難搞,不過別怕,有我在。」
「你不要殺瑤瑤,拜託你救她。」被汗水和眼淚糊了一臉的何解頤迫切地懇求著。
「我不是醫生,何況她已經死了,我救不了她。」秦妄言無奈地聳肩。
「可是你這樣打散她的屍身和魂魄,她會萬劫不復的!」何解頤並不是傻瓜,她當然明白現在的方瑤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她的好姐妹,可她就是無法袖手旁觀,「拜託你給她一個輪迴的機會,不要把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唯一痕迹也抹掉。」
「……」秦妄言刻意瞥開目光不願看她,口中回答著,「相信我,起屍不是你想象得那麼好對付,何況在不傷及魂體的情況下……」
「你做得到的,我相信你。」沒有任何理由地,她相信他。
一陣短暫的沉默,秦妄言手中的藍色電火花漸漸暗了下去,他雙手交叉活動了一下手腕,隨即眸中閃過一道凜冽的光芒,人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原處,再出現之時卻到了女屍面前。
雙手極快地結著法印,一指點在女屍額頭,一道暖融融的金色光芒頓時覆蓋住周圍一小塊地方,女屍似乎還試圖掙扎,只剩半截的身體扭動著想爬開,秦妄言一手鉗住它的下巴,使用蠻力將它的嘴掰開,取中口中含著的半張符紙。
當他一手抹過女屍額頭的時候,卻微微詫異了一下,為什麼額頭上沒有銀針?
按理說起屍的術法,將銀針沒入額頭四分之三是最為合適的,為什麼它的額頭上卻根本找不到銀針,這樣的話……銀針到底在哪裡?
女屍可不會給他時間想這麼多,在他微微走神的一瞬間就掙脫了束縛,開始奮力反擊,只見它以極快的速度爬著,雙手亮起尖銳閃著寒光的指甲,一躍而起對著秦妄言的面門就是一撓,秦妄言往旁邊一閃避開,當它另一爪撓來之時,伸出一手鉗住它的手腕,手臂略一使勁便將女屍往旁邊一甩,屍身砸在牆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卻剛好掉落在牆角的何解頤面前,輕微地抽搐著,而就在女屍被甩出去的同時,一道銀色的光亮吸引了秦妄言的視線。
「拔掉它頭上的銀針!」他快速地對何解頤喊著,何解頤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見倒在面前的方瑤的頭頂正中扎著一根極細的銀針,可是拔掉銀針對她來說難度太大了。
就在她強迫自己伸出顫抖地手一點點接近銀針的時候,方瑤卻不願意等她,在地上緩過勁來以後又再一次爬了起來,它似乎知道秦妄言並不好對付,隨即將目標轉向何解頤。
爪子高高舉起,帶著凜冽的風勁朝何解頤的右臉狠狠襲來,然而卻在身後的秦妄言手中一道銀光閃過,它連轉頭看看的時間也欠奉,就這麼轟然倒地。
秦妄言手中捏著那根銀針,看著眼前的起屍失去了活動能力,總算還是成功了,倘若他來遲一步,這同情心泛濫的小姑娘大概不死也得三級殘廢,取出一張紙將銀針和半張符紙包了起來,他打算回去以後再跟戚無懼他們看看能不能從這上面找到些線索。
做完這一切,他才想起身邊還有個差點命喪爪下的倒霉鬼,收起紙包蹲在她面前,伸手拍了拍何解頤的肩膀:「喂小姐……你還活著嗎?喂?喂喂?」
似乎是為了確認她還活著,秦妄言開始只是一隻手拍著她的肩膀,慢慢地轉為兩隻手,最後演變成兩隻手抓著她的肩膀前後搖晃。
「暫時還活著……你再搖下去就不一定了……」已經睜不開眼睛的何解頤被他搖得開始氣若遊絲話不成句,好不容易才擠出這麼一句話,「這樣瑤瑤就沒事了嗎?」
「還有閑工夫管屍體有沒有事,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嗎?紅紋中帶黑,這是中屍毒的徵兆。」秦妄言盯著她的臉,似乎看出了些端倪。
「什麼是屍毒?中了會怎麼樣?」這個詞對何解頤來說好像還有點陌生。
「會死得很慘,你臉上的紅紋會漸漸擴散到全身,然後再過幾天皮膚就會裂開,最終形成一道道血溝,流出膿血……」
何解頤並不知道秦妄言在嚇唬她,聽了這話一陣沉默,緊閉的雙眼讓秦妄言看不透她在想什麼,許久之後她才睜開眼睛,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雖然手還有些抖,但比起剛才半死不活的樣子實在好太多了,挪了幾步到秦妄言旁邊,她抬起頭看向他的臉。
他的模樣和她想象中並不差多少,英俊的五官和修長健壯的身軀,高大地彷彿能撐起一切,這樣的男人無論在怎樣的困境下,都有足以讓身邊所有的人安心的能力。
「快回去吧,潯姐和相宜還在外面等著,不知道她們怎麼樣了……」她對他這麼說著,伸手扶住牆壁,彷彿腿軟得無法自己走動。
秦妄言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的側臉,良久才開口:「你……不怕死?」
「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兒啊。」何解頤像是自嘲地笑了笑,扶著牆壁的手緊握成拳。
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秦妄言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似有些無奈地道:「你們這些女孩子的思維真令人費解,有時候膽子小得跟兔子一樣,遇到點事就大驚小怪,偏偏有時候膽子又大得讓人刮目相看,我說你會死的前提是……如果沒有遇到我的話。」
說話間,秦妄言兩指拈起一張火符,奇異地在他手中直立起來,兩指舉在唇邊輕念咒語,末了朝地上方瑤的半截屍體一指,火符頓時化作一團火球,將她殘留於人世間的軀體焚燒殆盡,火紅的烈焰中,一縷青色的煙緩緩升起,最終鑽入秦妄言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