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扭曲與崩壞（1）

用恐懼、茫然、彷徨來形容舒賢的狀態，都是比較輕微的。事實上那個狀態的她，已經逐漸出現扭曲的幻聽。距離徹底崩壞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她瑟瑟發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看著眼前這幾個人，回想起昨天耳邊揮之不去的聲音。

是的，軟弱帶給她的只是一味的任人欺凌而無法反抗，她內心似乎認同了昨天回想起的聲音，像是個引導者，把她帶向扭曲的道路。

「你們圍著舒賢做什麼？」不遠處傳來給予舒賢救贖的聲音。

「老師，她們又在欺負舒賢了！」那個幫舒賢撿起作業本的男同學憤慨地說著。

「趕緊回到座位上去，等下你們三個一起到辦公室找我！」講台上的班導嚴厲地說道。

舒賢顫抖的膝蓋直湧上腹部，眼眸內是久久不能散去的恐懼。隨著老師的聲音，那幾個欺負她的女同學轉身用餘光狠狠地瞪著她，似乎用眼神在調侃她說：「好啊，居然敢向老師告狀？」

可是舒賢並沒有，她並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半句自己被霸凌的事情。

「最近我收到了匿名的舉報，說是我們班級里出現了校園霸凌的情況。名單我也已經有在手上，現在我就不一一點名，如果有參與過的同學你們最好自己找我承認，如果讓我主動去找，找的隨之而來的是你們的家長！要知道，校園霸凌是萬惡之源，我絕不姑息養奸！」老師義正詞嚴的一席話，是給舒賢無盡黑暗中黎明般的救贖，讓舒賢重新看到希望的曙光。

她不知道是誰告訴了她的班導，也不知道班導即將會對一直霸凌她的幾個同學給予怎麼樣的懲罰，但是從小爺爺教她「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牢牢刻在她的心中，她也已經想好了，假如老實問她是否追究，她只要一句道歉，不會追究。

在老師的辦公室內，她們三個一字排開地站在老師的座位前，辦公室窗外還有舒賢以及剛剛為舒賢發聲的男同學。她們三個是被班導嚇得主動到辦公室去自首的，而另外一個男同學是證人。

「說吧！事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老實把事情交代清楚！」老師凌厲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她們。

「是凱莉說要給她一點教訓，我們也只是跟著她而已！」其中一個女學生把矛頭直接指向了為首的另一個女學生，她被老師的威嚴所震懾，只想明哲保身。

「是的，是凱莉說要扔了她的作業本的！其實我也有勸過凱莉不要一直欺負舒賢，但是是凱莉看舒賢不順眼，覺得她搶了風頭！」另一個女學生附和著前一個女學生的話，說到明哲保身，幫凶的選擇是一致的。

「凱莉，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凱莉看著眼前這兩個平時與她相交甚好的閨蜜一致把矛頭指向了自己，這是赤裸裸的背叛！內心既生氣又彷徨。

「是我！我說她是孤兒，騙子！扔了她的作業本去垃圾桶讓她沒作業交的！她憑什麼？憑什麼每次表揚都是她，難道我不優秀嗎？我不也跟她不相伯仲嗎？為什麼老師你表揚的只有她？是老師你只看到她嗎？」

「凱莉！你怎麼能這麼想？老師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

「不！你不是！你只看到她！老師你永遠看不到我有多優秀！」

「假如你對老師的言行有所疑惑或者不滿，你大可以去級長甚至校長那裡投訴，你應該遷怒於你的同學的你知道嗎？」

「是我剪了她的頭髮！一直都是以我為首地欺負她，怎麼？你能拿我怎麼樣？你就叫我爸過來咯，我才不怕！」

這一幕，舒賢盡收眼底里，她看穿了凱莉的心，她應該是暗戀班導，才導致遷怒於自己；一面是理解而且同情著凱莉，陰暗的另一面所發出纏繞在耳邊的聲音又出現了……

「你看，你看她高高在上的樣子，你不是已經看出來她暗戀班導嗎？惡魔般的凱莉是因為妒忌你經常被他表揚，才對你動的手。而你的班導，才是那個萬惡之源！你只要為他求情，把這個透明的秘密公諸於世，他們兩個都將得到懲罰。去吧...去為那個遷怒於你的凱莉求情吧！」

此刻的舒賢，左邊是惡魔，右邊是天使。善良與邪惡正在產生劇烈的爭鬥，一邊慫恿她去報復，報復那些曾經霸凌她的人，一邊是她的本質的善良正在掙扎猛叫她原諒他們。而這個天秤逐漸失衡，傾側於惡魔的那邊。

她彷彿了跪在惡魔的跟前，在與惡魔簽署慾望的條約，讓惡魔侵佔自己的身體，支配她的思想。然而其實，無論天使或者惡魔，都只是她而已。

「都是因為凱莉我們才跟著作惡的，老師，我們不想的，我們都是被迫屈服於她的蠻橫之下而已。」另一個女學生髮出哭喊的聲音，透過窗戶把掙扎中的舒賢驚醒了。

舒賢僅僅十一歲，讓她看到的是人性的善惡難辨，曾經是一丘之貉的她們面臨著審判各自明哲保身！她甚至已經開始認同那聲音的引導，或許是對於她而言最折中的方法。

被公開的校園霸凌事件后，受害者舒賢得到了兩個霸凌者的道歉，始作俑者的凱莉直接轉學了。舒榮笙透過父母得知了此事簡直震怒，但震怒之餘更擔心舒賢的情況。

卻由於忙著準備學校的事情而無法前往父母處探望舒賢，對此他內心是無比的愧疚。

另一方面，舒賢沒有了校園霸凌，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她安然地度過了她的小學生涯，以全校第一的成績畢業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也正式踏入了初中的學習。

一直成績優異的她在入學考試以過人的成績被分派到了重點班，從此便開啟了她更黑暗的人生篇章。

學校是高中和初中在同一個校區，她那一屆的姿色也相對比較讓人青睞！舒賢清秀的五官在入學的那一天已被列入本次新生的佼佼者！

而她所在的重點班的學習氛圍都很好，根本沒有她小學經歷的那些烏煙瘴氣；同學們團結有愛互幫互助。舒賢本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個不知所謂的小學，生活應該可以重新開始，奈何並不是！

某一天放學，舒賢與同學分別後便獨自一人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路上她驚覺後面似乎有個人在暗中跟著她，她忽然頭皮發麻，想起了當年她被剪頭髮的那一幕，恐懼從腳底直湧上頭頂。

她潛意識地加快了腳步，但她發現了，只要她步伐稍微加快，後面那個人的步伐也會跟著加快。於是她猛然回頭，想看看究竟是誰一路跟著她！

「怎麼？臉色那麼差的？」沒找到她這一回頭倒是見到了個之前幫她剪頭髮的熟悉而俊俏的面孔。

「怎麼是你？我還以為……」

「還以為是誰跟著你，想要對你做什麼？」

「嗯！你為什麼跟著我？」

「我住在你家附近也算是跟著你嗎？這樣我很難的喔！」

「那你為什麼不叫我？而是鬼鬼祟祟在背後跟著我？」

「小姐，你會不會有點多疑？我只是剛好看見你在我前面，然後我又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要在大街上吼誰誰誰的孫女這樣嗎？」

「對不起！」舒賢忽然低下頭道歉，她似乎也已經意識到自己確實因為小學被凌霸的事件從而導致她神經比較敏感。

「傻瓜，最近還有被欺負嗎？」

在舒賢的心裡，他還是那個陽光男孩。眼眸里充斥著正能量，說話的語氣又是那樣的溫柔，作為十來歲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確實很難不為之而心動。

「沒有了！同學們都很好！」

「那就好！」

最尷尬的情景，是只要你的話題停了下來，就像空氣忽然安靜一樣。再也接不上了。

他們走著同這段路，坐著同一輛公交車，在同一個站下車，二人距離很近，卻又很遠。

「你叫什麼名字？平時一個人放學回家你確實要注意點，畢竟長得清麗脫俗那麼誘人犯罪！」

「我叫舒賢！賢良淑德的賢！」

「好的，我記住了！我下次一定會叫你的名字的！」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行程中，舒賢彷彿看到了那個讓他心動的人。在二人正準備道別的時候，舒賢止住了腳步，她鼓起勇氣拉了拉他的書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龍晉，晉陞的晉！」

「你姓龍？」舒賢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學班導也姓龍，也是單名！

「是的，我有個哥哥，叫龍逸！不用猜了，是我告訴你的小學班導你們學校有校園霸凌事件！讓他去查一下的！」說完，龍晉便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舒賢聽了他的話，整個人有點恍惚！她一邊回家一邊驚嘆這個世界竟然這麼小，彷彿一切都是命運安排好的一樣。

她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便走到家門口！她剛到家打開門，看到的卻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舒榮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