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所謂底線
原先,聶嗣不打算髮展重騎兵,因為他的陌刀軍已經成型,而且戰力不俗。征討涼州的時候,路過西北,崇侯翊率領陌刀軍在當時襲擊過白狄的部分勢力,屬於白狄王檀寶璣的那一派的白狄兵馬。
當時的戰損比是一比十,大勝白狄,斬下無數馬腿,以及上千顆白狄人頭。
有此戰績,聶嗣便叫停了重甲的生產。
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因為重騎兵雖然鋒利,但是缺點非常的明顯,一旦衝鋒不能摧枯拉朽的毀滅對方,那麼重騎兵將會陷入很尷尬的境地。
即,拉鋸戰體力堅持不住。
人裝重鎧,馬披重甲,一副下來,約莫近八十斤,什麼樣的戰馬能夠在駝人的同時,還能有其餘的體力去負擔這八十斤呢?
答案是有,但只是『半有』。
燧國的標準戰馬,確實能夠載重,但是不可能一直打下去,兩柱香的時間衝鋒之後,重騎兵就會陷入疲軟階段。
是故,聶嗣沒有將重騎兵當作主要兵力,而是將胸鎧陌刀軍發展成了絕對的王牌。
相比較重甲,胸鎧更輕便,防禦性能更好,而且非常適合大開大合的陌刀軍士卒著裝。
灌峻手上的五千副重甲,是聶嗣用來試驗的。
隨著灌峻一聲令下,燧騎們立即從另一匹馬上取下包袱,將裡面的重甲穿戴上。
遠在敵陣的安陵渥,雖然發現了燧軍的舉動,但是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然後,他就見識到了。
安陵渥將麾下士卒當成『人牆』,長矛兵,刀盾兵,弓箭兵,騎兵等等兵種,在陣中各司其職,形成八卦一般流動。他的殺招在於八卦的『動』,即燧軍殺入陣中之後,將會被他的八卦陣磨死在陣中而不得脫。
可是,當大地上傳來轟隆隆的震動,漫天升騰的煙霧,讓安陵渥瞳孔驟然猛縮。
「重騎兵!」
灌峻一馬當先,手執大刀,率領五千重騎宛如黑龍一般衝擊安陵渥布下的八卦陣。
面對推土機一般的重騎兵,安陵渥的八卦陣根本就動不起來。因為重騎兵殺進去之後,長矛兵和弓箭兵原地去世,可堪一戰的步卒和騎軍想要阻止重騎兵的步伐,但是卻被鋒利的長矛肆意撕碎。
洪流殺入陣中,源源不絕,人仰馬翻,直奔陣心而去。
半炷香的功夫,安陵渥便閉上了眼,他知道自己輸了,他也明白自己輸在了什麼地方。
首先,自己的陣型,公羊瑜已經看穿。其次,燧國藏著重騎這樣的破陣殺器,他想不輸都難。
「撤吧。」安陵渥闔目,他知道大勢已去。因為公冶荻一個小小的戰略決策失誤,荊南將會失去。
「逆天而行,這般難么。」他眼角濕潤,安陵渥自付自己的才智不輸給任何人。
給他三年,他可以還公冶荻一個霸主之位。
公羊瑜說的沒錯,當時公冶荻要和黃則進攻豫州,他就曾強烈反對,因為聯合黃則不是為了這個時候進攻夏陽悌,而是為了威懾夏陽悌,讓他不敢對荊州動兵。
誰吃飽了沒事幹,在這個時候招惹磐國?
可他的主公卻當真了。
在安陵渥的計劃中,應該是先取荊州,而後得天子敕封,建立國家。隨後派出使者,秘密和夏陽悌接觸,緩和雙方關係,甚至可以暗中結盟。
事後,公冶軍得到磐國支持,可以進攻益州,取梁州!
他相信自己的計劃一定會成功,因為陰休和夏陽悌爭鬥,必然不願意看見燧國在旁虎視眈眈,如果他們能站出來進攻燧國,一定會得到夏陽悌的同意。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個計劃,本來天衣無縫。
可是,自家主公,非要這個時候去真打夏陽悌,結果引來了燧國的進攻。
路子方向走錯了,怎麼走都是錯的。
原本,坐擁五州的燧國就難以招架,現在和磐國撕破臉,還怎麼繼續生存下去。
他想起大父的話,池塘裡面是不會養出真龍的。
公冶荻性子確實足夠堅韌,但他的大局觀實在太差。容易衝動行事,相比較而言,陰休和夏陽悌,實在是梟雄。
這倆人都知道燧國是大敵,但是他們為了解決眼前的困難,不約而同的選擇和燧國緩和關係。
恥辱嗎?
確實恥辱,但這樣能有機會翻盤。
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哪怕向燧國求和也不行。因為公冶荻已經暴露自己的意圖,今天敢打夏陽悌,明天公冶荻就敢進攻燧國。
從燧國的角度而言,他們不想看見荊州有一個統合的勢力,那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隨縣一戰,安陵渥大敗南逃。
自此,荊北只剩下婁周。面對婁周,公羊瑜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順利攻克襄陽,宣告彝國覆滅。
九月,公羊瑜收攏彝國兵馬,得兵兩萬,旋即發兵南下,挺進江夏。
而這個時候,攻打南郡的聶垣也有所進展,江陵城破,常笙和宜祌逃回江夏。
緊跟著,十月初,近八萬燧軍,進入江夏郡,準備一舉覆滅公冶荻。
早在九月,公冶荻就已經率領兵馬自豫州返回,面對爛攤子,公冶荻後悔不迭,連忙向安陵渥認錯,希望安陵渥能給他想想辦法。
「主公,臣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安陵渥很無奈的向公冶荻躬身。
仗打成這樣,還怎麼翻身?
內部,他們兵馬不足。
外部,不是燧軍就是磐軍,這兩方他們都已經得罪,根本沒人會救他們。
安陵渥啪唧一聲跌坐在地,「難道吾等要為聶賊所擄嗎?」
「我去殺了他!」尹德暴怒。
常笙看看三弟,又看著自己的左臂,默默不語。
從前,他看誰都不服,覺得誰都是土雞瓦狗,但是在南郡,他被燧國的猛將聶桓從頭到尾來回教育,打得沒有脾氣。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的人能夠在天下聲名遠播,而有的人只能默默無聞。
便在此時,張湮忽然道:「主公,其實我們還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在安陵渥沒有出現以前,張湮深得公冶荻器重。但是在安陵渥出現以後,張湮就被邊緣化了。沒辦法,安陵渥太能幹,想不偏心都不行。
「快快道來!」公冶荻像落水人抓住稻草一樣,十分的期待張湮的辦法。
張湮道:「堅守安陸,派出使者前往櫟陽,面見燧王,請求他退出安陸。」
安陵渥心中冷笑,這也能算是辦法?
燧王要是答應退兵,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聶嗣瘋了。放著嘴邊的肥肉不吃,能放過?
天真!
公冶荻道:「這怕是行不通吧,燧王豈會撤軍?」
張湮道:「主公,可以讓軍師走一趟,軍師的大父和兄長,在燧國深得燧王器重,他們若願幫忙,必能成事。此外,臣聽聞燧王喜好熟婦,主公可以......」
「住口!」安陵渥氣的臉發紫,指著張湮的鼻子大罵,「蒼髯老賊,厚顏無恥之徒,這是人能說出的話嗎!」
此前,他還嘲諷過婁周給燧王送妻的事情,沒想到這一刻這種匪夷所思無節操無下限的事情居然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諷刺!
莫大的諷刺!
張湮頓時反諷,「軍師難道要看著主公成為階下囚嗎!」
安陵渥氣的發抖,他懶得在公冶荻面前失態,於是抱拳道:「主公,此事不可能行得通,還請主公明見。」
公冶荻當然知道這件事情行不通,不過,他還是想要試一試。
所以,他當面拒絕張湮之後,又悄悄的接見張湮,然後又和公冶荻見面。
具體談論了什麼,沒人清楚,只知道不久之後,安陸有不少官吏失去了美妾,甚至是少妻。
節操這種東西,在生死與權力面前,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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