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張勝台
早上六點,啟沅和陽璃各自起床,洗漱完畢。
六點三十到分會食堂吃早飯。食堂對內部人員是免費的,早餐很豐盛,雞蛋油條豆漿腸粉米粉煎餅包子豆皮面窩……各式各樣的,攬括絕大多數能稱得上早餐的食物。
啟沅取過包子和豆漿,他的飯量一直很大,以前在灕水村的時候要精打細算的吃用,份量上雖然不少,但味道和種類完全比不上這裡的。一口氣吃完五個大肉包,還覺得不夠,又拿了幾根油條。
喝了口豆漿,才發現忘記放糖了。
陽璃吃的也不少,她以前的胃口不大,這段時間每天都在練習馭環,消耗的精力不小,也一連吃了好幾個大包子,但相比較肉包,她更喜歡香菇青菜的。
早餐只用了十分鐘便結束,兩人在食堂門口分別,啟沅去的雕環部門,陽璃要去乘坐直達外城區練習場地的車。
這幾日都是如此。
但這一日,啟沅沒有去雕環部門的樓棟,他在分會裡尋了處少有人走的地方,耐心等待著,約莫七點半,離開分會,而這時,陽璃乘坐的車已經出發。
啟沅坐上公交車,到了外城區的一處商場,已經是上午十點,在一家名叫「茶色」的奶茶店點了杯奶茶慢慢的品著。
「茶色」不是漓花市裡分店最多的奶茶店品牌,但絕對是漓花市裡名氣最大的。
啟沅覺得味道確實不錯——雖然他也沒喝過其他品牌的奶茶,這是第一次喝奶茶。
距離十二點還差幾分鐘時,服務員都看了他好幾次,一個人點一杯奶茶能坐上快兩個小時,這人真有意思。
外邊進來新的客人,服務員收回目光,按那人的要求來了杯原味奶茶,椰果直接加上半杯。
這個臉上有些憔悴,似乎隨時都會過勞死的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乾瘦的面孔,深黑的眼圈,鬍鬚有些些日子沒打理過,亂糟糟的。
他端著半杯椰果的原味奶茶坐到啟沅對面,用力的吸了一口。
「味道不錯吧。」他說道。
「還行。」啟沅點頭。
他說道:「我就說這家店味道最好。」
兩人各自沉默。
許久,他打破沉默:「怎麼又回來了?」
啟沅說道:「總不能一直不回來。」
他沉默片刻,笑了笑:「也是,你六歲的時候,他們就拿你沒辦法,更別說現在。」
「我跟以前不同。」啟沅認真道。
他看著啟沅,點頭:「人都會變的,我也跟以前不同了。」
當初他們都是無牽無掛,做事毫無顧忌,不擇手段。
若是要說在漓花市最外圍,那片混亂的地方,誰是威名最大的,不是掌握著地下勢力的吳廣,也不是當年叱詫風雲,然後消失地不見蹤影的啟樂。
而是當初只有六歲,從已經成了那片地方一號大人物的吳廣和啟樂兩人手中安然無恙逃出去的啟沅。
有人說當年只有六歲的啟沅,一手一把西瓜刀,從城南殺到城北,眼睛都不眨一下,殺破了吳廣和啟樂的膽,把啟樂嚇得幾天幾夜睡不好覺,直接嚇死。
也有人說啟沅當時就是個馭環師,圍殺過來的人都被他一隻手按在地上摩擦。
甚至還有人說啟沅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被接回去后,直接讓手下滅了啟樂,至於為什麼沒滅吳廣,因為吳廣現在還在,而啟樂消失了。
總之說什麼都有,而且越傳越離譜,甚至主角的名字都變了。
「幫我找一個人。」啟沅說出來意。
他看了看啟沅,用力吸著堵住吸管的椰果。
「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這還是老闆不在,提前幾分鐘翹班出來的。」
啟沅看了他一眼,這幅社畜的模樣的確很有說服力。
「那人叫張勝台,是個酒鬼,前天去了戰環部門外城區的練習場地,之後不見蹤影了。」啟沅自顧著說。
他愁眉苦臉,拿吸管用力捅了捅吸不上來的椰果:「是那個被你帶走的女孩的父親?」
啟沅說道:「要幾天?」
社畜臉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說道:「這段時間外邊比較亂,要幾天真不好說,等找到了我再告訴你,你有信環吧?」
啟沅留下信環號,吸干最後一點奶茶,對櫃檯後邊的服務員說道:「他買單。」
說完就走,只留下黑眼圈更深了幾分的社畜臉。
……
……
……
爛酒鬼在掙扎。
他撕扯著身上不知道幾年沒換洗過的衣服,滿是污垢的指甲在身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皮肉都被抓下來,鮮血直流。
這裡是一處廢棄的破廠房,周圍沒有人來往,廠房的頂上破了大洞,周邊的牆倒是完好的,窗戶上都沒有玻璃,地上的縫裡都長著雜草。
爛酒鬼先是在地上翻滾著,嘶吼著,而後身子抱成一團,抽搐著,到後來,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他承受著非人的痛苦,卻又無法昏迷過去,這麼多年來,一直沉醉在酒精的麻醉里,第一次這麼清醒,卻是因為這般的痛苦。
彷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嘶吼著,它們告訴他,要喝粥。
喝那天的粥。
那麼鮮美,只要有了那碗粥,世間的一切都不重要。
無論用什麼都好,哪怕是用命去換,只要……能喝上一碗。
但是他喝不到。
在他從垃圾堆醒來之後,也許酒精的作用未曾消退,神情恍惚的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又來到這這個廢棄的工廠。
曾經屬於他的工廠。
當時他還是那麼光鮮亮麗,有一家能帶來不菲收入的工廠,一個為榮賢惠的妻子,每天早早的下班回去,都要附耳去聽孩子在妻子肚子里的鬧騰。
疼痛讓他越發的清醒,曾經的一切如同走馬觀花一般浮現在眼前。
望著破了洞的工廠頂端,能直接看到藍天。
用手背遮住眼睛,身子一抽一抽的,不是因為疼痛。
哭的像個孩子。
不知道過去多久,疼痛慢慢消退。
獃滯的目光望著已經漆黑的夜空,身上到處都是自己抓的碰的傷。
都不致命。
但是他奇怪的感覺到,自己已經快死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酗酒終於耗盡了身子,又或者是因為……那種粥。
他知道自己只要再過去那裡,從那些人手中領取一碗粥,就可以繼續活下去。
但他不想再過去。
活著好累。
就這樣在這裡死去好了……
慢慢的,要閉上眼。
恍惚間,耳邊響起前幾日的聲音,記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記得那些話語。
「你去戰環部門位於外城區的練習場地,你的女兒,已經改名成陽璃。去找她,把她帶到這裡來。」
猛地睜開眼。
不!
我還不能死!
他掙扎著起身,僅僅是起身就讓他累得氣喘吁吁。
我要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