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傅童。

洛鳴蟬拿過手機。

「喂……」

「阿洛！這次通了——」

洛鳴蟬想起上次沒接到他的電話，而之後一直忙碌，自己竟也沒有找到機會再回撥過去。

電話里的聲音帶著男孩特有的衝勁。

「阿洛，你的寶龍廣告我看到了。」

「阿洛，你拍的很好，真的很好看。」

「阿洛，我想跟你說，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努力，最優秀的女孩子。」

「雖然上次你的團隊拒絕了你和我的雙人同台，我很失落。」

「但我想著，是因為你已經接了別家衛視的跨年啊，沒法分身，不是嗎。」

「阿洛，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品牌邀請你和我合拍廣告，你會同意嗎？」

洛鳴蟬在心裡嘆了口氣。

「小童，你要明白……」

那頭笑著打斷，「阿洛，又要開始小課堂了嗎，你知道我腦子直，什麼明白不明白，我不明白的。」

「不明白什麼，」洛鳴蟬按下心緒，慢慢繼續，「劇已經播完了，你是想一輩子貼著炒作出名的標籤，還是想自己的名字永遠跟另一個名字綁在一起？」「

「如果是你就可以啊，」傅童的聲音還含著一點笑，聲調卻揚了起來，「如果是你，我特別願意。」

「小童，別犯傻好不好。」

洛鳴蟬揉揉眉心，聲音明顯帶有一絲無奈。

「你還小，還有很長的人生，你只是一時迷惑，沒把演戲和現實分清，想想你的事業，想想你的女友粉，你——」

「我當然想過。」

那孩子像是終於壓抑不住飽脹的情緒。

「沒想過這個問題的，是你。」

……

長長的靜默，電話里，只剩一片空洞的沙沙聲。

然後，一個有些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童，我想你需要弄清楚一點。」

「這不是想沒想過的問題。」

「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對面的少年像是被打了一記悶棍，20歲的手臂緊緊攥住桌角。

良久。

洛鳴蟬聽到他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隔著閃著熒光的屏幕，幾乎有些失真。

「阿洛，你真清醒，真是個好樣的。」

電話嘟嘟地斷了。

洛鳴蟬疲憊向後，倒在床上。

她是說得過了。

但唯有這樣，那孩子才能死心。

喜歡她。

註定是一場沒有結局的空歡喜。

未及擦拭的頭髮深陷入蓬鬆的枕頭裡。

發間水滴一滴滴順著臉頰劃過，打濕了脖頸，又落入敞開的衣領里。

洛鳴蟬靜靜盯著天花板。

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呢。

這一天，真是有些漫長。

***

凌晨6點，一向以自律聞名的池硯準時起床。

洗澡，洗漱，一系列動作井然有序。

他換掉睡袍，露出衣料下美好而富有力量感的身體。

這所位於二環的宅子是池硯在帝都常住的。

室內經過改造，是他喜歡的風格。

宅子共分三層，樓上是個開滿了花的大陽台，空曠遼闊，視野很好。

二樓是主人房、書房以及留給熟人的幾間客房，裝修一流，傢具典雅。

一樓客廳設吧台，兩邊有運動室、茶歇室、放映室等獨立空間，滿足主人的各種需要。

別墅外樹木鬱鬱蔥蔥，草坪修剪整潔。

幫傭阿姨的小屋和廚房獨立於主樓之外，距離不遠不近，保證了主人日常不被打擾。

雖然這宅子相比池硯在京城的其他產業，不過像麻雀膽一樣小。

不過二環交通便利，社區靜謐，住得倒也習慣。

外面天色還沒有大亮，宅子里暖氣開得很足。

池硯穿過客廳，走進運動室，開始了清早的常規項目。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整個人都彷彿籠著一層明亮的毫光。

身材英挺如刀削斧鑿，好似米開朗基羅那些黃金比例的雕塑，增一份嫌多，減一分嫌少，英俊得剛剛好。

穿過客廳，取出一杯鮮榨橙汁，池硯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漫不經心地喝了幾口橙汁，他像想起了什麼，又拿起手機，打開微博。

之前製作《洛鳴蟬和布偶貓的30秒絕美對比》視頻的UP主也有微博賬號，跟B站名字一樣，都叫做「飯要吃飽飽」。

池硯上次發現，她會時不時轉發洛鳴蟬的最新視頻，不長，一般也就十幾到二十秒。

今天「飯要吃飽飽」沒發視頻，轉了一張站姐的動圖。

動圖有點模糊，應該是在機場拍的，背景里還有T3航站樓的高架。

動圖裡洛鳴蟬一臉困意，還帶著點明顯的懵勁兒，正站在行李出口等待。

半夜降落的旅客很少，她一手抱著碩大的羽絨服，一手揉了揉快要閉上的眼睛，大大的眼睛里頓時泛起一層淡淡的水光。

她微仰起頭，打了個有點傻乎乎的、軟軟的哈欠，小臉皺皺的。

後腦勺上還有一撮呆毛，不聽話地翹起來。

米色的毛衣鬆鬆垮垮地塞在墨綠色的寬鬆運動褲里，她看起來呆萌又睏倦，柔軟的嘴唇一開一合，正跟旁邊的工作人員說著什麼。

微博底下，是粉絲們的留言。

落葉小灰灰：【啊啊啊啊老婆太可愛了，本人已然醉倒！】

池硯心道：確實挺可愛的，可怎麼就是你老婆了。

陰天里的小知了：【看起來好睏哦，乖，聽媽媽的話，下次別那麼摳了，頭等艙能坐就坐吧！】

池硯又想：唔，原來她很摳門的嗎？

蟬鳴不知處：【姐妹說得輕巧，不知道空空才紅了兩個月嗎？代言也沒接幾個，還有一整個工作室要養，唉，我可憐的女鵝，賺錢撐門面不容易啊。】

池硯沉思。

一隻小甜筒：【其實我覺得牛老佛爺策略是對的，代言起頭定調很重要，就是要沉穩有品質，絕對不能亂接！看，這不就等來了寶龍！寶龍一來，後面肯定還會有別的代言跟著來的！】

蟬鳴不知處：【嗯！姐妹說得對！女鵝快代言！媽媽這幾個月的購物計劃都空出來啦，你代言什麼媽媽買什麼！】

一隻小甜筒：【是啊，就是空空最近真的好辛苦啊，都連軸轉十天了。】

唯愛空空：【希望姐姐睡個大頭覺，一覺睡得飽飽的！趕緊好好歇一歇，把一身的疲憊都洗掉！】

不洗臉大王：【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太任性了，再不休息，老娘就要衝進屏幕去呼嚕貓貓腦袋了！】

池硯想了想，用小號在下面留言。

被誤會的好人愛學習：【也不能說是任性，明星的時間大多不由自己做主。】

剛發出去沒多久，微博角標亮了一下，顯示有新的信息。

他點開信息：「唯愛空空」申請添加他為好友。

雖然有些疑惑，池硯還是同意了。

畢竟是小號，應該沒什麼大的問題。

「唯愛空空」發來一條私信：【姐妹，你是業內嗎？】

姐妹？

「被誤會的好人愛學習」心頭一梗。

沉思半晌，決定為了打入內部，還是先不去糾正這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稱呼了。

被誤會的好人愛學習：【算是吧。】

唯愛空空：【所以你知道空空的行程？】

被誤會的好人愛學習：【知道一些。】

唯愛空空：【那，遇上業內就打聽下哈，明星都這麼辛苦嗎？女鵝都連軸轉十天了，昨晚航班今天又要早起工作，這樣下去，很容易生病啊！】

正對著手機的池硯心裡一動。

***

凌晨6點半，昨晚3點才睡著的洛鳴蟬被鬧鐘吵醒，從床上渾渾噩噩地爬起來。

一起來，就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打得腦子都有點蒙了。

聽說打噴嚏是有人惦念，洛鳴蟬甩甩頭，苦中作樂地想。

嗯，估計是可可愛愛的粉絲們又念叨她了吧。

頭好痛……

鼻子也不通……

呼出的氣是熱的……

身上好酸好乏……

完蛋，感覺要感冒了。

——但是沒關係！她一手扶著腦袋，裹著皺巴巴的被單哼唧，老子我無所不能，哪能被區區感冒打趴下！

再說，今天可是《天生反斗星》的第一期錄製，必須重視，堅決不允許遲到。

必須重視，堅決不允許遲到！

洛鳴蟬重複這句話，對自己反覆打著氣。

幽靈一樣飄到浴室，慢放一般打開水龍頭，她擰開牙膏蓋，塗上牙膏刷牙。

腦子真的好慢啊。

腳下真的好沉啊。

想到帝都磨人的交通，洛鳴蟬早飯也顧不得吃，潦草收拾一下就跑下樓。

小方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小老闆，你吃早飯了嗎？」小助理轉過那張白胖團團臉問。

唉，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沒吃，一定又要大費周折，再碰上堵車，錄節目可能會遲到。

於是洛鳴蟬一臉真誠，輕描淡寫地道：

「樓下早餐鋪吃的蝦仁餛飩，味道很不錯。」

「那就好，」小方助理拍拍胸脯，「來之前燃姐還囑咐我，說你連夜趕飛機肯定特別累，如果睡不好吃不好，錄節目一定很辛苦，必須要確認你吃飽了呢。」

洛鳴蟬心裡湧起一股微微的暖流。

「別擔心，咱們開車吧。」

「嗯嗯，你先在車上眯一會兒，」小方助理點頭，又細細瞄了她一眼，「小老闆，你看起來臉色真的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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