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小哥周冠軍
雲傾昨夜喝了牛奶就睡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他起來向樓下走去,沿路那些平常總是一副麻木臉的鬼魂全都罕見的沖他點頭哈腰,還有一兩隻嚇得狂飄而走,不知去向。
進了衛生間,很久沒見過的桃子姐從馬桶里蹭的跳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面前。
「怎麼了?桃子姐。」雲傾莫名其妙的問。
「拜見陛下。」桃子姐恭恭敬敬的說。
「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你家陛下。」
「天帝陛下昨夜下了詔書。「桃子姐謹慎的說。
「怎麼了,又把我貶成了雲美人?打入冷宮?」雲傾無所謂的說。
「他說賜您平權治世,同稱陛下。」
」呵呵。桃子姐,我要上廁所,你可以出去了。」
「不是,那個,天帝陛下還說,他昏聵,污衊冤屈了您,如果您願意原諒他,他任您處置,絕無怨言。」
雲傾靜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好了,知道了。」
桃子姐獃獃的看著雲傾,不知道天帝已經如此放低身段,雲傾還有什麼不滿的。
「桃子姐?我要上廁所了。」
「哦哦哦,是是是,陛下。」
桃子姐猛地跳起來,飄進了洗手池,消失不見。
雲傾施施然進了廚房,打算做飯,然而門鈴卻響了。
雲傾找了件寬大的衛衣套上,開門一看,一個高大的外賣小哥站在門口,「雲先生,您的外賣到了。」
雲傾接過來,是一份清燉雞湯和清炒菠菜,包裝精美,但是完全沒有logo,看不出是哪家店的菜品,然而聞了聞味道,明顯是劉子澄的手筆。
「你從哪家店拿的?」雲傾明知故問。
「不是您點的嗎?嚇死我了,去市局食堂取的餐,就這一份,那一幫警察都盯著我,其中一個啊,臉黑的跟鍋底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外賣小哥邊說邊剋制不住的撓著自己的手腕。
雲傾無奈一笑,接過來,「好,辛苦你了。」
「不客氣不客氣,祝您用餐愉快。」
外賣小哥戴上頭盔,又偷偷瞄了雲傾肚子好幾眼,才戀戀不捨的出了門,上了電動車遠去。
雲傾在客廳的茶几前坐下,慢慢吃著飯,藏月在水箱里靜靜地看著他,偶爾把斷足含在口裡啃著,好像是很癢。
雞湯下肚,眈眈在肚子里動了動,帶著些許哭腔的聲音傳出來,「爸爸,你真的打算把我生下來就拋夫棄子么?」
「嗯。」
「爸爸,你真狠心。」
「爸爸和你父帝感情破裂,無法挽回,只能如此。」
「你們離婚就離婚,我要跟著你,我才不要父帝。」
「不行。你是未來的三界共主,當然要留在你父帝身邊。」
「我不要,不要不要。」眈眈大哭,一陣蹬踹,雲傾腹部頓時抽痛了起來。
「眈眈,聽話,不要鬧…」
然而眈眈淚雨滂沱,不管不顧的亂蹬,雲傾腹部劇痛,再也支撐不住,彎腰跌在了地上。
門被大力撞開,凌海玄猛衝進來,一把將雲傾抱起來,讓他側卧在床上,手掌貼著他肚皮,慢慢的揉著。
「眈眈,你父帝和你爸爸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你不準再折騰爸爸。」凌海玄訓斥道。
「不要,我要你和爸爸在一起。」眈眈哭唧唧的說。
雲傾痛的動不了,蝶翼一般的長睫輕輕顫著,藍眸看著地面,一言不發。
「好了,眈眈,你乖一些,也許將來爸爸去了三十三重天,父帝可以帶你去見他。」凌海玄低聲安慰。
「哦…」眈眈安靜下來,接著又說,「可是父帝,將來我會有后媽么?我聽說你原來有三千個老婆來著。」
「你不會有后媽,爸爸走了,父帝照顧你,你登位之後,父帝就歸隱。」
「哦,可是你真的很無趣,很無聊,很蠢…」
「閉嘴!」
眈眈終於不說話了,雲傾慢慢緩了過來,肚子也不再痛了,他拍掉了凌海玄還放在他肚子上的手,低聲說,「不是說好不許再來的么?為什麼又來?」
「呃,你有危險,我怎麼能不來。」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突然肚子疼?」雲傾犀利問道。
「我…」凌海玄下意識看了水箱一眼,「我和你心有靈犀。」
「別編了,你肯定裝了攝像頭,把他們都找出來,然後回去。」
「雲兒,我下了詔書,你…可否…顧念…」凌海玄紅了一張老臉,吭哧吭哧的說。
「你昏聵?」
「嗯嗯。」
「你污衊冤屈了我?」
「是。」
「你願意任我處置?」
凌海玄點頭。
「呵…」雲傾笑了,「凌海玄,你始終沒明白,你我之間真正的問題是什麼。」
「那到底你對我哪裡不滿,你說出來,我都能改。」
「凌海玄,你從來不懂我的心,不知道什麼是互相尊重,什麼是比翼雙飛,你只把我作為你養的一個寵物而已!」
「我把你當寵物我能跟你生孩子么我!」凌海玄再也忍不住,陡然吼出來,暴跳如雷。
雲傾不再出聲,屋子裡突然安靜了,只有藏月在水箱里來回舞動自己的觸手,弄的水花作響。
雲傾走到門邊,拉開了門,「陛下請吧。」
「砰」的一聲,凌海玄摔門而去。
雲傾的心情絲毫沒被影響,他在房間里轉來轉去,地毯式搜索,尋找攝像頭,還真的找出了幾個,全被他統統扔出了窗外。
之後凌海玄再沒有來,倒是那個外賣小哥,每天早中晚,不論颳風下雨,總是準時給他送餐。
一來二去,外賣小哥跟他也混熟了,他知道外賣小哥姓周,叫周冠軍,跟凌海玄差不多高,一張胖圓臉,外地人,來秦京多年了,總是在這一帶送餐。
警局食堂看他可靠,就跟他簽了長期協議,凡事警局食堂出的餐,都找他送,至於為啥一直只有雲傾一個人收餐,周冠軍也撓撓頭表示不知道。
時間長了,他家裡的水管壞了,馬桶堵了,周冠軍來的時候也順便幫他修了。
周冠軍對於總是接到雲傾的單子非常不解,還次次給他介紹別的餐廳,說飲食單調不好,可以換換口味,然後小眼睛總是好奇的瞄雲傾的孕肚。
「你可以請兩天假,可能就不會接到我的單了。」雲傾給他出主意。
「不敢不敢,我老婆懷孕在家,還有幾個月就快生了,我得賺錢養家啊我。」周冠軍眼睛都快擠到肉里了,頗有些愁眉苦臉。
「你跟他們說,他們做的菜清淡難吃,讓他們關門歇業,不要再做了,我就可以不點了啊。「雲傾又出主意說。
「這...哪能啊,人家還不得投訴我,尤其是那個,那個總是瞪著眼的,可太嚇人了,您知道不,一個投訴扣我200呢,比差評還可怕。」周冠軍可憐巴巴的說。
雲傾也無奈了,只好拎了外賣,將他打發走。
有一天傍晚,下了暴雨,正趕上飯點兒,雲傾以為周冠軍不會來了,正準備自己做飯,然而門鈴猛響,周冠軍跟個落湯雞一樣,渾身濕淋淋的站在門口,餐品卻保護的乾爽整潔。
雲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將周冠軍讓進屋,丟了塊毛巾給他,又給他倒了杯熱水,「以後這種暴雨天氣,你就別出來接單了。」
「不行,我得賺錢養老婆呢。」周冠軍一邊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憨憨的回答,水順著他的頭髮流下來,在他的胖臉上流淌。
「你住哪裡?」雲傾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我...在市局旁邊,租了個地下室。」
「不是說老婆懷孕了么,怎麼還住地下室呢?」
「我那個,家裡窮,沒辦法。」周冠軍不好意思的回答,「而且,我老婆她,因為生我的氣,已經跑了,我想送外賣,賺點兒錢,將來好好對她,讓她回心轉意。」
「她懷著孕,也跑了?」雲傾好奇的問,不禁對這位周太太肅然起敬,果然是同道中人。
周冠軍點點頭,突然有些不太敢看雲傾了。
「你到底是幹了什麼令人髮指的事,她懷了孕都能棄你而去?」
「我太怕他離開我,於是老想把他關在身邊,還誤會他和別人在一起,給我戴綠帽子,終於把他給氣走了。」周冠軍流露出與他可笑的胖臉不太符合的沉痛,倒是讓雲傾愣了愣。
於是雲傾脫口而出,「她既然願意為你懷孩子,肯定是愛你的,你多體會她的心思,尊重她,疼愛她,她會回來的。」
周冠軍看著手中的水杯發了一會兒呆,抬起頭,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語,「會嗎?」
雲傾點點頭,忽然又搖搖頭。
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起來,大雨傾盆,他和外賣小哥在家裡談論感情,而自己早已過的一片狼籍。
周冠軍也尷尬起來,他騰的站起來,「我說多了,雲先生快吃飯吧,否則該涼了,我也該走了,還有下一單要送。」
「哎,你歇會兒,等雨停了再走。」
「不不。」周冠軍越發慌張了,「我走了。」
周冠軍幾步到了門邊,打開門,急三火四的衝進了雨幕之中,消失在漫天水霧裡。
雲傾心裡說不出的滋味,有些癢又有些酸,他草草吃了飯,拿起周冠軍扔下的毛巾要收拾,不小心湊近了鼻子,卻陡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
雲傾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從一個外賣小哥用過的毛巾上聞到了凌海玄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周冠軍照樣準時前來,將一份粥和兩個煮雞蛋遞給雲傾,然後飛也似的跑了。
之後周冠軍依舊按時送餐,但兩人之間總覺得有些尷尬,有的時候雲傾乾脆不願出門,就讓他把餐放在門口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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