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漢中之戰(下)
血戰月余,西門靚所剩兵力雖然還有接近兩萬人,但面對前狼后虎的燧軍,以及斷絕的糧道,西門靚心意灰冷。尤其,是在組織數起進攻沮縣的行動無果之後,西門靚整個人已經徹底蔫了。
後悔,懊惱,種種情緒不一而足。
「我真傻,單知道褒斜道的棧道被毀壞,單知道燧國的主力在武都郡,可是沒想到卻被聶賊聲東擊西。」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自西門靚身上蔓延至全軍。
打不下沮縣燧軍,意味著他們無法返回漢中,更意味著糧食的斷絕。而他們的後面,還有燧軍在追殺。
山窮水盡!
西門靚坐在大石頭上,遙遙的看著漢中方向。他現在已經不想去思考自己怎麼失敗的,他只想要突圍,求生。可是,燧軍會放他一條生路嗎?
他不知道。
「大王,有一部人悄悄逃走,已經全部抓回來,該怎麼辦?」
「立刻處死!」
「唯!」將領內心一顫,旋即低頭離去。
雖然西門靚很清楚,這種做法治標不治本,但如果最後的軍隊再離開他,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他不想,為聶賊所擄。
儘管不想,但是西門靚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想,如果他投降的話,聶嗣會不會放過他?
應該,不會吧。
想到這裡,西門靚打算孤注一擲。
次日,他親自率領兵馬,準備渡河強攻沮水對岸的燧軍。這一戰意味著生還的希望,如果能衝突包圍圈,他就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如果無法衝破,那就只能投降,或者自戕。
身為君王,不到最後一刻,他不能放棄。
「傳令,誰若能殺入彼岸,立刻升為大將軍,賞十萬金,封侯!」
「誰若殺一名燧軍,賞百金!升為亞將軍!」
空口無憑的重賞,是他此時唯一能拿出來激勵士卒奮勇殺敵的籌碼。不管有用沒用,他不能讓軍隊一觸即潰。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西門靚放話之後,漢中軍爆發前所未有的戰鬥力,他們冒著暴風驟雨般的箭矢進攻,泅水進攻沮水對岸的燧軍兵馬。
魏驥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雖然他不清楚西門靚是怎麼讓兵馬再度爆發士氣,但是他不會讓其如願。
「傳令,上重弩!」
重弩,床弩的簡化版。由於聶嗣要求的床弩始終沒辦法突破射程的限制,所以床弩一直都沒有拿出來。而重弩,是威力稍次床弩的一種重型弩箭。
當五名士卒推著裝載著重弩的小車出現時,司馬陟暗自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那擺放在正中央的弩箭,居然快追上長矛。
三名士卒拉開牛筋,旋即系在板木上,而後魏驥一刀斬下。
黑黢黢的弩箭如同暴怒的公牛,帶著無比沉重的力道,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歷經箭雨,終於渡上彼岸的時候,那漢中軍士卒還沒弄清發生什麼事情,便被橫貫而來的弩箭貫穿胸膛,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一聲,弩箭可怕的力道帶著漢中軍士卒的屍體,連續貫穿三名漢中軍士卒之後方才插在岸邊。
串糖葫蘆!
雖然現在沒人知道糖葫蘆是什麼,但是當弩箭貫穿三名漢中軍士卒的身體,那種強烈地衝擊力,瞬間讓準備泅水的漢中軍膽寒。
緊跟著,接二連三的弩箭宛如奪命的鐮刀。它們的殺傷範圍十分有限,但是可怕的殺傷力,造成的視覺效果,讓所有的漢中軍士卒士氣暴跌。
漢中軍猛烈的進攻,因為重弩的出現而為之一頓。
魏驥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雖然震驚於重弩的殺傷力,但是沒有一直沉浸。而是命令三軍立刻上前拼殺,阻止漢中軍渡河。
僅僅持續半個時辰的猛攻,因為重弩的出現,漢中軍再次變得頹廢。
西門靚又驚又怒,他想上前殺敵,但是看著那冰冷的重弩,心中的怒火彷彿被冰水剿滅。
這根本不是人能抵擋的武器。
「啊!」
這一次,重弩穿透的是一名偏將,他的身上穿著鎧甲,但是在重弩面前依舊不夠看,輕而易舉便被重弩穿透臟腑,重弩箭插在大樹的樹榦上,那偏將的屍體則懸挂空中。
「跑啊!」
終於有漢中軍士卒崩潰,丟盔卸甲的逃跑。原本泅水渡河,冒著箭雨,就異常的艱難。現在面對這麼可怕的重弩,重賞之下誕生的那一小撮的士氣,瞬間消散無形。
「不準跑!」西門靚大吼,拔劍斬殺逃卒。
但是,他越是如此,漢中軍士卒跑的就更快。再加上對岸的燧軍戰力強悍,他們就算能渡河,也殺不出去。
「大王,我們...我們怎麼辦?」西門碇騎在馬上,顫抖著身子詢問。
西門靚六神無主,臉上已經布滿逃卒的鮮血。看著瘋狂後撤的漢中軍士卒,西門靚心灰意冷。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終,他化作一嘆。
「撤吧。」
漢中軍撤退的號角聲響起,漢中軍士卒如聞仙樂,爭先恐後的逃竄撤離。在他們的內心,對岸已經是一處遙不可及的地方。逃入山中興許還能活命,如果一味前沖,最後的結果就是死路一條。
這一點,無可爭議。
這一次突圍的失敗,讓西門靚徹底認清事實。他真的要開始考慮是活命,還是保住節氣。
當然,如果可以,他願意向聶嗣稱臣,換得一線生機。
可問題是,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聶嗣究竟有沒有來漢中。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僅僅過去一夜之後,後方追殺的燧軍已經在三十裡外紮營。
陳倉道乃是山間小道。兩股燧軍兵馬,一前一後,阻斷前路和後路,這就相當於斷絕了西門靚的所有退路。
聶垣立在大石上,看著遠處的硝煙,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方才文郃已經派人送來消息,西門靚數次突圍失敗,如今已在原地紮營。只等我們兩方夾擊,便能攻滅西門靚。」
聞言,庄布微微一嘆。
「這個西門靚居然能擊敗齊質,那齊質該有多弱?勝,狂妄無比不顧後路,明知褒斜道的重要,居然自己率主力進入陳倉道,中了我們的淺陋計策,還真是。」
說著,庄布不停的搖頭。他實在想不明白,這種調虎離山的小計策,西門靚為什麼看不透呢?
「子淵,你似乎在可惜?」聶垣面色古怪。
庄布連忙解釋,「我並非是在可惜西門靚,只是覺得如此輕鬆的解決他,有些......唔,有些讓人感到不滿意。」
聶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認為我們應該會在漢中,和西門靚陷入苦戰,對吧。」
「是的。」庄布點頭。
聶垣道:「其實,西門靚為人衝動,雖有豪氣親征,但是避免不了狂妄自大。更何況,再和我們交戰之前,他已大勝齊質,而在攻打陳倉道的時候,你我一退再退,西門靚自以為我們和齊質一樣的不堪一擊,所以早已放下戒備之心。」
「他不顧一切殺入陳倉道,就是因為他看不起我們,他內心對我們的輕視,造成他如今的敗亡。」
說到這裡,聶垣忍不住感慨,「大王說得對,永遠不要小覷你的敵人,哪怕他比你弱小。」
庄布認同的點點頭,說道:「其實,只要我們有一方兵馬殺入漢中,局勢就會倒向我們。漢中只有四道可守。可是,西門靚從一開始就犯下大錯。」
兩人感慨一會兒,旋即,聶垣道:「對了,文郃說大王會親臨此地,讓我們圍住西門靚即可。」
「我明白。」庄佈道:「你放心吧,我來安排。」
「好。」
看著莽莽叢林,聶垣搖搖頭,眸中閃過一絲失落。
庄布可惜,他何嘗不可惜。萬沒想到,西門靚竟然如此無能。這場戰爭的勝利,沒有一點酣暢淋漓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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