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那個銀髮男人卻沒再說什麼,他扶扶墨鏡腳,含笑。
伏黑惠向前一步,剛好擋住我,沒有回頭:「林池,你先回去。」
「誒?可是他萬一是壞人……」我遲疑。
伏黑惠打斷我的話:「不必擔心,他應該不是。」
「回去。」
我愣了愣,伏黑的背影緘默無言,莫名有種湖水的沉靜感。
我不懂,但奇怪的突然被安慰到,我抬頭小心瞥銀髮男人一眼。
他朝我wink了一下。
我轉頭:「那我走了,等會兒再來。」
五條悟摸下巴:「啊,被無視了。」
我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最後的視野是一直沒有轉身的伏黑,忽然側頭,死寂的藍眸盯我一眼,便毫不猶豫地再次轉回去。
我緊了緊書包帶。
嗯……是在提防我是不是真的離開了吧……
*
伏黑惠答應了銀髮陌生人的話。
不管怎樣,這個只有他和津美紀的家,沒有大人的經濟支撐突然就有了額外的來源。
至少能好好的活下去。
過了很多天,伏黑惠打開家門,像往常一樣吃飯,寫作業。
津美紀收拾好碗筷,洗完甩甩手裡的水珠,眼睛瞥一眼坐在桌邊,低下頭的男孩。
「惠。」
伏黑惠停住筆,面無表情的臉抬起:「怎麼了?」
津美紀頓了頓,露出一個笑容:「最近清繪有沒有找你啊?」
「沒有。」伏黑惠答得很快,眼眸染上無聊的情緒,「就這樣?」
「嗯……你那什麼表情啊?」津美紀失笑,她停了幾秒,「因為好像清繪的父母經常不在家,不知道在做什麼。所以想我們離得近,多照顧一下什麼的——」
伏黑惠皺眉把筆放下:「你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發善心也不是這麼發的,而且,別隨意幫一個不知底細的人。」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津美紀瞪大眼原本要爭論幾句,這時門鈴響了,她迫不得已停下話,打開門。
只是鄰居讓他們收衣服的。
伏黑惠看一眼就轉回去,停下的筆繼續寫。
*
林池已經四天沒有來上學。
老師的說辭是請假,估計也是詢問過父母。
其實伏黑惠並不在意這些,但上次津美紀提過一嘴后,只是不經意注意到而已——班上也沒有他放在眼裡的東西。
放學,伏黑惠背書包走在路上。
那個五條悟,說是教他咒術,但伏黑惠依舊和津美紀生活,五條悟嘴裡的課也只是偶爾罷了。
下一次似乎是後天……
伏黑惠回想上次他講的知識,路過一間簡陋的樓時,下意識緩下腳步,他抬頭,和他家只隔了幾個房子的樓,跟這條街一樣簡陋。
只是去看看。
伏黑惠臉上毫無波瀾,腳尖一轉,上了樓,狹窄的樓梯間,拐彎處垃圾堆積,是這裡再平常不過的場景。
踏上樓梯的腳步聲在迴響。
他走到寫著林池家的標誌的門前,停頓半晌,抬起手想叩門。
手半天沒有落下。
伏黑惠抿起唇,最終還是放下手。
要離開的時候,他隨意低頭,看到門上從外面鎖住的木栓。
伏黑惠停住,輕輕一抬手,木栓被打開,但門還是關上的。
敲門,沒有聲音。
不在家。
剛這麼想,門裡面便傳來輕微的擊打聲。
伏黑惠察覺到什麼,動動門鎖,紋絲不動。
還有旁邊的一扇緊鎖的窗。
伏黑惠放下書包,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音。
他下樓尋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沒有猶豫,或者說,他從不知膽怯為何物。
石頭砸碎玻璃,巨大的破碎聲,一塊塊尖銳玻璃朝屋內墜下。
伏黑惠不擔心擾到別人,反正是一群漠視的事不關己的人。
估計看一眼是不是與自己相關,就繼續安心心做自己的沒用的事。
伏黑惠幾下爬上窗戶,鞋底踩上玻璃碎渣,沉靜的藍眸往裡一望。
極其簡單的傢具,屋裡沒有一樣多餘的東西。
大概多的就是玄關處昏倒的人。
伏黑惠跳下去,將她翻過來,很瘦,十指出血,他頓了頓,伸手探了探林池的脖頸處,細微的心跳。
沒死。
*
「她怎麼樣了醫生?」津美紀見醫生翻開病床上女孩的眼皮,小聲問道。
伏黑惠靠在病房冰冷的瓷磚牆上,聞言抬眸。
沒有看醫生,而是看向津美紀。
等醫生出去了,津美紀捻捻沉睡女孩的被角,淚珠子掉了一串。
伏黑惠:「你哭什麼。」
「當然是擔心啊……」
「就這樣?」伏黑惠直起身走近,他垂眸定定地凝視林池過於蒼白的臉,「我記得你只認識了她幾天,擔心可以,哭了我倒不相信。」
津美紀一怔,眼淚剛好劃過臉頰,落到雪白的棉被上。
她低頭,也看了一眼林池:「……我只是在想,如果沒有五條先生……我們會不會也這樣…」
林池清繪被外出的父母遺忘,下意識鎖了門,窗戶也按照習慣鎖得緊緊的。
整整餓了四天。
周圍鄰居聽到求救的響動沒有搭理,津美紀離得遠,又聽不見。
幸好存了水,撐過幾天,不然可能就沒命了。
伏黑惠:「……沒必要的假設。」
他隨即安靜地移開視線,沒再看林池。
津美紀緊緊手,苦笑一聲:「你說得對。」
*
伏黑惠因為津美紀臨時有事,要求他去醫院看看林池,所以只好去醫院一趟。
似乎警察找了一天找到林池的父母了,正在醫院外面吵。
伏黑惠隨意一瞥,女人染著金黃色的發,濃妝艷抹,但遮不住老態——不是自然老,而是精神耗竭的提前衰老。
男人一身煙味,神情不耐,正大著嘴巴說什麼。
似乎都是才從遊戲廳麻將桌那種地方下來。
伏黑惠沒有在意,坐上電梯,去往病房。
推開門,床上空無一人,短髮的女孩在窗戶邊撐手往下看,腳踩木凳。
伏黑惠走到她身邊,也踩上去,垂眸,樓下正在吵架的人應該就是她父母。
伏黑惠平靜道:「津美紀拜託我來看你。」
清繪轉過頭,「謝謝你救了我伏黑。」
「不用,也是津美紀讓我去看你的。」
她想了想:「這樣,不過還是謝謝你。」
伏黑惠這才側過頭看她,林池臉頰沒有兒童獨有的嬰兒肥,倒是瘦到大人的瓜子臉程度。
也許是樓下那個女人年輕時應該很好看,即使很瘦,林池也長得非常可愛。
伏黑惠:「那我走了。」
「嗯,再見。」她依舊趴在窗台上,沒有送他的意思,伏黑惠也不需要送,他打開門,又停住:「你以後怎麼做。」
「你在問我一個六歲的小孩以後怎麼做?」林池轉過身,聳聳肩,「開玩笑呢伏黑。」
林池摸下巴:「你的父母呢?」
伏黑惠被反過來問,說道:「……不知道,也許都死了吧。」
「那你想他們么?」
「……」伏黑惠沉默,握在把手的手捏緊。
「抱歉。」林池停滯幾秒,「不過你看。」
伏黑惠微微回頭,林池正對他,細碎的黑色短髮襯在雪白的膚上,她像往常伏黑最不耐的那樣笑出來。
「不管是地上的還是地下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親生父母都是很厲害的。」
完全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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