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順環
面前凌海玄的臉與剛才幻象中的冥帝重合,手腕上鐵鎖冰冷的觸感還在,被這人扭送進鐵籠的景象在眼前晃來晃去,雲傾一邊掙扎一邊大叫,「你做什麼,你放開我!」
凌海玄用力將他按在懷裡,「剛才電梯卡在兩層之間幾個小時,你暈倒了,我送你回家。」
雲傾卻不管不顧,拚命掙扎,一巴掌扇過來,將凌海玄臉上揍出了一個五指印子。
「聽話。」凌海玄眸色暗了暗,習慣性的按住雲傾兩條長腿,又將雲傾雙腕緊扣在一起,緊緊鉗制在自己懷中。
「保安,保安!」雲傾當然不會聽話,他高聲叫了起來。
兩人鬧出的動靜太大,一個保安已經趕了過來。
「雲總,出了什麼事?」
「這個人要劫持我!」
「這位先生,您先把人放下來,有什麼事再說。」保安一邊說,一邊要去拉扯凌海玄。
凌海玄冷哼了一聲,拿出證件晃了晃,「公安局的,你們雲總是碧水雲天案子的嫌疑人,剛才又涉嫌襲警,我帶他回去調查。」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警察帶人回去調查要用抱的,但明晃晃的證件亮在眼前,保安可不想惹禍上身,連忙讓開了路,讓凌海玄將雲傾帶走。
凌海玄抱著雲傾,大步出了大廈,走向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路虎,將雲傾丟在了副駕上。
然而凌海玄剛坐到駕駛座上打算髮動車子,雲傾已經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凌海玄墨色雙瞳里陡然起了驚濤駭浪。
雲傾並沒看清凌海玄是怎麼到了自己身邊的,就被他捉了回來,緊緊壓在了車門上,雙手更被用力按在了頭頂。
「雲兒,本座讓你聽話。」凌海玄貼近他耳側,低聲說。
「誰是雲兒,什麼本座,你是不是瘋了?」雲傾大怒。
凌海玄眸色更深,不由分說,把他拖進車裡按在了座位上,狠狠的扣上了安全帶,用手銬將他一隻手銬在車門把手上,「砰」的一聲甩上了車門,向離此不遠的碧璽閣小區駛去。
這時候已經八點多了,路上並不堵,路虎不疾不徐的行駛著,路燈一盞盞的在車窗上閃過,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耀。
車內空調充足,低溫讓雲傾腦子清醒過來,電梯里看見的幻象慢慢如雲煙散去,雲傾慢慢平靜了下來。
雖然不明白為何凌海玄與自己一起出現在幻境中,但那些都只是自己的幻覺,當不得真,自己剛才是有些情緒失控了。
尤其是看見凌海玄果然是驅車駛向自己家的方向,雲傾更加不好意思了,於是抱歉的說,「凌警官,不好意思,我剛才卡在電梯里太久,出了一些幻覺,剛才有些著急了。」
「我接到你的電話,聽見你說電梯出了問題,趕過來看看。」凌海玄生硬的說。
凌海玄亦懊惱自己,只要雲傾一反抗,他就剋制不住自己,想要將他完完全全的控制在自己懷裡,如同在冥界時一樣。
不過,高冷的冥帝是從來不會道歉的。
雲傾這才想起電梯卡住時他可能是不小心撥到了凌海玄的號碼,於是微微一笑,「多謝。」
凌海玄點點頭,探身過來,解開了雲傾的手銬。
兩個人都再沒有話說,車裡有些安靜了,一隻鬼非常合時宜的飄了出來,趴在雲傾肩上,嗚嗚咽咽的說,「公子,陛下來找你了,開不開心?」
雲傾身上一寒,忙去看凌海玄,然而凌海玄卻目不斜視的開著車,似乎完全看不見那隻鬼。
雲傾無奈將那鬼抖落下來,卻見凌海玄唇邊有淡淡的笑容一閃即逝。
「您今天來找我查的那件關於碧水雲天項目的案子,能再詳細說說嗎?」雲傾尋到了話題,打破了沉默。
碧水雲天項目是珩碧地產最近開發建設的一個項目,也是雲傾的一塊心病。
最近幾個月,碧水雲天項目工地上總是有工人意外死亡,被無人控制的挖土機撞死的,跌入基坑中摔死的,掉下腳手架摔死的,不一而足。
雖然珩碧集團都按最高標準對工人家屬進行了賠付,但項目已經停工,銷售前景暗淡,如今連警察都找上門來了。
今天下午在辦公室的時候,凌海玄拿出了這一系列意外死亡事件中死者的照片,逐一分析死者死亡時的動作和面部表情,話里話外,總讓人覺得,這一系列意外事件都有關聯,甚至與靈異事件有關。
「該說的我已經都說的夠明白了,不過雲傾,你既然問了,我就跟你說明白,重案零組是公安局裡的的幽靈隊伍,不為人知,專門處理靈異事件。」
「所以凌警官覺得…」
車已經駛進了碧璽閣小區,凌海玄未答雲傾的話,只是低聲提醒道,「到了。」
碧璽閣小區是珩碧地產開發的高端住宅,裡面都是一棟棟的別墅,凌海玄在其中一棟前停下,雲傾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家。
重案零組神通廣大,雲傾並不意外,他對凌海玄點點頭,開門下車,「麻煩凌警官了,再見。」
然而凌海玄卻毫不見外的跟上了雲傾的腳步。
「凌警官還有事?」
「我剛才並不是胡說,你也是碧水雲天項目事件的嫌疑人,我需要例行檢查。」凌海玄信口拈來。
作為開發商的總經理,在自己的項目工地殺人,讓自己背鍋,雲傾實在理解不了凌海玄硬拗出來的邏輯,但也只能讓他進了屋。
「雲總一個人住?」
這話試探的意味過於明顯,雲傾莫名其妙的看了凌海玄一眼,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說,「我父母很早就過世了,這些年都是一個人住。」
凌海玄稍微安了心,接著又鬼使神差的問,「雲總這麼年輕就是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年輕有為,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這也與案子有關?」
「當然…」這次凌海玄無法自圓其說,乾脆直接問道,「到底有沒有?」
雲傾懶得回答,倒了一杯水遞給凌海玄,自顧坐在沙發上,「您自己檢查吧,我累了。」
凌海玄上了樓梯,在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屋內典雅大方,並無多少傢具,東西也收拾的整齊乾淨,衛生間里只有一個人的牙具,床上也只有一個枕頭。
並沒有,長頭髮和香水味。
凌海玄滿意的點了點頭,下了樓來,雲傾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雲傾的眼鏡滑落到了鼻尖,白襯衫的扣子開了兩顆,露出一抹精緻的鎖骨,襯衫下擺一線肌膚若隱若現,兩條長腿搭在沙發上,令凌海玄身上陡然熱了起來。
雲傾離他三十年,冥帝雖然後宮嬪妃眾多,卻了無興趣,一直孤家寡人的過著日子,直到現在重遇雲傾,才重新有了原來那熱潮澎湃的感覺。
凌海玄的手指不由自主探入了雲傾的襯衫領子里。
雲傾低低的吟了一聲,身子一顫,下意識的躲開了他。
凌海玄一怔,縮回了手,輕輕吸了口氣,取下了他的眼鏡,從卧室取來了被子為他蓋上,坐在旁邊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離去。
雲傾又在做夢了。
眼前一片漆黑,自己身在鐵籠之中,膝下硌得生痛,雙腕也被鎖在身後,根本動彈不得。
身子一震,是轎子落了下來,雲傾又默默等了許久,才有腳步聲傳來,轎簾緩緩打開。
幽綠的忘川河水裹挾著無數亡魂奔流而去,河岸一片黃沙,一座漆黑的宮殿矗立在黃沙之上,上書「落塵殿」。
與九重天上那座漢白玉所砌的宮殿不同,落塵殿不論樑柱挑檐都色做漆黑,映著忘川河上的波光,看著壓抑而詭譎。
而對面的冥帝一身黑袍,墨發飛揚,劍眉入鬢,一雙漆黑的眸子看定了自己,眸中如寒冰,毫無波瀾。
粗糲的手捏住了他的下頜,抬起他臉來細細端詳,「雲傾,可還記得本座?」
雲傾眸中淺淡,垂下長睫,「臣與陛下只有昨日一面之緣。」
凌海玄大笑,「好,好個一面之緣。」
「下來,還待本座請你?」
凌海玄幻為一道碎光消失,雲傾出了轎門,慢慢走入了落塵殿,在兩側肅穆的冥臣注目下,背縛雙手,走向高高在上的冥帝,恭順的跪在了地上。
「臣雲傾,奉九重天女帝之旨,赴幽冥服侍陛下,願幽冥與九重天從此止戰,臣民永享和平。」
視野中華麗的黑袍曳地而來,粗糲的手指按在了他修長的頸上,雲傾一陣窒息,接著便有一個銀色的圓環緊緊扣在了他頸根上。
「既然雲相以身止戰,本座便與九重天握手言和。今日本座賜你這貞順環,從此你入本座後宮,安分侍主。」
「陛下金口玉言,雲傾亦會安分守己。」雲傾低聲道。
凌海玄低頭湊近他耳邊,長發落在他肩上,「雲妃,記得你的承諾。」
雲傾猛然坐起身來,大口喘著氣,他不自盡摸上了自己的脖頸,那裡什麼都沒有,可是一股熟悉的拘束感襲來,似乎自己當真戴過那貞順環許久。
屋內空無一人,凌海玄已經走了,雲傾站起來,去廚房倒了一杯牛奶,靠在窗前,慢慢啜著。
除了經常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鬼魂之外,雲傾三十年的生命里乏善可陳,老老實實的念書,跳級,規規矩矩的工作,然而自打今天下午遇到了凌海玄,不僅成了詭異事件的嫌疑人,更加陷入了這些奇怪的幻境和噩夢裡。
窗外的路燈在夜色中散著淡淡的光芒,樹影婆娑,往日失眠時總會來找他的鬼魂們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都銷聲匿跡,雲傾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夜色,回了卧室,剛要換了衣服躺下,陽台窗帘一陣窸窣,緊接著一把冰涼的短刀橫在了雲傾頸側,「雲總,別動。」
果然,厄運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