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鄉

家是遊子心中的聖地，為夢想奔走他鄉，不遠萬里四處漂泊在所不惜，發奮圖強，出人頭地，光耀門庭，忍辱負重，日日伴隨著鄉愁孤獨寂寞，日出日落寒來暑往，長吁短嘆無所始終，歷經坎坷后傷痕纍纍，體無完膚，彷彿櫛風沐雨後破破爛爛的風帆，千瘡百孔卻依然堅挺，信心滿滿返航了。

雖說是精疲力竭，空空行囊，想到家就會充滿豪情。歸心似箭的軍官羽虎佳幾年了沒有回家，在回不了家的幾年中完成了令人稱讚的傳奇任務，成了軍區樹立的標兵名聲大噪，紅極一時，正準備長風破浪再鑄輝煌時，一夜間他的車隊不復存在成為光桿司令了，真正是世事如局局局新，沒有發生不了的意外。

心灰意冷的他無法面對，想不通披肝瀝膽完成使命後會是如此結局？彷彿置身在迷霧重重的峽谷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接下來何去何從？反而卻有了回家的機會，真正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抑鬱寡歡蹬上了西去的列車行色匆匆，穿行在浩如煙海的騰格里沙漠腹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日出日落更迭交替，等到能看到整齊的農田時，已經是第三天上午了。

大西北有三大沙漠手拉手環環相扣，水乳交融不分你我，交匯在一起綿延不絕，形成了獨一無二的特色令人驚嘆。西邊的巴丹吉林沙漠從新疆內蒙長驅直入，吞併了河西走廊會後繼續南下東移，與當地土著騰格里沙漠握手言和，會師后兵強馬壯，如虎添翼，攻城掠地，一發而不可收拾揮師東進氣勢如虹，又與歡呼雀躍的毛烏素沙漠聯成一體，成為不可分割的盟軍危害一方，罪孽深重。

每一年春季到來的沙塵暴異常猛烈，毀天滅地，遠在千里之外的首都北京都深受其害，沙塵漫天，能見度極低苦不堪言，禍及南方都沒有商量，人們深惡痛絕，沒奈何仰天長嘯。

世界上最大沙漠是北非的撒哈拉沙漠，地質學家說有九百萬平方公里，幾萬年來地質變遷，從綠樹成霖花草遍地，到荒蕪的大沙漠演繹不斷，幾乎是我們國土面積旗鼓相當，真可謂浩如煙海，滄海桑田。

大西北的這三個沙漠加起來和撒哈拉沙漠一較高下，也是小巫見大巫，卻也是縱橫幾千里規模空前，光彩璀璨的華夏文明就誕生在塵土飛揚中，是因為隨處可見人們戰天鬥地，生生不息，祖先們遺留的歷史古迹星羅棋布。享譽世界的敦煌莫高窟，雄霸世界的大漢朝開創了絲綢之路，馬踏飛燕就在沙海中熠熠生輝，新中國的衛星基地也在其中舉世矚目，是名副其實的風水寶地。

風雲人物同樣層出不窮，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就誕生於此。就連小小的驛站兵李自成，因為朝廷一個大官色迷心竅納小妾洞房花燭，沒想到家有悍妻在千里之外醋海泛濫，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怒髮衝冠眨眼間就打上門來，撕破臉鬧得不可開交斯文掃地，顏面無存，究其原因是便捷快速的驛站朝發夕至惹的禍，怒發為紅顏裁撤驛站，驛站兵李自成失業了衣食無靠，氣血翻湧，拍案而起聚眾造反，叱吒風雲推翻了明王朝精彩無限。小不忍則亂大謀，可不是蓋的。

沙漠的可惡人盡皆知，沙漠的可愛同樣家喻戶曉，沙漠下面埋藏的寶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其中煤炭比比皆是，藏量豐富，西北幾省號稱為能源大省，煤炭就是功不可沒的支柱產業，還有石油資源到處都是，金銀銅鐵各種各樣的礦產資源更加是琳琅滿目，世界上第二大鎳都也在其中獨領風騷，嘆為觀止。

現在的科學技術遠遠落後，相對於知之甚少的浩瀚大漠來說，像小孩子一樣學走路步履蹣跚，僅僅是走馬觀花初步探索，知道些微不足道的鳳毛麟角，冰山一角皮皮毛毛，就令人膛目結舌，匪夷所思了。隨著科學技術突飛猛進的發展進步，科學家認識世界了解自然的手段更上一層樓日新月異，層出不窮，誰知道還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寶藏轟動世界？稀奇古怪的發現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奇聞異事，並不遙遠的時間指日可待。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看書學習博聞強記的軍人羽虎佳知識儲量豐富，看著火車外面唰唰唰往後倒的沙海景色，心情愉悅浮想聯翩。目光中時不時出現鐵路職工揮舞鐵鍬清理危害鐵路的沙子，還有網格狀防風固沙的傑作隨處可見，這樣偉大的發明，會不會和發明了萬有引力定律的力學科學家牛頓相提並論？

有人類就有了蘋果，幾百萬年來蘋果砸頭的現象誰不知道？可不知道是為什麼牛頓怎麼就發明了萬有引力定律享譽世界，讓人驚嘆不已？報紙上說，有個地質學家發現了一個奇妙現象，說南方的沙粒比北方的小轟動了世界，這也是科學嗎？北方的沙粒大，風吹不走就留下來了，吹走的都是塵埃，地球人都知道啊？難道說科學就這麼簡單？

想到這裡啞然失笑的羽隊長，換了個姿態抽了根煙，閑來無事繼續想象豐富，遨遊世界，突然驚嘆起這條鐵路了。沙漠的浩瀚無垠不是蓋的，自然災害層出不窮，局部急對流天氣頻發，首當其中就是沙塵暴。流動的沙漠一夜之間改天換地，面目全非，巨大的沙丘幾米幾十米移動家常便飯，無法移動的鐵路卻固若金湯，幾十年來安然無恙，火車奔走如飛，汽笛響徹雲霄，日日夜夜「吭哧吭哧」唱響著，風煙滾滾來半天從不間斷，成為浩瀚沙漠之中一大景觀，沒有人不為之驚嘆不已。

聽說科技發達的外國人都嘖嘖稱奇，撥郎鼓一樣搖著頭匪夷所思，不遠萬里漂洋過海來登門求救拜師學藝，細心學習，虔誠膜拜，可見也是偉大的創舉舉世聞名，傳為不朽。還有國家防風固沙的戰略三北防護林也初具規模，鐵路兩邊的溝溝岔岔里，光禿禿的蒿草樹木自成體系，霧沉沉聲勢浩大，再過幾天就綠樹成蔭，草長鶯飛，欣欣向榮演繹萬物競自由，物競天擇的新篇章了。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角低，誰家新燕啄新泥，幾隻早鶯爭暖樹。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蔭……」暢想無羈的他，心裏面搖頭晃腦應景詩聖的詩，還有一句就完了，兀突的車廂里喇叭突然響起了，打斷了他美好意境。

「旅客們同志們早上好，前方到達車站武威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地理位置獨特，自古以來就有南控中原，北扼大漠，是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幾千年來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人文薈萃，物產豐富，是河西走廊的門戶歷史悠久，歷史遺迹眾多星羅棋布，最著名的莫過於漢墓出土的馬踏飛燕，做工精妙絕倫，不可複製，享譽世界，是我們國家的旅遊標誌。唐僧取經的譯經塔鳩摩羅什寺高聳入雲，名揚天下，是國內外佛教信徒的聖地，頂禮膜拜趨之若鶩，香火旺盛，日夜不息……」清晨起來播映員精力充沛，甜美的聲音聲如黃鸝，介紹著沿途風光，人文軼事，喋喋不休。

「買票——買票——不買票就下去……」兀突一陣吵鬧聲淹沒了一切，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沙漠土著居民灰頭土臉上得火車來，提著用芨芨草編製的籃子，背著用沙柳編製的背斗，裡面裝滿了沙漠里獨有的土特產品鎖陽、蓯蓉，野兔、野雞、沙棗、紅棗、蘋果、核桃，還有膻氣味濃郁的野黃羊和野豬肉，想蹭車去前方城市換取零用錢補貼家用，買鹽買醋打醬油，給孩子交學費，給老人看病買葯。看樣子，土著居民已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深諳此道的老油子，坐火車不買票已成慣例，死皮賴臉不理不睬。

年紀在三十歲上下的女列車員體態豐滿，一臉橫肉，還有星星點點的雀斑在臉上星羅棋布。眼睛很小，靠鼻樑一側的眼睛圓圓的像洞，再向外就成了一條縫，像極了大漠風沙里蒙古人的長相，是不是蒙古族人不得而知。很厚的嘴唇向外翻卷，唾沫星子亂飛在呵斥沙漠土著居民，沒有涵養素質的語言及其難聽，粗鄙的罵詞令人乍舌。

好幾年沒有回家的羽虎佳近鄉情更怯，就坐在車箱前端，親眼目睹這獨特的一景，對生活艱辛的沙漠土著居民心懷惻隱之心，為生活受盡屈辱，默默忍受，不就是為了逃避幾毛錢的車票忍辱負重嗎？幾毛錢……

列車員盡職盡責，不依不饒，指著鼻子出言不遜，還用腳踢推推搡搡，有失水準，好像火車是她們家地不依不饒。吵吵鬧鬧中時間到了，按時按點發車的火車汽笛長鳴蠕動起來，震耳欲聾的蒸汽機聲音鏗鏘有力，叮叮咣咣的節奏逐漸加快駛離了月台，值得慶幸的沙漠土著居民一看心想事成，再下車已經是下一站了，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你不是不讓坐嗎？你就是想讓老子坐都不坐了，沒時間和你計較，時間不等人，散集了沒有識貨的買主顧客，這些東西賣給誰去？換不來錢就是垃圾，扔了可惜，等到下一個集市還需要幾天時間，可家裡在等米下鍋，揭不開鍋能等嗎？

列車員一看火車啟動了，想從這些「刁民」手中要車票錢是無望了，猶如猴子手裡奪棗一樣是天方夜譚，變戲法似的收斂了立馬橫刀的孫二娘氣勢，立刻換了一副觀音菩薩的笑容，看著一個鬍子拉碴的「刁民」說：「老張頭，你給我帶的東西呢？」

「有，有有——我怎麼能忘了你的大恩大德？這一包鎖陽蓯蓉，都是生長了幾十年的好東西，男人吃了賽入虎，將軍不下馬威不可擋，女人吃了賽貂蟬，養顏美容越漂亮，還能返老還童。」

「嘻嘻嘻……真的嗎？你可不要糊弄我？」

「呵呵——老漢我不打誑語，沙漠里的寶貝我一清二楚，你回去試了就知道了。鄉黨們，把你們準備好孝敬的東西拿出來，下次還坐不坐火車了？」和他一起的其他族人們一聽不敢怠慢，大包小的東西一股腦取出來，放進了過道里方寸之間的乘務室。

列車員一看心花怒放，和顏悅色的說：「把東西放好，不要影響過道通行，馬上到站了。」

「知道——知道——不勞你費心。」「刁民們」立刻循規蹈矩拾掇好自己的東西，心安理得捲起旱煙吞雲吐霧，喜笑顏開拉家常，彷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猶如神機妙算的諸葛亮。

這一幕把心生不恭的羽隊長看的山高水低，從隱測之心到深惡痛絕，就是一轉身的事。一個小小的列車員不過是打掃車廂衛生，維持秩序的國家工作人員，竟敢利用工作之便，如此大膽搜刮民財？列車長和上級組織難道說不知道嗎？就這樣明目張胆敗壞社會風氣？天理難容。

國家勞民傷財修鐵路是為了搞活經濟，為民造福，聚集財力發展經濟富國強兵，卻成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特權人物中飽私囊的謀財工具，真是始料未及，大跌眼鏡。

生活在軍營是獨立王國，不問世事，相對於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的芸芸眾生知之甚少，社會上一些爾虞我詐的不正之風魚肉鄉里，作威作福的醜惡現象，只能是道聽途說，沒有切身體會，此刻看著眼前活生生的現實生活，猶如醍醐灌頂受教了，原來是這樣啊。

國家富強要靠萬眾一心，精打細算，積沙成塔，積水成海，這些人就不怕黨紀國法的問責嗎？豈不知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不離沙場死。不能嚴於律己放任自流，潔身自好，有朝一日東床事發，常備不懈的檢察機關有錯必糾，氣勢洶洶破門而入，一張逮捕令鐐銬加身，那一刻豁然頓悟，悔恨的淚水滾滾而下，豈不是斷送了大好前程。

單純幼稚的羽隊長沒有經歷過複雜多變的人際關係，更不知道人際關係的潛規則奧妙無窮，浩如煙海，深不可測，自然想不通這些赤裸裸各得其所、相安無事的奧妙，是只可以心會，不可以言傳的真知灼見，金科玉律。是因為他的思維意識還沒有受到污濁不堪的污染，還在自以為是的理想社會中徜徉著，經過「繁華漸欲迷人眼」的磨礪后，自然就見怪不怪了。

車廂里充滿了得意的旱煙味，彷彿關雲長溫酒斬華雄一樣霸氣霸道，嗆得人連連咳嗽，有些衣著體面的人連連抗議，吞雲吐霧者置若罔聞，我行我素，一副霸氣十足的韻味。深受其害的人們一看他們人多勢眾，或者是同宗同族，絕非善類。審時度勢的聰明人瞪一眼就不敢吭聲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出門在外，要知道上山聽民謠，下河問漁焦，入鄉隨俗才能旅途愉快，惹是生非是自找苦吃。火車車廂里是公共場所，不是你家自己說了算，天南地北的人們共聚一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權利，好惡各有不同，素質千差萬別，不能見怪不怪忍受，就是心胸狹隘錘鍊不夠，還是忍氣吞聲是上上之策，才能平安到達目的地。

心生不恭的羽虎佳一身戎裝，生猛彪悍都裝聾作啞視而不見，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到站下車，這些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領教了就是學問，不理解就是自己才疏學淺，心胸不夠大。歷經千山萬水后，媳婦熬成婆的那一天，就知道這是人生真諦，卻也沒有了此刻的激情和不成熟想法。

羽隊長突然想起來看過的一本書，書名記不得了，作者同樣記不得，說過的一句話卻記憶猶新：不成熟的男人，為了自己認為崇高的事業奮不顧身，勇往直前；成熟的男人，同樣為了崇高的事業卻卑微的活著，苟延殘喘……

理解不夠的他想到這裡啞然失笑，成熟了有什麼好啊？成熟了意味著老奸巨猾，患得患失，瞻前顧後，爾虞我詐，心懷叵測，圖謀不軌，不小心就陰溝裡翻船了一蹶不振，一輩子就算是玩完啦。

就像高枝上熟透了的蘋果，瓜熟蒂落是自然規律，還有什麼激情可言？那就看破紅塵，木已成舟，煮熟的鴨子就然了，生活的情趣戛然而止，所有的機遇不復存在心灰意冷了。如果能淡泊情趣，寧靜心智，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功成名就后的情至所歸，現在……

他抽了一根煙以夷制夷，以毒攻毒稀釋不習慣的旱煙味，灰暗的情緒立刻又充滿了勃勃生機，「咣當咣當」的火車速度不減，車窗外有了農田就有村子，越來越密集的村子映入眼帘的時候，離城市就不遠了。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和越來越多的房屋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變成故鄉的家鄉涼州到了，火車放慢速度減速緩行，「吭吭哧哧……嗤嗤啦啦……」滑進月台，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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