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不在這些日子,洛鳴蟬被網暴了。」
拿照片的手微不可見地一顫,「是嗎。」
「有人下手整她,而且計劃周密。事情發酵太快,等我發現不對的時候,輿論都被引導成型了。」
「是誰。」
「同時下場的有好幾家,下的都是重手,我猜你不願見到這樣的情況,之前就已經著手在處理風向。」
高大的男人從簾幕的陰影中走出來。
四下里沒有風。
***
《流浪詩人》劇組拉到的投資確實是少,小成本文藝片,劇本一點也不商業化,找的主角還是洛鳴蟬這個目前深陷漩渦中的人物,業內簡直不看好到了極點。
不過仇導一向把錢用到刀刃兒上,拍攝取景的草原可是一等一漂亮,鏡頭一拉,乾淨的好像一幅俄羅斯色調的油彩畫。
因為沒什麼經費,找來的造型師也是名不見經傳,不過仇羽眼睛毒,精挑細選的這位雖然天天鋸嘴葫蘆似的不說話,設計出來的衣服卻靈氣四溢,個頂個飄渺動人,特別有文藝片的感覺。
按仇羽的話講,洛鳴蟬穿著他設計的衣服往鏡頭裡一站,哪哪都契合,簡直跟畫面融為一體,就跟長在裡面似的。
導演經常拍著造型師的肩,給人家開空頭支票:「你別嫌我這次給你的錢少,我跟你說,咱這電影一出來,你就火了知不知道。咱這電影票房怎麼樣我不敢說,但是撈一個最佳服裝設計的提名,那還是妥妥的,到時候這些都是你的資歷呀!」
造型師倒是很穩重,聽的多了,還學會了跟導演謙虛:「還是導演您演員選得好,要不我這衣服也不敢這麼設計。」
仇羽一聽深以為然,指著洛鳴蟬:「是啊,你看她現在身上這一套,要是換別人穿了,那不就是個鳥窩!」
造型師扭頭打量自己的作品,洛鳴蟬在候場,正有些無聊地坐在一塊兒光禿禿的大石頭上。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雖然整體呈白色,卻白的很有層次。領口是細細的一條線,一粒紅色的珊瑚珠充作扣子,鬆鬆地系在頸子上,那一點紅在整體的純白之上顯得特別鮮艷,好像一顆光澤流轉的硃砂痣,幾乎要從衣服上跳出來。
衣服雖然輕薄,卻是一絲不透的,長長的一整件,胸口有些淡色的花紋,配著細碎星點的紗,像某種圖騰隱秘又柔然的形狀。
衣服長至膝蓋,下擺的邊緣是一層淺灰色的羽毛,是那種天色將晚,雨雲欲起的灰色,一點也不暗沉,一點也不刺目,淡淡的像筆洗中一絲絲暈染的水墨,柔然的像夏夜中一個一碰就碎的夢。
這是流浪詩人剛出場時的服裝,那時她柔軟的足尖才剛剛踏上草原,她的衣服還沒有沾染上泥濘。
她純白又清靈,恍如一個孤獨的巫師或吟遊者,又像是被逐出神殿的祭司,身上帶著一種破敗的潔凈。
她的小腿□□著,瑩白如玉,細膩如雪,雙足亦是□□,瑩潤而渾圓,像踩在草上的露珠。
此時此刻,她百無聊賴地望向遠處,輕的彷彿風一吹就要飛走,白色的衣衫微微揚起,幾乎不用演,那種遺世獨立的氣質就飄逸而出。
她的身後是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樹,樹皮上滿是深裂的溝壑和紋路。樹的枝幹虯曲,很是粗壯,在草原上壓得很低,完全可容一個人坐上去,或是仰躺在上面睡覺。
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輕輕向著洛鳴蟬的方向擺動,整個龐宏的樹冠猶如一片巨大的墨綠色的雲,低低地壓在垂著幾縷銀光的天際。
「確實很絕啊。」造型師由衷地感慨。
仇羽一笑,看洛鳴蟬蜷了一下腳,把樹下拴著的小羊羔抱了過來。
歷來影視劇中都有讓人又愛又恨的一類演員,那就是動物演員。它們不像人類演員那樣能精準理解導演的意圖,但又有自己可愛的小脾氣,表演起來率性而為、隨心所欲,根本不按導演的要求,所以在日常拍攝中,因為動物而NG的情況很多。
所以有經驗的演員,都會提前跟動物溝通感情,拍拍頭,摸摸尾巴,捋捋脊背,跟小傢伙們的感情到位了,拍戲也會更加水到渠成。
這會兒洛鳴蟬抱著小羊羔,也是在跟它溝通感情。
小羊羔很小,抱在懷裡軟軟的,只那麼一丁點大。
它緊緊依偎在洛鳴蟬胸口,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說也奇怪,明明它跟劇組眾人都是第一次見面,它見了別人都是怯生生的,早上幾個劇組的年輕人想給它餵食,它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後躲,卻唯獨不怕洛鳴蟬,被洛鳴蟬抱著乖乖的,也不掙扎,也不蹬腿,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甚至還有點活潑。它軟軟的毛髮被洛鳴蟬輕輕撫摸著,還舒服地抖了抖耳朵,顯出十足十的愜意來。
網上的黑潮還有沒完全退卻,自劇組開工以來,也不是沒有人在背後議論。
可洛鳴蟬是很坦然的人,該吃吃,該睡睡,該打招呼打招呼,該聊天聊天,沒什麼古怪的脾氣,也沒什麼彆扭的架子,為人隨性真實,見到劇務人員跑來跑去,還會過來幫忙。
上次撞見兩個小姑娘正在嘀咕,她一點也沒生氣,中午照常請劇組喝熱飲,下次見面還是清風拂面地跟她倆說話,倒是那兩個小姑娘鬧了個大紅臉,回頭專程給她期期艾艾地道歉,她還柔柔和和地安撫人家,她一笑,小姑娘們當場黑粉變顏粉,暈暈乎乎地走了。
總之,進組十幾天,洛鳴蟬大家心中口碑很好,演戲專業,NG少,從不拖慢拍攝進度,也不挑剔飲食住宿,人很和氣,配合度又高。說話溫溫潤潤的,長得還那麼好看,就是眉宇間時常有些憂鬱,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不說話的時候,好像隨時會消失掉,看著讓人心疼。
這也難怪,劇組人員紛紛感嘆,網上那麼說人家,黑子真是不做人,沒看見我們女主現在連肉都不長了嗎?還罵,唉,我們小洛已經瘦的都快被風吹跑啦!
這邊劇組的拍攝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一望無際、風景如畫的草原上順利進行,那邊首都機場,也有一架航班靜靜降落。
隨著柔美動人的機場廣播提示音,一名氣質出眾的女性從VIP通道走了出來。機場暖氣開得很足,她穿著白色高領毛衣,身材姣好,曲線優雅而玲瓏。純白毛衣下面是藏藍色的闊腿牛仔褲,颯爽而有活力,腳踩一雙皮粉色的小羊皮靴,走起來咔噠作響,腿部線條利落,又直又長。
這位女性看起來四十齣頭左右,保養得宜,光彩照人。她的臉盤是那種大氣的明艷,頭髮豐沛地垂在肩上。
她的眉弓如彎彎的新月,淡淡的妝容,勾勒出天然的好氣色,她一邊走,一邊看手機,只一瞥,就能看出她五官極其端麗,年輕時一定更加美貌。
她白皙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跳轉著,似乎正在打一款頗為激烈的遊戲,畫面光波亂閃,人物走位風騷,十足十全神貫注。
一位西裝革履的商務男士從旁經過,偷偷看了她一眼,臉色突然變得通紅,不確定地問:「——抱歉,打擾了,請問您是……周乾坤嗎?」
女子聽到聲音,禮貌地回過頭來:「是的,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那位西裝革履的商務男士臉更紅了:「我,我是您的影迷,您的每一部電影我都看過!已經三十年了……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您!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簽名,可以呀,」女子答應的很爽快,「簽哪裡?」
這個問題好,對方似乎也被問得楞了一下,不過他反應極快,立即從胸前口袋掏出一張帶著古龍水香氣的方帕,恭恭敬敬地遞上來,順帶遞過一隻金邊鋼筆:「您要是不嫌棄的話,簽在這裡如何?」
「沒問題。」
女子接過鋼筆,走筆龍蛇把名字寫就,揮手跟這位粉絲道別,她走得很快,那位看著很像商業大佬的粉絲拿著手帕留在原地,臉上還有幾分不敢置信的驚喜。
女子走出這位粉絲的視線範圍,邊走邊盯著手機屏幕:「呀,這局掛了。」
不過她也不甚在意,只見她揮動手指,正準備重開一局,旁邊幾位乘客又滿臉期待地圍了上去。
等給他們簽完名,已經十幾分鐘過去了。眼看還有粉絲從不知名的角落湧來,女子身後跟著的助理忍不住跺了跺腳:「夫人,早勸您戴墨鏡您不戴,現在我們可要被堵在這裡啦。」
女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也奇怪,她雖早已不是少女,做這種動作卻一點不顯得違和:「大意了,想著我息影這麼久,估計都不會被認出來了呢。我的錯,你包里還有墨鏡嗎?」
助理趕緊從包里翻出墨鏡和口罩來:「有呢有呢,您快帶上。」
女子皺皺眉心:「啊,口罩也要帶啊?很悶的。」
助理是個20多歲的女孩子,一張臉圓圓的,也甜甜的,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語氣卻十分堅持:「要的要的,口罩也要帶,要帶您從人群里出去,這些,都是必須的。」
女子只好嘆了口氣,認真把口罩和墨鏡在臉上帶好,然後被甜甜的小助理拉著,在機場里七拐八拐,順著地形複雜之便溜出去了。
徒留一群各個年齡層的粉絲在機場大廳里嘁嘁喳喳:
「剛那是周乾坤吧?」
「沒錯,那就是周乾坤!」
「周乾坤怎麼會從國外回來?」
「她好漂亮,我媽媽好喜歡她!」
「她看起來好年輕啊,一點不像實際歲數的人!」
「真的好年輕,她還衝我笑了呢,好親切好美!」
「我從小時候就看電視重播她演的經典電影了,我女神!圓滿了圓滿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