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蒹葭
四肢交替著活動，那是優雅生物做的事，王辰才不幹。可是，一百多里呀……王辰不知道這一百多里到底是有多遠，他沒有一個確切的概念。
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走過這麼遠。
不要說一百多里了，就是十多里，他也沒有走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以往的他，也是和宋茗一樣的「乖乖牌」，他單程一次步行所走的最遠的路，大概也就是個**里吧，那還是小時去他姥姥家。而且途中，至少有一半是由父親背著的。
悲劇啊。
一百多里，那就是……王辰數學還是勉強過關的，因此只花了零點零零二五零秒，就算出，一里是五百米，一百里，那就是五萬米。
一步走一米，那就是五萬步。一步花一秒鐘，那五萬步就是一萬秒。五萬秒是多長時間來著的？
王辰痛苦地在原地打轉。
不是算不出多少時間，而是剛算出來，他便知道，明天上午的課，那是不要想上了。而至於今晚的晚自習嘛，見鬼，他就是長十六隻腳也趕不回去的。
「1號，我怎麼會走出這麼遠來著的？」王辰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你心情比較激動吧，才一百多里，還少了。不如此不足以表達你的激動，因此你的腿便自動啟動，給你長臉。」
「我不要它給我長臉。」王辰那叫一個鬱悶啊。
「藍天白雲，月朗星稀，和風緩緩，花香處處，夜色即將輕輕瀰漫。在這麼一個極其有氣氛的環境中漫步，那是一件多麼讓人陶醉的事啊。有著這麼一次讓人難以忘懷的夜中漫步，在日後，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小辰，你將不會為痴痴獃呆而悔恨，也將不會為呆呆傻傻而後悔。有著這麼一次青梅出牆的經歷，你才知道，你的生命原來還可以這樣地多姿多彩。」1號這一刻簡直蘇西坡附體。
「我只怕有人明早在路旁看到一串風乾的臘肉。」
「小辰，你真的很讓我失望。就算你的宋茗這兩天會經常偷偷地看你，你其實也不是她心中真正的偶像。她心中真正的偶像不會在這麼有氣氛的環境下說出這麼沒有氣氛的話來。你應該用深情的話語，在這優美而寧靜的夜色下，輕輕地朗誦著你床頭那本書昨天翻開的那一頁。」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隨著1號的話，王辰的腦海中不由自由地便飄現出了這首詩。而當這首詩在他的腦海中閃現完，他的心就真的凋零了，碎了。
「一百多里啊！我明天需要去買一副拐杖嗎？」
「小辰，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病，無可救藥。為什麼你只能想到是拐杖陪伴著你，而想不到是宋茗陪伴著你呢？」
「……」
王辰這個時候發現，長著嘴巴本身就是一種錯誤。那麼，就讓錯誤……
且慢！
「1號，我怎麼感到身上味道怪怪的？」王辰鼻子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不嗅不知道，一嗅暈倒倒。那味道，簡直真的能讓他暈倒。嗯，怎麼形容呢？
就像是炎熱的夏天，屋裡放了十斤魚，又放了一桶醋，然後發酵了三天。
王辰發誓，他一輩子從來沒有聞過這麼難聞的味道。
而現在的問題是，這味道卻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唉，笨蛋，既然已經走到了一座金山之上，又何必為腳底沾著一層淺淺的灰塵而苦惱呢！」1號的字裡行間，有著一種恨鐵不成鋼。
「1號，你是說？」
「沒什麼，再過些天，你就會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現在么，小辰，你是選擇跑回去呢，還是跳回去、或者走回去，當然我的最佳推薦是爬回去。」
「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讓我一下子就回去？」王辰滿懷希翼。
「當然有啦。你向天祈禱，讓你現在站立的這顆星球停止轉動，而你的速度不變。那麼，只要稍微調整一下方向，眼一眨的時間，你就能回到你的小屋。」
「……」
千言萬語，不如一默。王辰終於深刻地體會到，古人的這句話，蘊含著多麼深刻的道理。
那麼，走路吧。
天色開始一點一點黯淡下來。好的是，今晚的月色還真的非常不錯。新月如鉤，雖然是鉤，但還真的有著那麼幾分「一鉤已足明天下」的架式。
不過走著走著，當看到水的時候，王辰邁不動步了。
那是左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規模不小的河灘，嗯，應該是個蘆葦盪吧。三分之二的面積沒有水，但有水的中間部位，也足夠王辰游上個千百米了。
「1號，我能不能下去游游水？」身上的味道在時時刻刻盡心儘力地磨鍊著王辰的神經，王辰都快被它感動得哭了。
「你要是不怕被蛇咬就儘管去。」
「你別嚇我，蛇這個時候可不會出來咬人的。」
「沒有蛇還有別的東西。」
「什麼東西？」
「不說。」
「……」
王辰無所畏懼。這些天的太極練習給了他極其強大的信心。別說是蛇，就是一頭蛟，上來的話，也一掌劈死它。於是五辰連衣服都不脫，直接就沖了過去。然後以極高的速度，將自己向著水中拋射了出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這麼美好的地方做這種沒有風度的事，小辰，你應該為自己感到臉紅。」
「等它長出來再說吧。」
蘆葦這東西，其另外一個既鼎鼎又頂頂的名字就叫做蒹葭。這是王辰那一次在書店知道的知識之一，當時他還驚異得不行。
以前在課本上學到詩經這首詩的時候，他就在心裡憧憬了好久，並自動給「蒹葭」這種東西冠上了極其浪漫的想像。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像到，所謂蒹葭，原來就是蘆葦這種水邊隨處可見的玩意兒。
對他而言，這是一個肥皂泡的破滅。
好在他的伊人，並不需要蒹葭的襯托。王辰敢肯定，如果有一天他和宋茗真的抱抱后，他對宋茗說，「丫頭，我帶你去看蒹葭，就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蒹葭。」
那傻丫頭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為啥？
沒見過唄。
——嗯，特別說明的是，需要在這「沒見過」前面加上一個——「她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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