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顧如青的動作很快,沈一安剛出院,她給顧如青列的單子中的東西都已被搬到他騰好的房間。
只不過,因為顧如青對芍藥過敏,故沈一安運到了林清許家中。
林清許拿著她熬好的山楂汁小小舀了一勺,遞給沈一安,鬱悶道:「那花你怎麼給了我,我給你養死了怎麼辦?」
沈一安接過勺子,輕輕抿了一口,待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傳遍口腔,這才不舍地把勺子還給林清許,「因為根據風向,這花粉會傳到他屋內,這樣過敏就不好了。」
林清許很克制自己,這才沒在沈一安眼前翻白眼。
林清許指了指窗外的花,道:「那樓下的花壇還開著花呢,也沒見他通風過敏啊!」
沈一安把書合上,道:「不一樣的。」
林清許見沈一安一臉認真,妥協道:「那我養死你那寶貝疙瘩,你可別怪我。」
沈一安笑眯眯道:「不怪。」
隨後,林清許想到什麼,道:「五梅我給你接過來了,反正這幾天你得靜養,正好讓她陪陪你。」
想到五梅,沈一安原本柔和的神情更加柔軟,她道:「好。」
在家養了一個月,沈一安的傷養得差不多。此可謂一喜。
二喜便是——五梅懷孕了。
看著縮成一團睡在貓窩的五梅,沈一安握緊了拳:掙奶粉錢。
當晚,沈一安便陪著顧如青去參加了一個投資宴。
雖然她的小說是不會被改編,但她吃飯還是要靠編劇,而且,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夢還沒實現呢。
故,沈一安在晚宴上努力跟投資商接洽了幾個劇本。
劇本一般是投資商給個梗,隨後讓編劇寫一段,在其中看編劇的水平如何,再擇優入取。
這其實對編劇有些不公平,但市場如此,也很無奈。
而沈一安因《看見》大火,顧如青又言他會出演沈一安參與編劇的戲,製作方為了抱顧如青這根大腿,直接給沈一安開了綠燈。
沈一安面上的笑有些僵。
再給自己疏導,但終究難以擺脫她離不開資本的身影。
這時,她的酒杯被人輕輕碰了一下。沈一安抬頭一瞧,方客正含著笑看向沈一安。
方客不復當初在病房的精神,整張臉明顯露出疲意。
沈一安不自覺皺了一下眉。
方客沒有錯過沈一安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她沒有表現不|爽,依舊微笑著。
方客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道:「我早知到這張皮老了很多,見你這麼驚訝,沒想到程度這麼深。」
沈一安有些好奇,可厭惡勝過好奇,她不是很想理方客。
方客自然看出,她抿起嘴勾出弧度,搖著高酒杯中的紅酒,再次輕輕碰了一下沈一安的酒杯。
她一飲而盡,嘴角殘留紅酒汁。
方客道:「我第一杯酒必須敬沈編,我佩服你的勇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是為愛獻命。」
她把嘴角的紅酒一抿,唇瞬間艷紅無比。
「那就祝沈編永遠保持這份勇氣,別不傷敵且自損。」
紅唇白齒,猶如沾血的刀,不知向誰再露鋒飲血。
方客說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跟製片方交流的顧如青,隨即閉齒而笑,轉身離去。
沈一安望著方客毫無負擔地背影,心中原本因製片方噎在心口的那口氣猶如被潑油的火,熊熊燃燒起來。
沈一安低頭瞧了一眼那杯中之酒,面上映出她嫉妒、憤恨、痛苦交加的一張醜臉。
真丑!
她扯了一下唇,露出一個似哭的笑,把酒飲盡。
可紅酒的勁頭大,在悶氣的促使下,那後勁被催發到極致。
沈一安感到一陣頭暈嘴干。
她抬頭看了一眼顧如青,見他依舊在與製片人講話,握緊了拳。
她心道:算了,我先去預先訂好的房間休息一下。
想著,晃晃蕩盪去了五樓的房間。
沈一安費力睜開發熱的眼,見是520這個房間,這才拿出房卡,刷門進去。
可一到房間,一股濃郁的香味傳到沈一安的鼻中。這一吸,沈一安的身子有癱軟的跡象。
她咬緊了唇。
這房中有........
而另一邊的顧如青,他跟製片方商討完如何接洽后,環顧四周沒見沈一安身影后,輕輕皺起眉頭。
他把手中的酒放下,問一旁的服務員,「您好,請問您看到一位穿著芍藥花裙的女生嗎?」
沈一安那一身衣服,最突出的一點便是遮擋背脊的那朵淡淡的紗制芍藥花。一見,便醒目難忘。
服務員接過顧如青手中的酒,思索道:「好像是有個淡綠色衣裙的女孩不勝酒力去了樓上休息了,不知是不是你找的人。」
顧如青想起他似乎說過讓沈一安去樓上等他。
如此一想,擔著的心微微放下。
他向服務員點頭致意,便急匆匆去樓上。
一到房間,顧如青見觸目都是黑色,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顧如青把燈打開,同時邊往前走邊喊了一句:「安安,你在房間嗎?」
等他走進裡面,就見沈一安蜷縮著身子,前額的髮絲掛著汗珠凌亂地散在額前,整張臉白中透著艷|紅,唇因她咬出血也魅惑無比。
顧如青頭腦一轟,一片空白,只有「要完」兩個字無比清晰。
身上的躁意猶如燃原的火,無需借風,已經燒遍全身。
顧如青一感這躁意,心中咯噔一下:這是.......要出事的節奏!
顧如青連忙給司機打了個電話,一等接通,他焦急道:「立馬在安全通道等我。」
說完,大步一邁,抄起沈一安就往樓下趕。
雖然顧如青腦子有些發昏,各種想法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可一見沈一安那紅得不正常的臉,猶如一滴水滴在他滾燙的臉上,讓他驟然清晰。
她,肯定不願........
顧如青咬緊了牙,忍著體內的波濤洶湧,抱緊了沈一安。
沈一安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見有人抱起她,這才出於恐懼費力把眼睜開。
可一見是顧如青,用最後意志建立起的防線轟然倒塌。
那沁著汗隨著跑步一上一下的喉結,那堅毅刀削的下頷線.......
都像是冰般吸引著沈一安。
她只能憑大腦知道她已經攥緊了她的雙手。
她知道,顧如青現在對她沒有那個想法,她也知道母親曾告誡她的話,各種束縛在她腦海中輪番上陣。
告訴她:不,你不可以。你已經堅持那麼久了,中了Y你都知道這事不簡單。現在在外面,肯定有偷拍的人。
沈一安,你不可以!
可是,
可是那是顧如青啊!!!
那是她念了多年的顧如青啊,每日每夜,無時無刻,不惦念著的學長啊~~~
多少束縛,在心火面前,都被熔斷。
她一動,顧如青便知沈一安已經醒來。他喘著粗重的呼吸道:「安安,你再......」
他還未說完,他的喉結就被蜻蜓點水般被吻了一下。
沈一安扶住顧如青肩的雙手微微顫抖著,這個行為,怕是她一生都大膽的動作。
沈一安緊閉著烈火燒炙的眼,扣著顧如青肩的手再次用力,把顫抖的唇輕輕印在他的脖頸處。
顧如青腳步一頓,隨即加快動作。他忍著停下腳步把懷中之人摁在牆上狠狠吻上的衝動,忍住背脊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戰慄,顫著聲音道:「安安,你再堅持一會兒。」
我,我也再堅持一會兒。
幸而,他已經到樓下。
司機一見顧如青不正常的紅臉,再見他懷中的女生,心中立馬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立馬打開車門,讓顧如青直接進去。
到了車上,顧如青這才騰出一隻手把貼在他脖頸處的沈一安輕輕推開,把她摁在自己的懷中,用另一隻手拿下扶在他肩的兩隻手,鎖在胸前。
顧如青隱忍道:「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安安,你再堅持一會兒。」
沈一安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顧如青以為這是因為葯的原因,把她更是抱緊。
可是,只有沈一安知道,雖有上面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心寒了。
沒錯,當顧如青說再堅持一會兒,她拋棄的禮義廉恥全部滾回腦海,在她的腦海中叫囂批評著她。
再也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了。
男人很清楚的把愛與欲分開,但多數人不是柳下惠,送上門的,看著還可口就會嘗嘗。
可顧如青這柳下惠的君子之風明明白白告訴她:就算中了葯,我也不想跟你。
沈一安緊咬著腮肉,把貼在顧如青脖頸處的唇離開,轉頭把自己埋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因為她的身子太熱,心也冷若堅冰。
到了醫院,醫生帶著顧如青和沈一安去洗胃。
沈一安流著淚,吐了個天昏地暗。
饒是護士小姐多年見洗胃的劇烈反應,也沒見這般像是要把自己吐死的行為。
她慌忙地拍了拍沈一安的背,「你,你別這樣,這本身就傷身,你再這麼吐下去,就有可能進手術室了。」
等沈一安吐到只能嘴角泛著點點白沫,這才失力地扶住牆壁慢慢站起身來,朝護士小姐扯了一個微笑。
「我,沒事。」
顧如青吸入的畢竟比沈一安的少,也未像她那般瘋狂洗胃,早早做好,在外面等沈一安。
顧如青想到今天的種種,眼底晦澀洶湧。
他拿出手機,道:「查一下誰在酒店動了手腳,還有,有關照片,能消失的消失,扯不回的,起碼沈編的臉不能出現。明白了嗎?」
此事解決完,晉江一個電話便打了過來。
晉江道:「你們兩個......怎麼樣了?」
顧如青聽出晉江遲疑的語氣,只不過感覺有些怪,有種既不期望又期望的感覺,矛盾的很。
顧如青長呼出一口氣道:「我們沒事,現在在醫院洗胃,等結束后我送她回家。」
晉江聽到沒事後,也鬆了一口氣。
沈一安這個人,你了解她全部后,便能摸清她是個什麼的人。
——過分看重過往並負著厚重枷鎖。
她這虛歲都不到三十的人,卻經歷過別人幾乎一生才會遇到的痛。
太苦了。
所以,餘生,別再受傷害了。
晉江道:「既然沒事,那我就掛了,我先去處理一下事況。」
顧如青點點頭。
他其實也有些心不在焉,以至於晉江說什麼他都聽得模糊。
她怎麼進去這麼久,不會出事了吧?
一想到出事這個詞,他的心就像裂一樣,又痛又難熬。
在這漫長等待中,原本癱著的臉漸漸猙獰起來。
幸而,護士小姐此時把沈一安扶了出來。
她其實是顧如青的粉,她原本一直以為他除了折枝什麼都不關心,沒想到能在他的臉上看到焦慮。
顧如青道:「護士,請問她現在怎麼樣了?」
護士輕輕把閉著眼一臉疲憊的沈一安交給顧如青道:「她第一次洗胃又反應強烈,加上藥效,身體過於疲憊。不過大體上沒事。你們最近清淡飲食,注意休息。」
顧如青小心翼翼把沈一安接過,拿出外套給沈一安蓋上,道:「多謝護士了。」
跟醫生道完謝后,顧如青捧著珍寶般把沈一安放進車裡。
見她額頭沁著汗,他愛惜地輕輕拭去,無聲道:「好好休息。」
哪怕身體疲憊,車一到,沈一安也跟著醒了,不過,她是嚇醒的。
「啊——」
沈一安捂著心口從顧如青懷中坐起,急促呼著氣。
顧如青被沈一安嚇了一跳,「安安怎麼了?」
此時車剛好停下。
沈一安掰開鎖把手的按鈕,鞋子一踢,提著裙子就往樓上跑。
顧如青急忙撿起沈一安踢掉的鞋,也跟著她上了樓。
不會的,不會的!
沈一安灼心地不停喃喃。
俗話說女人的第六感很強,其他人沈一安不知道,但她的第六感的確很強。
不過這強,卻表現在她重要的人離世。
當年父親走時她也是一陣心悸,阿姐走時更是如此。
如今她又心悸,再聯想夢中的鮮血,只覺一股眩暈襲頭。
等到了房間,她倒不敢進去,相反,猶豫踟躕。
可她狠了狠心,摁上指紋。
叮——
門開了,燈亮了。
門後有一個紙箱,上面是她的真名,被血打上叉,而紙箱上,有著一把刀,見了血的刀。
沈一安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她顫顫伸出手,拿起那把刀,把紙箱割開。
哐~~~
那把刀子掉在了地上。
——裡面是沾滿血沒了氣息的五梅。
一股流暢的古箏響起。
沈一安茫然地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她機械道:「喂,您好。我,是林氏傳媒的編劇沈一安......」
裡面一直沉默著,而沈一安似乎也覺得自己沒在通話,整個人都是空無。
「一一,你告訴媽媽,你干過那種事沒有。」電話是林母的聲音。
此時顧如青也趕了上來,見沈一安正在通話,於是他默默退了一樓。
「什麼?」沈一安此時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林母無聲吸了一口氣,她用著強硬的聲音吩咐道:「沈一安,你,現在立馬給我辭掉編劇這個工作,給我滾回來!」
沈一安腦子還有些漿糊,她沒聽懂,微微皺起眉道:「什麼?」
可就是這句茫然的什麼卻燃起林母的怒火。
「什麼?!你是不是不辭掉這份工作!沈一安,你可真能,把我教導給你的全部都餵了狗。行,不辭是吧,有本事了。好,我們斷絕母女關係,你今後不是我女兒,我也不是你媽!」
林母似乎認定什麼,她不給沈一安開口的機會,直接噎著她,怒氣沖沖把母女關係斷了后,直接掛了電話。
什麼?
沈一安一陣茫然。
可縱使如此,斷絕母女關係那句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機一亮,是她弟弟發過來的照片。而照片上,赫然是她被顧如青抱著她主動吻他喉結的畫面。
沈一安眼前一黑,瞬間明白了母親發怒的緣由。
她耳邊響起當年阿姐心臟停止跳動的儀器聲,隨即腿一軟,當場跪在地上。
她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原來,命運可以更加殘忍,它可以讓你什麼都沒有。
感情上,除了阿許,她真的,一|絲|不|掛了。
。